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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简清文蹑手蹑脚地踏出去,小心带上了门。十分钟前他从严姐那儿要到了李朝言的手机号码,打了电话过去。李朝言让他马上去他家。

      简清文借着路灯像李朝言家的方向走去。

      李朝言的家离他家很近,他很快就走到了那扇门前。门稍稍开了一些,他一推,就看了李朝言穿戴整齐来接他。他走进去,李朝言关上了门。

      “怎么了?这么晚……”

      简清文踌躇着说:“我想找你帮个忙……”

      李朝言递了件外套给他。

      深更半夜,他悄悄出家门就冒了风险,根本顾不及多穿些衣服,上身只着了件衬衫。他接过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继续说道:“杨议他们闹事被派出所抓了,你也知道……就那回事嘛,我想拜托你去保释他们,保释金我来付!”简清文不想让他觉得贪他便宜,赶紧说。

      李朝言笑:“他们闹事是他们的事,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在那里被顶多被关二十天就出来了,你何必插一脚?”

      简清文有些不可思议地盯住他,然后讽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但是你那时候在外面混的时候不会这么做?只要还在外面混,总要讲点义气,如果我将来不想跟他们耍了,我绝不会这样多管闲事。”

      李朝言拍拍他的肩,安抚他道:“你把他们当兄弟,他们却不一定这么想,说不定他们就是看中你家里有钱才利用你。”

      似乎被他戳中了痛处,简清文一怔,随后恶声说:“我自己清楚,你帮还是不帮?”

      李朝言也不再劝他,却又开出一个条件:“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学期期末考试之前不准再和他们在一起胡闹,不能去溜冰场,要专心学习,当然,如果你有困难了我可以辅导你。”

      简清文又是一怔,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想到杨议短信里装得可怜巴巴的语气,衡量了一下:现在是刚期中考试完,到期中考试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杨议他们被关在派出所里,但还有些兄弟在外面,姚成津他们那伙人不知道有没有被抓起来,如果外面再闹起来,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究竟考出什么成绩就不在我的担保范围内。”

      李朝言微笑:“你尽力就可以。告诉我哪个派出所,我明天就去,你也要从明天开始实践诺言。”

      简清文拍他的手掌:“一言为定。”然后转身怨怼地走开。

      这个想要拉自己回正道的男人,最终还是给他得逞了。

      如果他们处在食物链中的话,目前的情况是:如果简清文是生产者,李朝言就是初级消费者;如果简清文是初级消费者,李朝言就是次级消费者。无论怎样,他都是被李朝言咬得死死的。

      年纪大的男人总是会被想象中的狡猾一些,简清文更加肯定心里的想法了。

      生物教师的声音越发洪亮,简清文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走神而是认真听课,对于自己如此听话地践行对李朝言的许诺,他自己也十分不甘,但不知为何还是一味地坚持着。

      大丈夫一言九鼎,大丈夫能屈能伸。

      简清文如此安慰自己。

      中午简清文就接到了杨议的电话。

      杨议在那头火气十足地问:“你怎么样?”

      简清文摸不着头脑,反问:“什么怎么样?”

      杨议更急:“今天早上你那个邻居李朝言到派出所把我们几个保释出来,还跟我说你暂时不会来找我们了,究竟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为难你?”

      简清文无奈地自嘲:“谁敢为难我啊……没什么啦,他不是一直想让我天天向上好好学习么,我让他帮忙把你们保释出来,他就叫我这半个学期好好学习不要去找你们玩啊。”

      杨议松了口气,但语气不太高兴:“你答应了?”自知问得无聊,他又说:“你真准备好好学习了?”

      “唉……”简清文叹了口气,心里苦闷:“杨议,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明白,我不可能真像你们那样的,我既然答应了他,这个学期就只好这么办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杨议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说的也对……你家里环境那么好,自然还是走正道最好,别看我们似乎风光的很,如果有人管管,又有谁愿意这样?你要是准备好好读书的话,就尽管去吧,以后也别再跟着我们瞎胡闹了。”

      简清文听杨议心情竟然低落,不知不觉吐露心里话:“你说什么呢,只是半个学期而已,又不是一辈子!我是的确喜欢你们这些人才跟你们一起玩的,又不是存心要学坏,你别胡思乱想了,等半个学期,我还跟你们一起。”

      杨议扑哧笑出来:“在一起玩了三年左右,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温情的话,要打开简大少爷的心扉,可真是不容易啊……”

      简清文脸上一热,吼:“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小心点吧别再进局子,我可不想再赔上半个学期,挂了!”

