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藕饼.抉择》日安月静

2、抉择（下）

　　你俩，谁活？

　　哪吒脑子一懵，还不待说话，太乙真人已经急得一下扑到了元始天尊身前：“师尊啊，两个娃儿都是好娃儿，您法力通天，就救救他们嘛！”

　　元始天尊轻轻扫了他一眼：“天命如此，别无他法。”

　　太乙真人瞬间哑然，那张向来笑嘻嘻的胖脸上，此刻敛了所有笑，满面不忍：“师尊向来不打诳语。”

　　哪吒转头看了看敖丙，随即满脸不在乎地挑挑眉：“小爷这三年活的虽然开心，但也还是挺累的，早就不想活了！你可别和我抢啊！我还要挑个好的下辈子！”

　　说着转头看了看太乙真人：“师傅，爹娘那里我就不见了。你记得跟他们说，我哪吒投胎去了，下辈子还要做他们的儿子！”

　　太乙真人重重叹了口气：“哎……”

　　敖丙看着哪吒泛红的眼眶，忽而一笑，转身向元始天尊大礼一拜：“小子可否请天尊借一步说话？”

　　哪吒急了：“喂，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

　　敖丙轻轻一笑，眼里现出层层暖意：“放心吧，我不和你抢，整个龙族都还等着我呢，我不能让他们永远囚禁在那里。”

　　哪吒怔了怔，心下有些酸涩，低着头半晌才答了句：“哦……那就好……”

　　敖丙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向前拜道：“还请天尊成全。”

　　元始天尊低头半阖了目，看不清任何表情，只是枯瘦的指尖轻轻一引一弹，敖丙的魂魄瞬间被他勾了出来，而七色宝莲也在同时层层合拢，将哪吒关的严严实实。

　　敖丙见此不再犹豫，径直拜道：“天尊在上，当活之人应是哪吒！可小子身负全族期望，魂魄散尽前想求天尊指引我龙族一条生路！”

　　天尊淡淡道：“你可知，你本该为何命？”

　　说着轻轻瞟了一眼旁边的太乙真人，太乙真人缩了缩脖子，难为情地低下头。

　　“你为灵珠转世，本该为陈塘关李靖第三子，受我门下太乙教导，习得仙术，平定乱世，于封神之战中拯救苍生，受万人敬仰，最终得封神位，顺理成章晋升天界！如今魔丸夺你之命，让你沦落妖族，受万民憎恶，背负一族期望，受层层压力难以翻身……你不恨？”

　　敖丙愣了一下，他从没这么想过，他对哪吒甚至是心怀愧疚的。他自出生之始便知道，他和魔丸是天定之敌，哪吒注定是他成神的踏脚石。他不忍，可他龙之一族千年镇压，何辜？所以他只能在他能力范围内对哪吒好一点，未尝没有补偿之意。一时冲动之下成了这般模样，他不后悔，可是龙族将全族期望赋予他一人，他又怎能弃他们于不顾？

　　敖丙重重拜下：“天尊明鉴，小子不恨。小子出生便是龙族，从未曾后悔，可以成为父王的儿子，小子只觉得是邀天之幸。魔丸并未夺我命，他便是哪吒，是被整个陈塘关厌恶亦拼命保护他们的哪吒。他赤子之心，至情至性，听闻天尊欲命人平定乱世拯救苍生，小子浅见，哪吒当为不二人选！”

　　元始天尊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拜倒在前的敖丙并未看到，他跪伏在地，声音哀哀：“小子之前一念之差，险酿大祸，幸得哪吒力挽狂澜，实在无颜得此生机。然天尊在上，我龙族本为天下苍生平定妖魔，不求有功，但何至于被囚禁东海海底千年，且永看不到得释之机？我龙之一族百鳞之长，本该遨游云间，来去三界，苍生可怜，但我龙族何辜？求天尊指点生路。”

　　元始天尊睁开微阖的目，却对龙族只字未提，只是说道：“你可知，你为灵珠，此次魂散，便是连轮回之机都不会再有？如此，你也要将生机让与魔丸？”

　　敖丙又是一拜：“小子无悔！”

　　“果然是灵珠……”元始天尊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看向太乙真人。

　　“太乙，你贪酒误事，酿成此大祸，本该重重处罚。但念在你心性纯善，将魔丸导入正轨，予你将功赎罪之机。”

　　元始天尊说话间，手中光芒一闪，一根金色棍棒在他手中缓缓出现，先由小变大，后又由大变小，直至最后化为绣花针般模样。元始天尊虚空几笔，化为符箓附在那棍棒之上，随即一扬手，那针般法宝便到了太乙真人身前。

　　“此为如意金箍棒，为太上老君所铸。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可自由变幻大小。我已下了镇邪咒于其上，你将之带到东海，化为原本模样，镇于东海，替代龙族，就叫……定海神针吧。”

　　“谢师尊指点提拔，太乙必不敢再犯。”太乙真人重重拜下，抬头看了看敖丙，又抖着脸求起情来，“师尊，还有没有啥子办法救救这娃儿？他也没得办法噻。”

　　元始天尊不再搭理他，只是看向敖丙：“龙族此后便可如你所想，遨游云间，来去三界，遍布四海，再不用拘于一隅。”

　　敖丙大礼伏地，满面感激：“谢过天尊。”

　　元始天尊微微点了点头，指尖一勾，将七色宝莲引至身前：“我们这便开始吧。”

　　…………

　　哪吒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导致醒来的时候，都有些懵。

　　还不待完全清醒，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紧：“你这个臭小子，你真的是要吓死老娘啊！”

　　哪吒怔怔看着搂着他嚎啕大哭的殷夫人，有些别扭地安慰道：“娘，别哭，我没事。”

　　肩上忽然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拍了拍，哪吒抬头，李靖微笑地摸了摸他的头：“醒过来就好。”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李靖和殷夫人离去，留哪吒休息，哪吒乌溜溜的眼珠直直地看向太乙真人：“师傅，他呢？”

　　太乙真人脸色不自在地一转，企图转移话题：“哪吒，你这次的身体可是师尊用七色宝莲给做的，你赚翻了你知道吗？”

　　“师傅，他呢？”

　　太乙一声叹息：“你的重生要以魂力为助力……哎，哪吒，你要去哪儿？”

　　风火轮一转，哪吒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太乙真人急得跳脚，急忙追出去，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见哪吒自己回来了，这才安心。

　　此后数日，哪吒每日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太乙知他心情不好，便也任他而为。

　　东海旁的的渔村平静美丽如往日。

　　海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哪吒斜靠着身体，轻轻吹着一个洁白的海螺。

　　悠悠的海螺声轻轻响起，等待着永不会出现的回应。

　　哪吒抬手捂住脸，遮住了眼角的泪光。

　　敖丙，你说过，只要我吹起这个海螺，你便会千里来相见的……

　　你怎么能，食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