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暮初寒》红枫晚生

24、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T城不比上海，没什么好玩儿的，所以丁一鸣呆了两天就走了。
　　走的时候他和顾子淳依依惜别，上演了一出情感大戏。
　　其实都是男孩子，也没有那么的多愁善感，五分真情五分戏，还没煽情个几分钟就跟顾子淳又打闹调侃了起来。
　　“拜拜啊！李墨，放暑假见咯！”丁一鸣上车前对李墨招了招手。
　　李墨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到顾子淳的时候，李墨就感觉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举手投足间的教养，和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格格不入，直到他见到了与他相似的丁一鸣，他才敢确定那是一种来自原生家庭的优越感，已经深深渗入了他们的血液里，成为了他们特有的独特气质。
　　自己要多努力才能追上顾子淳呢？
　　李墨问自己。

　　就这样带着年味儿，安河中学的高三开学了。
　　离高考不到一百三十天，最后的决战，马上就要敲响了。
　　教室里下课嬉戏打闹的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桌子上永远做不完的试卷，和课间永远打不够的盹儿。
　　一模结束，二模接踵而至。
　　李墨这次文综考试因为时间安排不当，到最后两分钟才开始涂答题卡，太过匆忙导致在答题卡上选择题顺序填错了。
　　文综35个选择题，答题卡上只对了12个。
　　彻底翻车。
　　望着不到150分的文综，李墨呆了半晌。
　　顾子淳看着李墨整整一天没说话，有些着急。他跟尤晓燕在旁边开导了半天，李墨还是一句话不说低头做题。
　　到了晚自习，他突然一个人走出了教室。
　　老师以为他去上厕所，也就没管。顾子淳有些担心，就跟老师打了声招呼，也跟了出去。
　　李墨一个人晃到了操场上，他想一个人走一走。
　　“阿墨！”顾子淳追了上来
　　李墨回了回头，看到了跑过来的顾子淳，没说话，继续低头走着。
　　顾子淳跑到了他旁边
　　“你想散散心我陪你啊，干嘛一个人一句话不说就跑出来了。”
　　李墨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就填错了个答题卡吗？这次错了好过高考错你说对不，咱们吃一堑长一智，不就是个二模吗？就当给高考找块儿垫脚石。”
　　其实李墨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他就是想出来自己走走反省反省。
　　“李墨！”顾子淳突然喊了一声，停了下来
　　李墨也停住了，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每次都是你第一，这次失个误给我顶上来一回，你就难过成这样，凭什么每次都是你啊？小气鬼！”
　　“噗。”看着顾子淳气愤的表情，李墨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子淳假装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
　　李墨后退了几步，摸了摸顾子淳的头
　　“谁说我难过了啊？我就是到操场上来吹吹风，我这次虽然失了误，但好歹肥水没流进外人田，有什么难过的。”
　　顾子淳听到李墨说他不是“外人田”，有点儿高兴
　　“那咱们回教室自习去吧，别浪费时间了，高考完你想吹多久的风我都陪你。”
　　李墨点了点头，二人回了教室。

　　黑板上的数字一天天地变换着，从三位数变成了二位数。
　　转眼三模又到了，这次李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答完选择题就涂了答题卡。
　　重新一举夺魁。
　　他们依旧在周末互相补习，只不过现在已经转战题海了，有时是在李墨家，有时是在顾子淳家。顾子淳还是每天早上照例骑着车等在李墨家门口带他去上学，偶尔会来吃吃外婆做的饭。
　　时间像眠河里的水，静静地流淌着，春天在临走之际牵来了燥热，催促着花样年华的少年们换上清凉的短袖。

　　五月末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是拍毕业照的日子。
　　李墨和顾子淳冒着有些毒辣的太阳，穿上了他们那两件并不像情侣装的情侣装。
　　顾子淳那件白色卫衣上的“shit”格外刺眼。
　　相比之下，李墨这件毫无图案的黑色卫衣就显得朴素的多。
　　老杨今天穿的出奇的正式，西装衬衫皮鞋一样不少。李墨和顾子淳站在一边看着老杨勒在衬衫里的啤酒肚笑得停不下来。
　　尤晓燕今天还化了妆，摘掉了眼镜，穿了一件白衬衫和格子小长裙，显得整个人格外的淑女。
　　她拿着手机跑过来，要和李墨合照。顾子淳也凑了过来，说他也要。
　　“你脸太大，这镜头拍不下你。”李墨一把推开了顾子淳
　　顾子淳一脸委屈......
　　老杨叫了声集合，全班四十多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好了。
　　顾子淳和李墨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偷偷在下面勾着小手指头。
　　“我说都快毕业了，咱俩就不用管那么多了吧，直接牵手吧。顾子淳小声对李墨说道
　　“不行，我要维护我在所有人心中的形象。”李墨望着前面正在调试设备的摄影师说
　　“和我谈恋爱你的形象就崩塌了？”
　　“我听尤晓燕说我们班女生之前一直认为我是个高冷的小哥哥。”李墨望着顾子淳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顾子淳还没说完就被摄影师打断了
　　“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两个男生！看镜头！”
　　两个人立马扭过了头，对着镜头摆出了最完美的微笑
　　“三二一，茄子！”
　　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庞被定格在了一起。
　　谁也没注意到，毕业照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穿着情侣装，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十指相扣。

　　距离高考还有 天
　　黑板上的数字还是在不停地变换着，直到变成了2。
　　高中的最后一节课留给了每个班的班主任。
　　老杨走进来的那一刻，全班响起了如雷一般的掌声。
　　平常铁面无情的老杨在看向黑板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请假条
　　安河中学高三（1）班全体同学今天以毕业的名义，向班主任老杨请假，假期时间——永远。
　　2019年6月5日
　　安河中学高三（1）班全体同学
　　高中三年，李墨还是第一次看到老杨的眼睛流出眼泪，老杨对于班上所有同学来说，代表着威严、管束和纪律，代表着上课做小动作时的提心吊胆，代表着考试作弊之后的处分和检讨。而这个平时在他们面前极其严厉的班主任，此刻正用一滴滴眼泪表达着对这群少年的感情。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教室里静悄悄的，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起风了》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犹豫...”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一句接一句，一个人接着一个人。
　　四散的声音最终汇在了一起：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他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逆着光行走任风吹雨打...”
　　李墨和顾子淳相视着，轻轻跟着这里的所有人，唱着。
　　高中的最后一节课，起风了。
　　这个夏天，吹来了李墨等候了十几年的那阵风，吹散了安河中学高三（1）班所有人，吹走了他们的青春。
　　带走了某些他难以割舍的，又带来了某些弥足珍贵的。
　　耳边传来一个个少男少女对于这个夏天不舍的抽泣声，混着歌声格外动听。
　　窗外的天依旧是那么蓝，李墨看着身旁的顾子淳。
　　起风了，起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