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霖闲

4、烟雾

　　依稀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夏夜，也是这样吹着风。
　　安华的河临小镇过早的进行了整修，只可惜修到一半突然罢了工，累死累活的修了一年多，也不过是翻新了那个通向外地的大桥。
　　大多年轻人不甘就此消磨时光，纷纷往外地涌。
　　这座桥修得十分有大城市风范，但可能经费不足，桥下那条河的沿岸只围了一圈铁栏杆。
　　陈沉背靠在栏杆上也不嫌脏，嘴里还叼着一支烟。
　　“刚买的，你先拿着。”陈沉接过那人的烟，随手塞进校服裤子里的口袋。
　　给他递烟的那人踹了下他身后的栏杆，随口说：“还挺结实的。”
　　他恋恋不舍的看向刚被陈沉塞进口袋的烟：“今天不和你浪了，我爸他们回来了。”
　　陈沉不知道从哪掏出个手机，把亮着的手机屏幕给徐衍洲看：“才九点徐洲同志，你不行了让爸爸很伤心。”
　　徐衍洲白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手机：“行你妹，再跟着你浪，我早晚被我爸妈打断腿。”
　　陈沉耸肩表示同情，招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由于大桥这边向来车来人往，桥头下那条街就开了不少“小超市”，有些店家大概是为了美观，收银到门口那块用的都是玻璃，店内简直一览无余。
　　徐衍洲正想着去其中一家买点零食给他弟，路走到一半发现江含从小超市里出来，还牵着个小女孩。
　　徐衍洲和陈沉是高中才熟络起来的，陈沉和江含却是发小，虽然现在他俩的关系明面上不太好看，但他知道江含在陈沉心里很有份量。
　　他总觉得陈沉和江含的气氛很奇怪，这种感觉不能说是怕，更像是他服江含管。
　　徐衍洲本来不想理，但他想到自己的烟还再陈沉身上，而且这狗逼站的地方贼显眼，只要不近视都能看见。
　　于是他赶忙拿手机给陈沉发信息，他一边发一边往陈沉那边瞟，急得直哎呦。
　　陈沉被手机震得拿打火机的手一抖，抬头就看见徐衍洲对着他瞎比划。
　　见陈沉终于抬头，徐衍洲双手作个喇叭状放在嘴前，朝他无声呐喊：江含也来了!
　　陈沉和他实在没啥默契，以为他吓唬自己，作势要拿手中的打火机砸他。
　　徐衍洲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一下眼便利店。见陈沉不信，他只好爱莫能助地耸耸肩，麻溜地滚了。
　　果然，之后因为痛失队友，陈沉烟还没抽上就被抓包了。
　　江含的爸妈这个礼拜基本都不在家，儿子长大能够自理，可女儿还在娇气爱闹的年纪，他们只能给经济上的支持，让江含带妹妹江霜去多买些零食。
　　江霜越大越不爱早睡，折腾着爷爷奶奶都没法安心，正巧江含放假在家，奶奶就让他晚点带妹妹出去走走累一累她。
　　大桥这边离他们家不近不远的，正好让江含的两个任务同时达标。
　　其实最早发现他们的是江霜，那时江含只想早点回家压根没注意周围，是江霜扯着他去看正在通风报信的徐衍洲。
　　江霜见过徐衍洲很多次，一眼就认出了他：“哥，那个奇怪的人是徐洲哥。”
　　徐衍洲的名字去掉衍就像个地名，所以说熟悉的人都很爱叫他徐洲。
　　因此他俩暴露在了江含的眼皮底下，他让江霜拿着购物袋站在显眼的地方等他，就往陈沉那走去。
　　江边风大，陈沉点了几次火都被风吹灭，他只好用手挡一下风。
　　这一挡可不得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打火机就被抢走了。
　　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下意识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江含一见到陈沉就忍不住皱眉，他有些无奈地说:“陈沉，少抽点烟。”
　　看着那个拿了自己打火机的人，陈沉紧张的情绪顿时消散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是吧江含，校外你也管我？”
　　江含没有接他的话茬，看着他手上还没点燃的烟又重复了一遍：“少抽烟。”
　　“行吧行吧，”陈沉嬉皮笑脸的向他讨要打火机，“不过打火机你先还给我，不然等我女朋友来了多没面子。”
　　江含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拿着打火机的手攥得更紧了。
　　陈沉毫不察觉的催促他:“老江快点，我保证不抽，装个逼又不犯法。”
　　江含只好把打火机抛给他，见妹妹还在等着自己，只能快步走了：“我回去了，你明天别迟到了。”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沉。
　　陈沉正准备点烟的手一顿，催江含赶紧走，随后把打火机塞进校服口袋：“知道了，管得比我妈还多。”
　　见江含走远了，他才掏出手机发信息约自己女朋友出来。
　　好巧不巧，陈沉的烟盒和手机放在了同一个裤兜，把手机一掏烟盒也跟着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却没有再打开，拿着烟盒抛了一路，嘴里嘟囔个不停：“你说不抽就不抽，我妈都不管这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刚才江含回头看的那一眼，于是认命地把烟盒塞回口袋：“大不了少在学校抽。”
　　陈沉和他女朋友张妍是在酒吧认识的，酒劲上头亲到一块，就决定要一起了。
　　小镇没几处像样的酒吧，大家都喜欢去高档一点的那家玩，酒吧为了生意就没设什么死规定，所以只要不是看起来未成年的都可以来。
　　没什么青春偶像剧的剧情，只是大家单纯觉得无聊，希望用谈情说爱来打发时间。
