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幸福逆着光》郝幸福

5、chapter 5

　　许永杰在一幢大宅前徘徊片刻，然后按下门铃。

　　“杨阿姨。”许永杰礼貌地问好，“听说阿殇生病了，我来看他。”

　　开门的是殷殇的母亲杨丽梅。

　　“永杰啊！快进来！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回事，就是不去上学。”

　　杨丽梅和蔼的微笑。

　　“要喝点什么吗？”

　　杨丽梅率先走进客厅。

　　“谢谢阿姨，我想先上去看看阿殇。”

　　许永杰指了指楼上。

　　“也好，你劝劝他，马上就要联考了，还这么任性。”

　　杨丽梅嘴上这么说，却带着无限宠溺。

　　“嗯。”许永杰点头，上楼，推门而入，“阿殇？”

　　殷殇在柔软的大床上睡觉。

　　许永杰看着床上有着完美弧线的稚气睡颜，突然松了一口气，笑了。

　　“阿殇？”

　　许永杰走近殷殇，摇醒他。

　　殷殇缓缓睁开眼，揉搓双眼，声音有气无力，“永杰，你怎么来了？”

　　“你知道你有几天没去上课了？从那天开始，你就没去上课了，我还以为……”

　　许永杰欲言又止。

　　“以为什么？”

　　殷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你不要告诉我，这一个星期你都是在睡觉？”许永杰诧异。

　　“很奇怪吗？”殷殇说着又往后倒下了。

　　“阿殇。”许永杰把手放在殷殇的额头上，“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

　　殷殇挥开许永杰放在他额头上的手，佯装不悦，“怎么一个个都诅咒我！我妈是，我爸是，现在连你也是。”

　　许永杰淡淡的低语，“谁让你一直是健康宝宝，不诅咒你诅咒谁？”

　　“没事就滚！”

　　殷殇用被子蒙头。

　　“你真的不去找夏芷薰了？”

　　许永杰问出他的心病。

　　“干嘛提她？”

　　半晌，殷殇才将头露出被子。

　　“我总觉得你不去上学跟她有关系。”

　　许永杰认真打量他。

　　殷殇被他看得不自在，“谁说跟她有关系，明明就是她太过分了，竟然还说我讨厌，简直不可理喻。”

　　许永杰轻笑，“被拒绝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气愤？”

　　“她那样对你，你不生气？”殷殇没好气地说。

　　许永杰偏头思忖片刻，“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比夏芷薰更生气。”

　　“你没病吧？”殷殇把手探到许永杰的额头。

　　许永杰皱眉，“我好不容易这么大度地跟你说正经的。”

　　“我说的不正经吗？”殷殇挑眉。

　　“算了，懒得跟你说，你好好‘养病’吧。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剑术大赛了，你还能参加吗？”

　　许永杰已经走离床边。

　　“我差点忘了。”殷殇不在意。

　　许永杰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转头，“阿殇，剑术大赛在沼星举行，那时候跟夏芷薰道个歉吧。”

　　“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殷殇别过头。

　　“她一定把你当成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

　　许永杰说完就关上门。

　　她一定把你当成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

　　殷殇眸光一敛，闭目。

　　什么歪理嘛。

　　沼星高中跟枫华高中一同举办的剑术大赛，热闹非凡。

　　夏芷薰再次见到殷殇就是在沼星的剑道会场。

　　殷殇穿着比赛选手穿的白色道服。

　　看到他，她的身子一下子僵了，钉在了原地。

　　殷殇似乎感受到了强烈的注视，然后，一双黑眸对上一双晶眸。

　　夏芷薰率先抽离视线，眼里一片淡漠。

　　殷殇随后别开脸，眼里一片深邃。

　　“枫华高三组殷殇对沼星高三组郸明。”夏芷薰听到司仪这么说。

　　殷殇和郸明上台。

　　夏芷薰心一跳，蓦地抬眸，毫无预警地再次与殷殇的目光相接。

　　殷殇对她笑了笑。

　　夏芷薰赶紧别开。

　　有人拍她的肩膀，是许永杰。

　　“是你？”夏芷薰淡淡地看着许永杰。

　　“可以出去一下吗？”许永杰问，脸微红。

　　沉默片刻，“走吧。”

　　夏芷薰和许永杰走出比赛会场。

　　原本在台上一直占上风的殷殇，不知为何闪了神，被对方刺中。

　　这一场，结束。

　　殷殇输了。

　　“对不起，上次我的话说得太重了。”

　　走出嘈杂的会场，夏芷薰先开口道歉。

　　许永杰在夏芷薰的双眸里仿佛看到了类似哀愁的情绪。

　　“其实该道歉的是我。”许永杰诚恳地说，“我只顾着表白，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夏芷薰似笑非笑，“我不是生你的气却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让你当了炮灰，真的很抱歉。”

　　“我们再这样道歉来道歉去，天就要黑了。”

　　许永杰露出真诚的笑脸。

　　夏芷薰似乎受了他的感染，也笑了，“我们做朋友吧。”

　　“是男女朋友吗？”

