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侠女梦》鱼儿吐泡泡

10、苏尔(下)

　　宴席还未过半，哈达的贵客肃亲王却消失不见了，苏日内可汗自知自己酒力深厚，很难棋逢对手，在劝酒与不劝酒，敬酒与不敬酒之间一直打量着叶羽，其本意绝非是想将叶羽灌倒。只是叶羽在席间一直泰然自若，来者不拒，也并未有何失仪之举，倒让苏日内可汗以为叶羽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高手之间的对决，独孤求败的心理，结果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直到小内侍匆忙来取披风，苏日内才惊觉有些不对劲，害怕叶羽出事，苏日内便下令暂停宴席，领着一众人一块去寻叶羽。
　　“快来人啊，救命！有没有人呀！”。
　　“是阿音？”，苏布善道，“阿音！阿音！”。
　　“二哥，我在这儿，快来帮忙！”。
　　一行人朝着苏音的方向赶去，只见苏音趴在湖边，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头发，衣袖全都被水打湿。苏音不会游泳，不能下水，力气也没有大到能捞起一个醉酒的男子，只能双手紧紧抓住在湖里上下扑腾的叶羽的衣领。
　　“快，快去救人！”。
　　几个侍卫听从命令接二连三地跳进了湖中，苏音直到侍卫们真正地接到了叶羽才放心地松了手，苏布善一把将苏音搂在怀里，用自己干爽的衣服去吸苏音身上的水。
　　叶羽被人抬到岸上，双目紧闭，浑身发抖。小内侍见此情形，直接跪在了地上。“主儿，主儿，您可别吓奴才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小内侍说着说着竟自己扇起嘴巴来。
　　“行了，都别愣着了，快送王爷回去吧，煮一碗姜汤暖暖身子。”苏布善道。
　　“是啊，快送肃亲王回住处，叫医官来看，千万别受了风寒。”。
　　苏日内可汗也跟随着一道护送叶羽回去，只是刚走两步便回头审视着苏音。苏音当然知道自己父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道，“不关我的事，父汗，我是救他的，真的。”。苏日内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叹气，就转身离开了。
　　苏音委屈，摇着苏布善的胳膊，声音颤抖，“二哥，真不关我的事，父汗他误会了。”。
　　“好了，我先送你回去，回头我去帮你解释，不许胡思乱想，早些休息，明日还有大典呢。”。
　　苏音点头，不再说什么，双臂环住苏布善的脖子，小脑袋恹恹地靠在肩头，任由苏布善将自己抱回寝宫。虽然苏音平时经常闯祸，显得有些任性娇纵，可作为苏尔的职责苏音绝不会忘记，她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明日大典上。
　　四月芳菲，桃花始盛。哈达的春天总是比云京晚了些时候。
　　福康大道，缓缓行来一队仪仗。四名骑着高马的英姿骑士开路，而后是一顶象牙白的礼舆，圆盖方轸，左、前、右三侧皆坠着水晶珠帘，苏音和两名侍女正坐其上，队列洋洋洒洒，一直延至道路尽头。苏音一身白色广袖华服，头纱覆着青丝泻下，流苏遮面，额间画着银色的月牙儿。嫩粉的桃花伴着徐徐微风落下，人面桃花相映，更显佳人风韵袭人。
　　队列停下，苏音由人搀扶着下了礼舆。礼乐奏起，众人颔首跪下，彩绘着云纹的鼓面每击一下，苏音便向前走一步，每走九步行礼一次，待走至台上共需九十九步，每一步都镇定自若，每一步都从容不迫。
　　行至台上，点燃火把，苏音转身，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用哈达本族语领着众人念着祭天告文，苏音一句，众人和一句。
　　“王爷，他们在说什么？”。
　　“吉祥话儿，你不会说么。”。
　　河那岸，叶辰和谢小五也早早地来到了流光阁，谴走了乐师舞女，也未动桌上的瓜果糕点，只定定地站在窗前，望着祭坛的一举一动。
　　今日的苏音与那日叶辰在月满楼见到的苏音截然不同，昨日的苏音活泼明艳，像初升的太阳一般；而今日的苏音则更像清幽的月亮，冷，让人不得不生出距离感。让叶辰觉得陌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猜想错了，可当他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时，他确定了，“小麻烦”就是哈达月下的公主苏音。其实，与其说她的眼睛不会骗人，不如说他本能地愿意相信她。
　　典礼还在继续，叶辰望着苏音，望着祭坛不能自控地出神，胸口像承了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索性，叶辰别过头不再看，来到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美酒。
　　“王爷，空腹喝酒伤身。”。谢小五握住叶辰举杯的手腕阻拦。
　　叶辰抬眸微微一笑，眼中流光，却显苦涩，将酒杯递到谢小五面前，问，“你喝吗？”。谢小五犹豫再三，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烈酒入喉，一饮而尽。
