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休南

3、Ⅱ

　　路行本来只是打算上天台透个气，结果成功捕获到一只要寻短见的少年，强行客串了一把好人，弘扬一下人间有真情处处有真爱。
　　“记住，如果害怕的话就喊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路行坐在过山车车头的位置一本正经地如是说道，顺带安抚性地冲少年笑了一下。
　　“我…不……”怕……
　　少年未说完的的话转眼被呼啸而来的寒风撞地支离破碎，耳边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排山倒海般魔音乱耳的尖叫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所以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少年面无表情地想。
　　这个游乐园的冒险刺激型设备他分明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玩儿过的——嗯，第一次自杀前。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一个闲人来这儿玩儿？少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侧的人。
　　那人柔软的墨色短发被风吹的凌乱，却难掩那双明亮又干净的桃花眸。说也奇怪，寻常桃花眸或轻佻或妩媚，但如路行这般干净的却是从未见过。此刻，他的眸中闪烁着耀眼光芒，如同星子坠入深海。笑意攀至眼角最终绽出独一无二的花来，只这么看着便足以让人打心底感到一种难言的欢愉，仿佛有阳光拂身，通体明净。
　　和自己不一样的明净，是个没什么难言故事、人见人爱的好少年。
　　少年盯着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面无表情地想。
　　下一秒，过山车倒转，少年眼中的世界瞬间颠倒过来，失重的快感在瞬间涌上大脑，入目是被分割的湛蓝天空与熙熙攘攘的人类群体交错后的奇异景色。
　　如果……如果就在此时呢？
　　如果就在此时……我打开防护呢？
　　身体一定会被抛起再重重摔落然后在轨道上被搅得支离破碎吧……
　　蓦然，少年挑起青涩的唇角，温柔地笑了一笑。
　　那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念头起的刹那，似有一个急速旋转的记忆漩涡出现在他的意识里，随后便不由分说地将他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种种记忆交替闪现快地如同自指间掠过的的一缕清风，让人抓不住，只徒增些木然。
　　而就在此刻，某些想让人拼命遗忘的黑暗却又像子弹般穿过漩涡，击碎心脏上层层叠叠、惹人生厌的增生，复又让几近干涸的心脏流出褐色的血液……
　　怎么会有你这种孩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别靠近他……听说他是个被诅咒的人……
　　……他父亲？早死了……听说是病死在哪个监狱里了……现在就剩下他和他那个整日不见踪影浓妆艳抹的母亲……可怜？……呵……他们家可有钱着呢，哪轮得到我们这些个平民百姓去同情……
　　反正也没人管他……死活不论的那种，在意干嘛……
　　女人在黑夜中崩溃哭泣的扭曲姿态伴随着无休止的打骂……同龄人轻蔑侮辱的嬉笑……邻居背后无数的指指点点……老师随意又略带轻蔑的议论无视……
　　死亡，似乎是唯一的解药。
　　“喂，你还好吗？”
　　仿若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一根救命稻草，近在咫尺的清冽干净且又夹杂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声音化作一只手将他拽住，而后用力将他提出黑暗的漩涡。
　　少年微微眨了眨酸涩的双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或者问什么……最终确实未发一言。
　　是错觉吗？他…好像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