　　许永杰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

　　“难怪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夏芷薰笑道，“你是殷殇的朋友，我能想到为什么你们可以做朋友了，因为你跟他一样脸皮很厚。如果你是抱着追我的想法跟我做朋友，那你得失望了，我们不可能，不怕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刚走出会场就听到这句话的殷殇，心蓦然一扯，脸上却挂着笑容，“谁？！”

　　“你说呢？”

　　夏芷薰听到殷殇的声音，没有惊讶，反而笑了。

　　她笑了，可她的笑容却让殷殇的呼吸轻微一窒，他说，“是那个叫王楠的？”

　　多久前听到的名字了，他怎么还记得？

　　他不懂自己。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那个叫王楠的？”殷殇又问。

　　夏芷薰冷讽殷殇一眼，“是不是他，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气闷直往脑门上冲，殷殇冷笑，“我倒是忘了，你讨厌我，我该识相地闪得远远的！”

　　许永杰看了看夏芷薰，又看了看殷殇，看了一会就明白了，心重重一沉。

　　心，阵阵抽疼，夏芷薰也怒道，“对，最好是滚得远远的！”

　　“夏芷薰，你讨厌我也得有个理由吧？！说出来听听，让我以后交女朋友也好收敛！”殷殇脱口而出，没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中竟把夏芷薰归为了己有。

　　夏芷薰也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他的语病，“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好，我告诉你，我讨厌你竟然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跟你两个人一起看电影！我讨厌你给我错觉！我更讨厌你把我推给你的朋友！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我讨厌你没有追上来跟我道歉！我讨厌你在我说了讨厌你之后就真的不再来找我！殷殇，我讨厌你！很讨厌你！”

　　这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我喜欢你，殷殇，很喜欢你。

　　话一说完。

　　所有人都被严重地吓到了。

　　包括夏芷薰本人。

　　她反应过来，马上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殷殇，快步离开。

　　殷殇的心绪一阵震荡，久立原地，不能动弹。

　　“阿殇，你真的做了一个好示范，夏芷薰喜欢上你了。”

　　许永杰这话说得苦涩。

　　“永杰……”

　　殷殇不知道说什么，梳拂过额发，觉得心乱。

　　以前女生的大胆告白，他不知听过几百遍，怎么夏芷薰这不是告白的告白却让他乱了心？

　　“如果你也喜欢她，就跟她在一起，不要因为我把她推开，否则，我会瞧不起你！”

　　接着，许永杰狠狠地挥了殷殇一拳。

　　下手太狠了。

　　嘴角流血，殷殇用大拇指拭净，他诧异震惊地看着许永杰。

　　难道他们情如兄弟这么多年，真的要为一个女人翻脸？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许永杰说，“那一拳是我收的红娘费！Do you understand？”

　　许永杰甩下他一个人好好想想，离开了。

　　殷殇于是真的开始回忆每个细节。

　　傍晚，老旧的街道上没有人。

　　夏芷薰看到伫立在她家墙边的人影时，平静的心湖起了波动。

　　殷殇身子悠闲的依着墙，一手插在裤袋中。

　　看到夏芷薰后，殷殇微扬唇角。

　　张爱玲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心颤，但是她的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对殷殇更是视而不见，径自拿出钥匙开门。

　　殷殇抓住夏芷薰转动钥匙的手。

　　“我想，夏芷薰，你欠我一个解释。”

　　殷殇俯下头附在夏芷薰耳旁用近乎气音的轻柔语调低声道。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紧贴着他的暧昧姿势，夏芷薰什么都忘了，她的心跳急如擂鼓，只能勉强忆起一句可以说的话，“我讨厌你，不要和我说话，不要靠我这么近。”

　　殷殇的唇角逸出一抹笑容的弧度，“口是心非。”

　　“你说谁口是心非？”夏芷薰的脸绯红，晶眸闪着火花。

　　被他说中心事，她恼羞成怒，赶紧用力地将他推得远远的。

　　“啊！好痛！”殷殇抚着右手。

　　夏芷薰怔然，“你在剑术大赛受伤了？没本事就不要参加。”

　　这次是殷殇气结，“真是冷血的女人。”也不想想是因为谁让他分了心。

　　夏芷薰拉过殷殇的右手。

　　“真的很痛吗？哎呀，皮都裂了，你怎么不去医务室上药？”

　　她朝他的伤口，轻轻呼气。

　　殷殇欲开口，被打断。

　　“大哥，就是这里，夏培安的家。”

　　听到父亲的名字，夏芷薰不禁循着声音望去。

　　一个神色肃穆冷然的黑衣男人身后跟着两名魁梧壮硕的打手。

　　“你是夏芷薰？”

　　黑衣男人走近夏芷薰，他看过夏芷薰的照片。

　　“你是？”夏芷薰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

　　“你现在不认识我不要紧，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黑衣男人对夏芷薰说。

　　“芷薰？”殷殇的俊颜霎时变得冷漠阴沉。

　　“神经病！”夏芷薰不畏惧黑衣男人。

　　“殷殇，我们走。”