　　陈沉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张妍正在不远处跟他打招呼。
　　张妍长得好看，平时会和朋友一起来酒吧蹦蹦，她的追求者不少，也不知道看中了陈沉什么。
　　陈沉走过去搂着她的肩，把她带进酒吧。
　　他们的一些朋友已经坐在酒吧的沙发上等他们了，沙发是半圆状的还紧贴着墙，围成一个小空间。
　　陈沉带女朋友的行为，让在座仅剩的单身狗起了好会儿哄，陈沉没有说什么就和张妍入座了。
　　张妍不太能喝，开了两罐啤酒就和姐妹聊了起来，陈沉和他们玩骰子，奈何他今天运气背，没玩几把就被灌了一肚子酒。
　　陈沉去厕所吐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而张妍站在酒吧门口，等着和他一起回去。
　　陈沉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他像是没看到门口正在给闺蜜发消息的张妍，自顾自地走了。
　　等张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了一小段路了。
　　张妍叫了他一声，还差点没赶上他的脚程，有些生气地拍了他后背一巴掌“陈沉你干嘛不等我，我今天……”
　　陈沉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有些烦闷，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摁在她肩上止了话头：“分手吧。”
　　张妍觉得他这一出简直莫名其妙，伸手去掰他的手：“你喝多了吧。”
　　陈沉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还把两只手抬起来一点像是个投降的姿势，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张研：“我挺清醒的。”
　　他说：“但我就是觉得不合适，没其他理由。”
　　张妍对他的感情，就像是刚燃起来的火苗突然被一瓢冷水扑灭，她眼眶都气红了，直接给了陈沉一巴掌：“行，陈沉你个王八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沉这些所谓的恋爱关系就加上了一个期限，他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的恋情。
　　像是对一个东西的新鲜感耗尽，就不会再有耐心反复摆弄。
　　他只为这一时的新奇而付出相应的热情，所以注定不会长久。
　　陈沉揉了下被打的那半边脸，看着张妍生气走开。
　　他不怎么在意地走到不远处的商店，又拿了瓶啤酒。
　　陈沉边喝边拿出手机，也不知道他给谁发了一条语音，宣告似地说和张妍分手了，就又把手机塞进口袋。
　　陈沉喝完酒后又低头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屏幕还亮着——有人给他发了信息，是恭喜两个字。
　　他下意识以为那人是徐衍洲，点进去问他能不能再溜出来接他，还颇为信任的发了定位过去。
　　陈沉等了一会，只见那人什么也没多问，回了句：“好。”
　　陈沉又走了几步路，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撑到一个大垃圾桶旁边，吐得嘴里发苦。
　　“陈沉。”
　　正当陈沉迷迷糊糊想要休息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还给他递了张纸巾。
　　陈沉喝得很上头，付出的代价就是现在吐得整个人都有点晕。
　　他抬头眯着眼看了老半天，才发现这个人不是便宜儿子，这个醉鬼走到江含身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我叫的不是徐衍洲吗？”
　　江含就着这个姿势抓住他的手腕，他抓着陈沉的手绕过自己的脖颈，把东倒西歪地陈沉扶了起来。
　　陈沉稍微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快要报废的事实，就由着江含搂他。
　　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喝了不少，江含没由来的恼火，拽着他的手臂更用力了。
　　陈沉嘶的一声，用哄女朋友的语气说:“生气了，我这不是喝得走不动了嘛。”
　　江含懒得跟醉鬼讲道理，作势要背他:“那我背你。”
　　“不用不用。”陈沉嘴上这么说着，脑袋却半靠在他身上，还下意识的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江含身上。
　　江含也不想再挪动他，就这样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回家。
　　路走到一半，江含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就这么喜欢张妍吗？”
　　“我是这种人吗!”陈沉平时就话多，喝了酒也没变，“男人就是要潇洒，分了就换……”
　　“情爱都是不现实的，错误……”
　　江含听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他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含糊不清，但陈沉还是听清了。
　　他说：“陈沉，别找别人。”

作者有话说

　　很久之前发上来的，断更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