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嫣子

7、李梓晋的番外

　　夜已经完全黑了，李梓晋才刚刚回到家，他轻手轻脚的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毫无形象的往床上一躺。那样子，疲惫不堪。
　　他过两天就要结婚了，但现在一闭眼脑子里胡乱转的却全是舒缓得的音容相貌。怎么驱赶也驱赶不散。他干脆翻身起了，扭开床头柜上的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头盒子来。盒子一打开，满满当当的全是信，散发出防虫的樟脑的香味。他抱着盒子，盘腿坐在床上，把信一封封的全码出来，摆在床上。
　　第一封信大概是七八年前写的，被摊开的信纸的边缘有些磨损泛黄了。

　　{梓晋：
　　展信佳。
　　我现在，在欧洲北部的一个山脉脚下的村庄里给你写信。
　　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游客来到，所以他们看到我的时候都惊奇了好一番。这里的山上有大片大片葱郁的森林，森林里有许多的动物。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常年都对动物很友好，所以它们并不拒绝人们的友善。
　　像是我，昨天在森林里散步闲逛的时候，就从一个废弃的陷阱中救出了一只小鹿。当我跳下去的时候，它黑黑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满满的都是信任。然后满满的向我靠来，蹭蹭我的手掌。于是我动容了，心在刹那间柔软的可以拧出水来。我将它举过头顶，然后自己再爬上去。它是在看着我爬上去之后，才离开的。看它轻快无忧的跑经林子里，我的灵魂也仿佛随着它一起去了……
　　}

　　他紧皱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眼眸里也带了淡淡的笑意。
　　又随手打开另一封。

　　{梓晋：
　　展信佳。
　　我是在法国的南面，吉普赛人的帐篷车上给你写的这封信。
　　本来是想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花田的，可惜我在火车上睡过了站。睡醒了之后下车便到了这里，我所认识的法语甚少，旅行手册在路上被我弄丢了，所以便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了。
　　本来是想去旅馆住的，但是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了吉普赛人篷车，异族的情调不由叫我多看了几眼。那个好客的吉普赛大娘就留我住下来了。
　　我穿着他们的衣服，戴着他们的饰物。向他们学习占卜，算命，星象，同时也告诉他们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我还学了吉普赛人的食物，有些辛辣。我想，你或许不会很喜欢。
　　…… …… }

　　他单手支着脑袋，心随着舒缓信里的嗔怪，撒娇，欣喜，或是假装的悲伤而飞扬起来。
　　门轻轻的被推开没有一丝声响，李母站在门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昏黄灯光下重温着信纸上的温柔，心里不免酸涩。
　　她开口问道：“梓晋，已经很晚了，还要看信吗？”
　　他回头，轻轻一笑，努力装作释然，可眼里分明是留恋，回答说：“妈，我看完就睡。”
　　李母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带上，然后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双手放在交叠的膝盖上，样子很优雅。她说道：“两天后，你就要结婚了。我希望你没有忘记。”
　　李梓晋头也不抬的回答：“我知道。”
　　李母笑容中有些许无奈，继续提醒说：“结婚对象是舒婷。”
　　李梓晋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妈妈，眼睛亮亮的，似乎有水光。有些急躁的说：“我知道。”
　　李母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问他说：“那，为什么还要再看呢 ？这些信，已经放了很多年了。”
　　有水滴在信纸上，晕染了上面的字迹，他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后悔。”
　　李母将书翻过一页，一面看着，一面回答说：“你后悔也没有用，现在已经晚了。就算你不为你爸妈想想，你也要想想我们家公司，现在资金短缺已经达到七位数了。要是再不做什么弥补，那指不定什么时候破产。破产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关系，看是公司里还有几百口人要吃饭。你也知道，虽然舒缓是长房家生的，但是老太太宠爱的是舒婷，而且舒氏55%的股份都在舒婷手上。”李母合上书，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带大的儿子，无奈的笑了。她停了停，又说道：“说实在话，我也不是很喜欢舒婷，她太完美了而且城府深，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不像个真人。相比较而言，还是阿缓那丫头看着顺心一些。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他爸爸和你爸爸出去打猎。舒缓爸爸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脚肿的厉害，睡在我们家客房里。她知道消息后连夜从他们家赶来，然后借厨房给她爸爸煮粥做宵夜。煮粥的时候她一个不小心把碗打破了，眼泪汪汪的问我‘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您要我赔么？’现在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倒觉得有些心酸。她这么些年对你，我们都看得清楚，只是你不去点破，也没有去好好的回应。现在这个样子，怪不得别人。话就说到这儿吧，你是聪明的孩子，好好休息吧。”
　　李母放下书，站起身来走出房间还一面喃喃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该早点睡了。”
　　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李母走后很久，李梓晋都呆呆的坐在床上，盘着腿，一动不动。
　　他很难受，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喷涌而出，却被抑制了。
　　过了很久，他一封一封的把信收起来，放在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在书柜的顶端。
　　转身出了房门，去厨房找了瓶酒。
　　又过了很久，天空的远处已经开始泛白了，星辰黯淡下来。他一直没有睡，一直在喝酒，身边的瓶子已经整整齐齐的码了六个。
　　他手里拿着第七个。
　　喝着喝着，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舒缓胡乱写下的字：
　　清晨雾蔼的冰冷
　　猛的让我茅塞顿开
　　也是该长大 任性终究不是很好
　　对人对己
　　现在已经习惯了孤单
　　习惯了一个人吃饭 旅行 四处走走停停
　　习惯了一个人看书 写信 对自己说话谈心
　　只是在你问我的时候
　　习惯的微笑变的好不容易

　　他醉了，眼泪又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