　　暂时离开这里，夏芷薰牵起殷殇的左手，她没忘记他的右手受伤了。

　　殷殇的俊颜稍有舒展。

　　“等等，夏芷薰你不想听我把话说完吗？”

　　黑衣男人饶有趣味地扬眉，这个小妞确实有吸引人目光的冷艳兼纯净。

　　最重要的是够辣！确实很对他的味！

　　“你的爸爸夏培安把你卖了，拿了钱已经跑了。”黑衣男人的声音不轻不重，“你爸欠赌债借了高利贷一百万，利滚利，现在是五百万。用五百万买一个还没长大的女生，夏芷薰你应该为自己的身价感到无限骄傲。”

　　“小黑、小马。”黑衣男人转头对身后的两个男人说，“把她带上车！”

　　小黑和小马拦住欲走的夏芷薰和殷殇。

　　“夏芷薰，麻烦你跟我们走。”小黑开口。

　　“如果她不走呢？”开口的殷殇，他的嗓音很轻、很柔。

　　“那么，就对不起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跟我们走。”这次回答的是小马。

　　殷殇把夏芷薰推移至身后，一拳用力挥向小黑，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摔得四脚朝天，嘴角也立刻渗出血来。

　　小黑用力擦掉嘴角的血丝，“好小子，动真格的了，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殷殇一对二，对方还是魁梧壮硕的打手，他很快就挂了彩，体力不支被两人打得瘫软在地。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夏芷薰抱住殷殇，眼看对方的拳头就要落下，“我跟你们走。”

　　“芷薰，不要跟他们走，我可以保护你的……”

　　殷殇尝试起身，可全身的骨头跟他作对。

　　他勉强站起，也是摇摇欲坠。

　　“殷殇……”夏芷薰心里是无尽的害怕，泪流下来，她的声音沙哑哽咽，“不要这么拼命，真的……不要……求求你……不要……”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

　　“果然是勇气可嘉，年青人，我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不要自不量力了！不过，你要救她，你想要英雄救美，这样吧——”黑衣男人拿出一把匕首，“爷爷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留下一只右手。”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帮她？”黑衣男人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如果你不愿意帮她，就别怨爷爷我不成全你。”

　　“我可以报警。”

　　殷殇不驯，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警察？”黑衣男人蔑视一笑，“我们混这一行，你以为是靠的什么？”

　　小黑，小马赶紧上前抢殷殇的手机，三人扭打成团。

　　夏芷薰跑上前抢过黑衣男人手中的匕首，抵住黑衣男人的脖子，手发颤，“放开殷殇！要不然……我杀了他！”

　　小黑，小马缓缓退开。

　　“殷殇……快跑！”

　　夏芷薰朝衣服和裤子尽是血渍的殷殇大喊。

　　黑衣男人轻佻一笑，扣住夏芷薰的一只手，反制她，“凭你也想制住我？！”

　　殷殇随手摸起地上的砖头往黑衣男人砸去，“放开她！”

　　黑衣男人的额头开始流血，放开了夏芷薰，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衣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腰间的手枪便射向殷殇的胸膛。

　　砰——

　　殷殇的学生制服又添了一笔鲜红。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夏芷薰呆住，脸色惨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

　　殷殇倒下了，他的眼睛很想一直睁开，可是，还是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

　　“自不量力！”黑衣男人收起手枪，没有一丝心虚，“小黑，小马，快把她给我带走！”枪声会引来人群，会引来警察，动作得快。

　　夏芷薰的眼眸通红，她拾起刚刚黑衣男人掉落的匕首猛地朝黑衣男人冲去——

　　锋利的刀尖刺进黑衣男人的胸口，黑衣男人的眼眸有震惊。

　　小黑，小马也震惊了。

　　“你竟然伤害了他？！……”

　　夏芷薰没有放下手上的尖刀，而是连刺黑衣男人无数下。

　　她像刺红了眼，不能停下来，“你竟然伤害他！”

　　黑衣男人倒地，血流不止，鲜艳的颜色染红了大地。

　　夏芷薰还是没有停下来，一直刺一直刺。

　　车子引擎逐渐接近的声音传来，小黑，小马不敢再呆下去，赶紧逃离现场。

　　夏芷薰不知道自己究竟刺了那个黑衣人有多少下，直到有声音嘈杂地出现在耳边，她才颤巍巍地扔掉手中的刀子。

　　刀子从手中滑落的那一刻，她的手跟脚都是软的，她只好用爬的爬到殷殇身边。

　　她哭，她的脑子一团乱，她摇晃他，可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人越聚越多，可却没有人敢靠近那血淋淋的现场。

　　有人报警，有人喊救护车，就是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夏芷薰的眼泪决堤扑倒在殷殇的怀中，全身颤抖。

　　“不要！不要！殷殇，你醒醒！醒醒！”那是她凄厉的呼喊。

　　她的脸是血，她的手也是血，她的泪让殷殇学生制服上鲜红的血呈放射状扩散开来。

　　听说，人活着就会带着一股气味，当这股气味消失后，人就死了。

　　属于殷殇的气味，请不要……

　　请不要消失。

　　当命运将选择放在人们的面前时，早已注定了选择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