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暮初寒》红枫晚生

52、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顾子淳开着车在去医院的路上，暮初坐在副驾驶上发着呆。
　　“怎么了？”等红灯时，顾子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问
　　“没什么。”暮初摇了摇头，望着窗外这个陌生的城市中陌生的高楼大厦，陌生的道路旁走过的陌生的人。
　　那种似曾相识有极其陌生的感觉很奇怪。
　　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啊，为什么现在只能靠着潜意识里的熟悉感来安慰自身的不安了呢？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又忘记了什么？
　　很多事顾子淳越是不肯告诉他，他就越想知道，可是无论他在记忆深处怎么拼命翻找也无济于事。
　　对于暮初来说，能不能记起来是一道选择题。
　　对于顾子淳来说，要不要让他记起来也是一道选择题。
　　车缓缓开进医院大门，找到停车位停了车之后，顾子淳和暮初下了车。暮初望着那边的大楼，径直走了过去，他不认识字，可是他看所有的人都往那栋楼走，于是就跟了过去。
　　“阿墨！”顾子淳跟在后面喊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就关个车门的功夫他就这么快走到前面去了。
　　暮初回过头，看到顾子淳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愠怒。
　　“我走错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子淳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说
　　“你没有走错，但是出门在外一定要牵着我的手，不许自己乱跑。外面人多危险。”
　　暮初看了看，周围都是人，他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顾子淳把手放开，可是顾子淳死都不放。
　　“听话。”顾子淳拽着暮初就走到了大楼门口
　　“大淳！”丁一鸣站在前面挥手道
　　丁一鸣听说顾子淳带着暮初来检查早早就候在门口了，尽管他心里早有准备，但当他看到在后面东张西望红着脸的暮初的时候，还是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丁一鸣就直直盯着暮初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对顾子淳说
　　“已经安排好了，跟我上去检查吧。”
　　暮初躺在CT上有些害怕，紧紧抓着顾子淳的手。
　　顾子淳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安慰道
　　“不怕，我就在外面。你就躺在这上面，光一照就好了，没有感觉的。”
　　暮初望着他点了点头，松开了握紧的手，眼里还有些无处安放的慌张。
　　顾子淳笑着走出去，站在窗外看着他，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暮初笑了，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好像个小孩子啊。”丁一鸣望着里面躺在仪器上的暮初说道。
　　“其实他是到了新的环境有些害怕。”顾子淳透过窗子望着里面，目光温柔。
　　“他现在好像很依赖你。”
　　“不。”顾子淳摇了摇头
　　“是我依赖他。”
　　丁一鸣叹了口气，轻笑说
　　“你别说，虽然他的号都是我帮忙挂的，刚刚第一眼见到我还是不敢相信。毕竟给他还扫过几次墓，刚刚看见还是吓着我了。”
　　顾子淳看着丁一鸣也笑了笑
　　“我刚开始也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五年了，我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丁一鸣望着顾子淳，心里不是滋味。
　　顾子淳这五年怎么过来的，丁一鸣最清楚不过。之前还在美国读研的时候，他经常在夜里喝多了酒打电话给自己，在电话里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念叨着李墨的名字。再后来，顾子淳开始每天强迫自己没命的工作，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没有时间去思念。但无论他工作多么忙，每天他都要去一趟李墨所在的墓地，在那里呆上一两个小时，再回来继续工作。
　　顾子淳是怎么成长为顾总的，这一路丁一鸣看在眼里。
　　他不知道如果李墨没有失忆，看到这些，会有多心疼。
　　暮初做完CT走了出来，丁一鸣带着他们去做了其他的检查。大大小小的各种检查，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加在一起有七八种。这里是上海最大的医院，神经外科仅次于共济，还是非常专业的。
　　医生拿着报告单看了一会儿，望着坐在旁边的暮初，没有说话。丁一鸣拍了拍顾子淳的肩，说
　　“我带着他出去玩一会儿。”
　　说完，他对暮初笑着说
　　“走，我带你看看我们医院。”
　　暮初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顾子淳。
　　顾子淳朝他点了点头
　　“去吧，等一会儿我去找你们。”
　　暮初跟着丁一鸣走了。
　　“医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顾子淳有些紧张
　　“你说他是因为车祸失忆的，我接触过很多的车祸失忆案例，但只要治疗得当，没有经过了五年还没恢复记忆的。从CT来看，患者的大脑已经没有了淤血，神经也不存在了压迫源，早就应该痊愈了，但是现在依旧处于失忆状态，这并不多见。我猜测是因为当时车祸的时候送去医院，医院根本就没有及时地对他进行手术去除瘀血，才导致了他的淤血长期堆积在脑内。脑内的淤血压迫了神经导致失忆，通过长期的自我吸收淤血才得以消散。而此时的淤血就算消散了也无济于事了，因为长期的压迫再加上没有人帮助他恢复记忆，就造成了他的习惯性失忆。经过了五年，他的很多记忆在潜意识里都已经丢失了。”
　　顾子淳怔怔地听着，有些害怕。
　　“那...他还能恢复吗？”他握紧了拳头，忐忑地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部分记忆是肯定可以恢复的，但是能不能恢复全部的记忆，就不好说了。毕竟五年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就连我们正常人很多事情恐怕都会遗忘吧。”医生摇了摇头
　　顾子淳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帮他恢复部分记忆呢？”
　　“他唯一记起来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人也是你，所以你是他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你平时一定要多陪伴他，带着他做一些以前经常做的事，去一些以前经常去或者是留下很多回忆的地方。旧物和旧场景的重现可以刺激他想起相关的记忆。”
　　“那有些不好的事情，我该不该告诉他呢？”
　　“这个我还不好下定论，但是一些不好的、恐惧的、痛苦的回忆很可能刺激到他，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我知道了。”顾子淳点了点头。
　　那些东西，他能不想起来，就别想起来了吧。
　　来到医院前的草坪上，丁一鸣正带着暮初和一只小狗玩得正欢。他蹲在地上逗着小狗，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的轮廓格外柔和。
　　无论什么时候，他在顾子淳的眼里整个人都是发着光的。
　　“阿墨。”顾子淳笑着喊了一声
　　暮初听到后抬起了头，站起来猛地冲到了顾子淳的怀中。
　　撞得顾子淳后退了好几步。
　　顾子淳笑着抱起他转了一圈
　　“你这个习惯就算是失忆了还是改不掉啊。”
　　暮初望着他，若有所思。
　　“怎么了？”顾子淳皱着眉头问
　　暮初勾起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说“我想起来以前好像你也这么说过。”
　　“呵。”顾子淳轻笑了一声，刮了刮他的鼻子
　　“当然啊，你以前也经常这样的。每次我都这样说，但是你听听就好，只要你想，你怎么扑到我身上都可以。”
　　暮初望着顾子淳，甜甜地笑着。
　　他们正准备再站在阳光下好好回忆一下从前，就被丁一鸣打断了。
　　“喂，你们两个，周围还有好多病人呢。你们两个这样影响病人情绪啊。”
　　丁一鸣朝顾子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其实丁一鸣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今天见到顾子淳笑的次数，比之前五年的总和还要多。
　　那个开心的顾子淳回来了。
　　他终于又会笑了。
　　阳光一片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