　　每年为了新月大典，苏音都要天还没亮就起身梳洗准备，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过后，下午都是要补眠休息的，可是今年苏音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父汗还生不生气？那个喝多了的登徒子怎么样了？哥哥有没有去帮我解释？
　　虽然苏日内可汗平时很宠爱苏音，可生气起来还是十分严厉的，苏音见了也害怕。平时再怎么趾高气扬，也会变得怂怂的，弱弱的。连早上苏日内可汗忽然叫人送来流苏面纱叫苏音戴上，苏音也没敢开口问个为什么，就乖乖听话了。
　　苏音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的父汗吃软不吃硬，每当惹了祸事，不论是真心，还是假装，总要安分几天，闭门思过，以示忏悔。要是平常，仗着父汗的宠爱，苏音也不会不安太久，可是这次对方是南齐的肃亲王，不知道他醒了之后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记得多少。能不能只记得他是自己跳进湖里的，与自己没有关系，能不能忘了玉佩的事情，以后再也不带出门了。
　　苏音正这么想着，烟儿突然推门进了来，苏音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噗，公主，是我呀！看您吓得。”。
　　“哎呀，烟儿。”。
　　“公主，可汗说了，不生您的气了。”。
　　“真的？谁说的？”。
　　“刚刚小可汗派人来传话，说他已经在可汗面前替您解释过了，可汗不生气了，不过叫您去给肃亲王殿下送药，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为什么还要我去道歉？哎，算了，陪个不是么，我在行的，现在就去。”。
　　苏音掀开被子，烟儿伺候着苏音穿鞋。
　　“药在哪呢？”。
　　“已经煮好了，这就叫人端来。”。
　　苏音来到叶羽所住的寝宫外，南齐的士兵将宫殿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气氛森严，让苏音不觉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要发生什么战事。
　　老内侍瞧见苏音，立马迎来，“参见公主殿下。”。
　　“请起，你们王爷可好些了？我父汗叫我来看看他，顺便为他送些药来。”。
　　“回公主殿下，正巧我们王爷刚醒，公主请随我来。”。
　　苏音随着内侍进入殿内，一阵咳嗽声隔着屏风穿入耳中。
　　“王爷，苏音公主来看您了。”。
　　“叫她进来吧。上茶。”。
　　“肃亲王殿下。”。
　　“苏音公主大驾光临，未能出门迎接，是我失礼了。”。
　　“不敢不敢，不知肃亲王殿下身体可好？我父汗很是担心，叫我亲自过来送药。这药中有一味是我们哈达特有的金丝草，对伤风感冒很是有效。”。
　　“多谢苏日内可汗，谢公主殿下关心。”。
　　侍女送上茶来。
　　“这是我们南齐有名的银叶茶，公主尝尝。”。
　　苏音拾起茶杯，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果然香味清幽，想必一定是好茶，只是碰上了不懂茶的人，若是我二哥，定能品出其中滋味。”。
　　“苏布善小可汗确实与我投缘。奥，还说呢，公主殿下来了这么久，都忘了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了。”。
　　“救命之恩……”。
　　“听闻昨夜我醉酒不慎落入湖中，是公主殿下恰巧路过救了我，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啊，应该的，应该的。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掉进去的吗？”。
　　“难道，这背后还有我不知道的？公主可知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好奇你怎么就落水了。怪奇怪的。奥，还有啊，你也别总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叫，我们两个同岁，他们都叫我阿音，你也这样唤我吧！”。
　　“好，阿音。”。
　　“那你呢，总不能你叫我阿音，我还叫你肃王殿下吧。”。
　　“叶羽，宫里的人都叫我十九。”。
　　“十九，那我也叫你十九。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四处转转，哪里好玩我都知道呢。”。
　　“我还真得在月下叨扰一阵子，公主愿意带我转转，自然最好不过了。”。
　　“那你养着吧，我过几天再来。”。
　　“好。来人，送公主。”。
　　心中的石头放下了，连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苏音在院子里荡着秋千，望着月亮：月亮啊月亮，我以苏尔之名命令你，今夜不许有人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