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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年底了，一个外部审计项目还没办下来，客户那边又催得紧，隔壁组上星期平均加班到十一点钟，经理放眼望去全审计部就我们组最闲，大手一挥，抓壮丁招呼我们顶上。
其实单核个报表不至于这么费时费力，主要是客户那边不配合。我刚来那会儿做税务，初来乍到，就经常被派去出差，跟审计团队全国各地跑，亲身体会过给这种国企做外部审计有多费劲，往往是跑一回办不下事来，客户那边还动不动甩脸色。
遇到这种情况也没别的办法，又不可能叫他们老总过来，国资委控股企业高管大多是有行政级别的，此般庞然大物，对于我们这些人实在有些遥不可及。人家企业就是这么一个样子，运作缓慢几十年了也没人说什么，我们外审看在眼里，也就只是看在眼里罢了，事到临头还是得慢慢耗着。
正反年审一年就做一回，平日里多去去健身房，把身子骨练健朗些，这种时候熬上十天半个月，一觉醒来照旧是条龙精虎猛的好汉。
喝了杯咖啡下肚，整个人精神倒是好了些，就是我那胃开始不争气了。
昨天被林毓气了个饱，回到家仿佛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不过如此，晚上粒米未进——我倒是能把愤怒当饭吃，我的身体却不领这份情。
许是这三年被林毓照顾的太好，导致我的脾气比我娇生惯养的胃还大，以前就算我们俩偶尔闹矛盾，不论起因在谁身上，林毓都会在饭点前低头认错，好让我多少吃点东西。
就连昨天提分手，也是在盯着我吃完甜点后才开的口。
林毓想对谁好的时候当真是体贴入微，和他在一起三年，要不是他爸关于出柜这件事始终接受不能，对他本人我真的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也导致如今林毓想气死我真的太容易了。
我去茶炉室接了杯温水，就着胃药吞下去，打开手机，微信群里第一条消息就是和客户那边接洽的事。外派人员今早上的飞机，组长意思是接完机吃顿饭，来的那几位无辣不欢，饭局约到了川菜馆。
看到川菜俩字，顿觉胃里烧得慌，没忍住又灌了杯水下去。
做我们这行的人员流动快，竞争压力也大，九九六工作制，加班到深夜常有的事，也就刚毕业小年轻吃得住，年龄稍微大点的这么折腾怕是不用交养老保险了，十有八/九熬不到退休。
涉及金融这块的上市企业基本都这样，大家都是冲着高工资和名企就职资历来的，员工心照不宣，公司高管明目张胆违反劳动法，竟也没人去告他。
现如今赶上年底，想升职还指着这回的项目，这一年的酒局都熬过来了，吃顿川菜，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趁着休息的空档，回复完工作上的消息，我又翻了下微博，怪我手欠，点开就看林毓订婚的消息上了热搜。
原世行副行长林远侨长子和Y省□□独女订婚，评论底下全是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明明离婚礼还有半年时间，订个婚居然都能上热搜，让我恶毒的怀疑是林先生砸钱雇来的水军。
但很快，胸口又被一种酸涩占据，要是林毓坚持跟我在一起，这会儿上头条的就该是他的出柜丑闻了吧。
因为林老爷对于同性恋拒不能受，还没毕业那会儿，我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怂恿林毓去变性，结果几天之后他还真的跑去了泰国。如果说林毓出柜能教林先生火冒三丈，这么一出下来怕是能让他早登极乐。
当时知道他几天不见踪影是跑去曼谷，我都吓傻了，赶紧打电话叫他回来，后来才知道林毓只是去跟人签笔合同——虽然这个客户没重要到让他亲自去，之所以费尽周折整这么一出，是存心逗我玩呢。
林毓回来后还打趣说我只能逞嘴上英雄，同性恋怎么也变不成异性恋，他要真变成个前凸后翘的大波妹子，回来就该被提分手了。
林毓总觉得我喜欢他是因为同性恋，从来没想过是因为我喜欢他才成了同性恋。
可是这世上有些事谁又说得准呢，以前我总说林毓就算长发齐腰烫个大波浪我都受得了，就像他说会喜欢我一辈子，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未必。
手机忽然响起来，林不予的，我们几年不联系，突然找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迟疑片刻，还是按了接通。
我不开口，对面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了有十几秒，在我以为他是手滑按错号码，准备挂断的时候，林不予忽然道：“严止，中午有时间么，一起吃顿饭。”
印象中林不予总是跟暴躁两个字脱不了干系，今天声音却是难得的低沉喑哑，沉痛的像是在出殡。
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他怕是也看到了热搜，这是在替我和他哥半途而废的爱情送终呢。
林毓给我下完死亡通知，人挥一挥衣袖潇洒走了，倒是他弟还记得来看一眼我这个奄奄一息的。
我不由和缓了语气，道：“多谢，不过不用麻烦了，中午要接待客户。”
林不予道：“什么客户？”
我道：“还是上回F市那个国企，公司年报预审的事情。”
林不予沉吟片刻，似乎对秘书说了几句话，声音细细碎碎没大听清，转而又对我道：“客户那边饭局取消，中午下班，我在楼下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