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为霜（穿越之改造奸臣）》行之江水

62、错过的事实

　　孩子的失去，让我和陆炳一度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冷漠僵持，尤其他那回到最初时不发一言的冰冷，让我迟迟都没有办法缓和，我在责难与懊悔中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个月。
　　腊月里下起了年前的最后一场雪，天青色的沉沉欲坠，陆炳在零零落落的飘雪中骑马归来，映着身后的茫茫洁白，那下马的样子很是英姿飒爽。
　　老刘会意的将马儿牵去了马厩，他摘下斗笠，掸了掸肩上的白雪，踏入门内。
　　“今天居然回来这么早？”我迎上前，想接过他手中的剑替他悬挂。
　　他没有领情，自己将剑放在了原来的架子上。
　　索性崔浣浣很看得懂分寸，打着圆场道：“既然爷回来了，那大家就都坐下吃饭吧，这下雪天怪冷的，六娘身子受不得。”
　　“是啊，回来了，就吃饭吧。”
　　我让人关上门，在桌子中央支起火锅炉子，屋内一时暖和多了。
　　“今天的菜可都是六娘亲自下厨的，过去我还不常见呢，老爷待会可要尝尝。”崔浣浣帮衬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是浣浣教的好，对了，这个是鱼丸，要一点点剃了鱼肉，和上面粉才搓成的，我做了好久，你快尝尝。”说着，我夹了一个丸子放他碗里。
　　他意外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我见他夹起一个放进了嘴里，满怀期盼的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点头应了一声，那轻微的语气里却多了些破冰的柔和。
　　我吐出气一笑，这家伙果然也不难讨好。
　　突然袖子被人一扯，低头才发现身旁还坐着一个小家伙：“娘，我也要吃，我也要。”
　　“行，行，不吵，娘给你找找。”我想抱起经儿坐到腿上，却发现这孩子又重了些。
　　“你身子不好，让浣浣带着经儿吧。”见我吃力的样子他说。
　　浣浣听了对经儿招手道：“经儿，到姨娘这来，快，姨娘给经儿找好吃的。”
　　一听有好吃的，这小子果然不管不顾的爬下了腿，扑进了崔浣浣的怀里，转眼间，对面已是一幅母慈子孝的模样。我撇撇嘴，熊孩子，真是有奶便是娘。
　　陆炳看出我的心思，终于在连日的冰冷后首次露出了笑容，“你也别这么小气，自己身体差，让别人分担些也没什么不好。”
　　他又道：“对了，今年的小年夜，宫内会设宴，皇后有旨意，特许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他话没有说下去，在我和崔浣浣的脸上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停驻在我身上。
　　崔浣浣很知趣：“往年过时过节，府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怕是走不开了，不如六娘去吧。”
　　“额，我……”我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想着还是不拂他的意了，于是点头，“那好吧。”
　　小年夜的那天，陆炳先进了宫，晚间时，宫里便差了人来接我，我梳妆打扮一番上了车，直到入了东华门，才从车上下来步行而入。
　　踩着地砖，走在久违的红墙琉璃瓦下，周围的命妇三五成群，窃窃私语，仔细一听，无非也就是些家长家短的是是非非，这也足以证明女人们的八卦心理是跨越多少年也改变不了的。
　　“这位夫人怎么未曾见过？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贤妻。”其中也有人来和我攀谈。
　　“外子都尉府里任职，妾身平日蛰居家中，不太出门，所以不识得各位夫人，勿见怪。”
　　“诶呀，都尉府莫不是陆大人家的？”随着她一声惊叹，周围的女人都赶紧围过来。
　　“啧啧，这么多年没听说陆大人娶亲的事情嘛，不想夫人都有了，难得难得，我还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陆夫人呢。”
　　“可不是，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把我侄女介绍过去的。”
　　“你家侄女算了吧！”
　　我被她们围在中间像珍惜物种那样打量不停，耳边充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在没过多久，宫内的女官便来了，嘈杂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们在女官的带领下徐徐踏进了后宫。
　　端坐凤椅上的皇后笑得一脸温和，同大家嘘寒问暖，有说有笑。
　　然而，我扫过一眼全场，心里却总觉得像少了谁，果然，今日进宫时就没见到玉娘，按理说严家如今的地位，这样的宴席自然少不了她，可为何今日偏偏不见她？
　　我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好去问谁。
　　最后，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我的手脚却已冻的僵冷无比，出了后宫，就想着赶紧去找陆炳，早点回家热炕头。
　　然而我愣是在东华门口来回走了几十步，却还是不见他半个影子，其他官员都已三两出来，莫不是嘉靖又把他留下了？
　　我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决定再等等。
　　终于，不一会，那已经无人的长长过道里，宫墙下亮起了一丝微光，正随着那人一步步缓缓出来。
　　我呵气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跑上去催促他，“你怎么才出来？”
　　然而，行过黑暗看清来人后，我才发觉找错了人，面前提着灯笼的男人竟然是严世蕃。
　　“陆夫人？”
　　“额……是严大人呐，不好意思，认错了。”如同发现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赶紧往后退去一步。
　　“陆大人此时与圣上有些事情要议，怕是要过会才能出来，怎么，夫人很冷吗？”他见我不断搓手的样子问道。
　　“还，还好吧，刚才实在不好意思了，不打搅严大人，严大人早些回去吧。”即使是这样晦暗不明的夜晚，我仍然连抬起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对了，上回的事情，有劳夫人出手，才保下犬子一命，还未曾答谢夫人，不知那日夫人可还好？”
　　“我，我好的很，没什么事情了，倒是恭喜你，生了个儿子。”我笑笑，尽量使语气变得轻松，听不出那一点难过。
　　“没什么事那就好，对了如今天气寒冷，夫人要在这里等陆大人怕是还有些时候，不如我将这盏灯笼留给夫人，权当照明取暖了。”
　　说着他伸出手将灯笼递于我，我没接，摇摇头道，“不了，我不冷，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他见我迟迟没有伸出手来，于是也不再勉强，“好吧，那夫人多保重。”
　　然而就在他从我身侧擦过时，被风吹过的灯笼却在这一刻摇曳着偏向一方，于是连着他身上的某样东西似乎也一起被勾落掉地。
　　那一声清脆的裂响使得我和他都在那一瞬停下了动作，低下头，只见一枚晶莹润泽的玉佩掉落地上碎成了两半，而那钤字中央正好被割裂了开来。
　　“应钤……”像呢喃，又像无意识的低语，我看着地上的碎玉就这么不经意的出口了。
　　顿时，手中的灯笼倏然掉落，火星吞噬罩布，将他此刻脸上的面容映得震惊又诧异。
　　“你说什么……”他颤抖着唇，难以置信的开口。
　　“应钤……”像梦中的呓语，像念过无数次都会丢失的谜底，在这个夜晚，我却又一次重复出了这个令我绝望过的名字。
　　“一只小鹿呐，长着两只角，在森林里跑啊跑……是你吗？”
　　这一刻，月光将他的容颜洗净得有一种深幽旷远的悲伤，而脚下燃起的火星却在我们之间飞舞荧动，形成一种绝望的红色。
　　这一瞬，我才恍然是发觉了什么可怕又覆水难收的事实，我张了张嘴，艰难的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你从未知道过？”
　　“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这一生我即使上下求索，也不会再遇到你……”
　　那些无数的为什么最终变成了嘴角的苦涩，“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所以……我们其实就这样擦肩而过的走错了……你娶了别人，而我嫁给了别人……”我摇头，掉落的眼泪让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真相：“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
　　“小鹿……”他想拉住我，但当他的手指触碰我的那一刻，我却徒然一惊，往后退去。
　　“不……我要去问他……我要去问陆炳……”
　　“小鹿！”
　　我推开他，在夜幕下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了陆府，跑回房，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终于无法控制的滑坐到了地上，我那一路死死攥着的袖口，连着指尖都在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的事实！
　　上碧落，下黄泉，我千方百计求来的女身，我那舍而不能的爱情，原来早就输给了一场擦肩而过。
　　我抱着自己一时哭的不能自已。

