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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III 灾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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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河水发出的恶臭熏得七昏八素时,船终于遂了我的愿驶入港口。
人群闹腾腾地一哄而下,在被熏得七昏八素后,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去与他们挤,只得在等人群都散得差不多后,才颤着脚软着腿从座位上站起。
老实说,我从小到大就有点晕船。
望着黑漆漆的河水混入我的呕吐物,又是一阵反胃,班主任卷着麻花似的眉头站在我身旁三米外,怎么也不肯走过来。
呿,还说是学生的父母呢。
一种更强烈的呕吐感又涌上来,我赶紧弯下腰,开始有点理解怀孕的痛苦。
“喂,你下不下船噢?不下我就要开船啦!……还吐了,小心点,别吐到船上。”
我瞄了船夫一眼,虽然呕吐的感觉已经弱了很多,但脚仍是颤巍巍的,站不起来,那站在身后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我苦笑地对船夫摆摆手“很快。”
声音不知比平常弱多少倍。
“你是毛毛虫的近亲吗?”身体随着没好气的声音被提起,我哑声,突然觉得眼前的身影很高大。
明明就是和我差不多的身高。
“没有力气起来?啐,真麻烦。”泉若曦一只手圈住我的腰,把我的全部重量都移到他身上,又用另一只手撑起我的行李,举步艰难地扶着我一步步踏下船。
一见我下船,船夫哼了一声,招呼工人把船锚捞上来,准备再次开船接客。
重新踏上岸的感觉真不赖,望着他因辛苦而涨得通红的脸,有点歉然:“对不起……我很重是吗?呃,你可以放下我了,其实我可以走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对这软绵绵的身体实在没什么信心。
他很轻蔑地上下扫了我几眼,看得我有点紧张地缩缩身子,他才傲慢地‘哼’一声。
“你这身体能走吗?”
我的脸立即涨红了。
向前走了很久才看到汇合的队伍,我舒了口气,那种离开大队的感觉真不好受。
泉若曦依旧没有放开我,这让我很感激,毕竟除了他,我想没有人会愿意来搀扶我。
看见我这个拖后腿的家伙跟上来,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指挥大队继续前进。
泉若曦撑着我走在队伍的下游,望着他越来越吃力的脸,我突生不忍。
“你放下我吧……我可以自己走。”
他恍若未闻,依旧撑着我继续前进,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小声嚷嚷“什么世道嘛……行李居然比人还重……我就不信我撑不过去!”
噗——
他疑惑地望着我肩膀抖动,甚至还很担心地拍拍我肩头:“没关系的,晕船不是罪,你犯不在和为这难过。”
我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知道了我美其名难过的原因,泉若曦直到现在脸还是臭臭的,隐约还可以听到他抱怨“什么嘛,外貌和性格都不成正比的,看他还一脸道义凛然的样子……”
相信自己再笑是会虚脱的。
“喂,怎么这么久才到?”才刚放下行李,一个人影就拢住了大半阳光,我眯着眼试着适应突地暗下的光线,却见泉若曦搂着那人的肩膀走至远处。
虽然不远,却也不近,恰巧是我听不到的角度,我皱一皱眉,假装收拾东西靠近他们。
一路移到直到能听到他们的话为止,我佯低下头,偷偷地听着他们的话。
“……没,就是帮那个家伙当搬运工而已。你还好意思说啊,如果不是你把我的包放在船里,我需要这么倒霉去扶那家伙吗?啐……臭死了……那家伙还吐了……”
我一震。
“切,这么点东西也能背得你这么喘,是‘精’力不足吧~~少隐瞒了。”
“去,你才精力不足!……”
眼见他们的话题有越来越堕落的趋势,我微叹一声,挪着屁股移至别处。
连他都是这么想我的……
还以为……终于找到了……
“啊~教官来了!”
“切,怎么这么丑啊!”
“啊啦,不是你的梦中对象吗?”
“去你的!”
女生间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我稍一抬头,果真看见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教官踏进操场。
他的皮肤没有我一向中的军人那么黑,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白晰,可是凶神恶煞的外貌实在和皮肤不大相称。
“喂,你们吵什么吵?还不他妈的给我排好队?!”
……又是一个唱三字经的……
班里的人很快就形成一个队伍的雏形,那边几个男生见了也赶快拉着泉若曦跑过来。
待班里的人都一个个提着行李站好了队,教官清了清喉咙,大声地吼了起来
“现在我给你们分房间,你们到自己的房间里放好自己的东西,一个小时出来集合!”他望了望最后一排那几个正在说话的女生,女生立即噤声“知道了没有?”
见我们没人回答,他又再次提起声音吼
“听到了没有!”
见那严肃的样子,眼前的人也只得有气无力地应声“知道了”
眼前的人越来越少,教官拿着点名册来到泉若曦面前,指了指他身后包括我的六个人,说
“泉若曦,俞桧,杨宗远,三月,冯家鹏,梁柏任,周辉,你们到1648室。”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卧房里。
三月与梁柏任似乎是泉若曦的朋友,三人走到室里就各自找到床铺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进去,其他人也鱼贯进入室里,找到自己的床,而我这个第四名进来的人却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房里有四张床,每张床都分为上下铺,合起来就是八张。待我反应过来后,才幡然醒悟地走到最靠门的那张。
通常学生都是不喜欢睡在靠门处的,因为那些变态教官通常都会连门都不瞧就破门而入,而往往被捉到在说话的都是最靠床的那人。
瞄了瞄里面的床,发现泉若曦竟是睡下铺的,有点惊讶,以为他那样的人只喜欢高处。
于是我也选择了下铺。
因为我们是最后一批,加之班里的男生是单数,分配到我们房里的人是七人。
而我们房里有八张床。
我蹲下身子看着空着的床底,别人的床底早就被两人的行李撑得满满的,有点难过地把自己的东西都塞进去,却还是像少了一个人那样空出了大半位置来。
我的上铺没有人睡。
我的身边没有朋友。
九月的天气,一到正午就热得令人无法活。
穿着今早发下来的军装,拿着吃饭用的不锈钢饭盒,我们站在阳光底下听着吃饭前的训话,有点心不在焉。
泉若曦又闯祸了,他一直不肯换军装,似乎是嫌脏,被人又揪出去训话。
那一脸不羁的样子无疑是火上加油,实在气极,我似乎可以听到“今天你不要吃饭”的字眼。
这不是体罚吗?
我一惊,连忙探首去看,却因训话解散的人群而什么也瞅不到。
被人群推攘着逼到饭堂去,待我回过头去看操场,却看见那挺拔的身影斜斜地印在太阳底下。
似乎从不肯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