　　陆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很晚，我停止了啜泣，坐在墙角，看着他像往常那样推开门轻轻地踏进屋内，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怎么，生气了？皇上留我说了些事情，我让张公公先送你回来，莫非，他没说吗？”
　　即使是夜晚，他的视力也很好，奇怪的问道：“怎么坐在这里？地上凉，快起来。”说着就要抱起我。
　　然而我挥出了手中的匕首，陆炳没有丝毫防备，手臂上被赫然划了一刀。
　　“你这是做什么？”他大惊。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一字一句的质问他：“那日，你究竟和严世蕃说了什么？你究竟，是如何欺骗我的！”
　　他没有说话，空气里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过了一会他苦笑出了声，“原来你是又遇见他了，看来是都知道了？”
　　“你拆散了我们，你逼迫我为你生孩子，你往我心口上捅刀子，现在你满意了！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尽乎是撕心裂肺那样朝他吼道。
　　然而，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与内疚：“你错了，不是我拆散的你们。从一开始你和他就没可能，我这么做是在帮你。”
　　“你胡说！陆判给了我一具新的身体，我可以和他在一起的！”
　　“可你那具身体是我的人！” 他接着告诉我：“你还不明白吗？就算当初你去找严世蕃说清楚也于事无补，他不可能娶你，凭你的身份，严家人不会同意，况且换种说法，严嵩如今还不是内阁首辅呢，严家不会为了选择你而得罪我，他不会为你去冒险，不会！”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斩钉截铁。
　　匕首从手中掉落在地，陆炳说得没有错，按照史书上的那些记载，我不敢去设想严世蕃的选择，不敢去深究那些无法面对的结果，也许，我们不仅是一场擦肩而过的错路，更是输给了彼此的不信任。
　　“所以那天我只说你走了，我没有告诉他，你就是她。”他顿了一顿，笑道：“其实他很明白自己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是你太执着了，傻姑娘。”
　　我埋在身子里抽泣，止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哽咽。
　　他蹲下身，环住了我的双臂，语气轻轻地，缓缓地道：“过去没能在一起的事情，以后也不可能实现了，你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生死，应该明白这就是一种逃不开的因果循环，你可以抱怨，但必须要接受，因为这就是每个人的宿命。”
　　宿命？
　　这真是一个最讽刺又可笑的词，我穿过四百多年的时光，却原来只是为了换一场年少的相遇，一场错误的爱情。
　　“现在，如果你还觉得我欺骗了你，如果你还觉得杀了我就等于自由，那么你可以这么做。”
　　掉落的匕首还在身边，我却连拿起它的勇气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静谧的黑暗里，他替我拭去了满脸的泪水，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抱住了我。
　　我能嗅到他身上一点微微的酒香，还有轻缓的低语：“不管你是陆绵绵也好，是六娘也罢，我从不求来生，只在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