      简清文看见校门口的车子,一阵晕眩。

      父母都没有这么招摇地开家里的名牌车子来接他,而他最拉风的就是红头发的混混杨议骑摩托车接送他,现在倒是更上一层楼了。当事人李朝言毫无自觉地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微笑着对他招手。

      不知为何,简清文总是对他的笑容觉得隐隐郁卒,似乎是那一次隐含嘲讽的笑容的后遗症,以至于他在李朝言笑的时候更觉……自卑。

      像简清文这样大年纪的孩子,最希望的是保留自己独立个性的人格和凸显成熟做派,可是和别人不同的,他又深知自己年龄不过二八,涉世未深,实际上只是仰仗父母生活在这世上而已,断然没有自以为是的本钱,但他不喜欢这样……他想要快点长大。

      李朝言这样既不幼稚,又还保持生命力的年纪,是他最最向往的。

      在这种人的面前,他觉得自己无法表达太多个人观点,无论说出什么自以为很有理的论断来,都一定会被真正了解世情的他所嘲讽并否决,面对那样的轻视,是简清文最最受不了的。

      所以,他决定好,现在、以及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就装成真正的乖学生,不要在他面前暴露太多。不能把自己的心全部曝露出来……虽然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渴望了,即使很长时间内他自己也没发觉。

      “为什么要来接我,这么不相信我?”简清文系好安全带,淡淡地问。

      李朝言开动了车子,回答:“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这种年纪,的确比较容易冲动。”

      是啊、是啊,我这种年纪……

      向简清文的父母说明了他想要辅导简清文的意愿后,李朝言就把简清文带出了家门。简清文想起刚才父亲答应李朝言时掩不住的欣喜,不知道怎么就想到电视剧里卖儿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李朝言在他前方带路,回头问道。

      简清文板起面孔:“我笑爸爸他不知道他现在是送儿入虎口。”

      李朝言微楞道,然后释然一笑:“怎么会是虎口,顶多是严师罢了。”

      简清文撇了撇嘴,心里直冒三字经。

      李朝言的家并不远,就在隔壁。屋子里空旷而干净,并没有太多摆设,也没有人。

      “你一个人住?有女朋友没?”简清文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没有,但每天下午会有钟点工来打扫卫生。”李朝言脱下身上的西装,随手扔到沙发上,上身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衣,领带也被他松了开来,气质变得又有些像那次溜冰场上见到的样子。

      “苦行僧啊你……”简清文还在四处张望着。

      “没时间而已,走吧。”李朝言拉过简清文,带他到楼上书房。

      书房里的装潢也非常简单,简单到单调,但墙却刷成了天蓝色,书橱放在门边上不远的墙边,简清文粗略看了下,下面两层放的都是经济金融类的书,夹杂着几本法律的,最上面一层放的是一些中外文学名著,总之都是正经书。

      没趣地打量别的地方。书房中间的地方放了椅子和桌子,桌子上是电脑和一些办公用品。靠窗的地方放了张单人床,窗台上有几盆仙人掌做装饰。

      “为什么会有床?”

      “我经常会在书房里睡着,就搬了张床过来。”

      简清文怔怔地看着李朝言,心里大感诧异,不由得又对严婷那日的话感叹,怀疑那都是幻听。究竟一个人是怎样转变到这样的程度的?究竟是什么——在让人改变?

      “这是谁?”刚才面向书桌,没能看到这个立在桌上的相框和里面摆着的相片。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白色方形相框,照片中是一个像简清文现在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笑容非常灿烂纯净。

      李朝言把简清文按到椅子上,书房放在他的面前,才回答道:“以前的朋友。”

      “以前的朋友?现在不是了?”

      “嗯。”

      简清文突然没有了问下去的欲望,讪讪地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学习用具和书本。

      李朝言从书橱的最上层抽出一本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开始翻动那本书。

      “有问题的时候就问我。”说完,他就不再抬头了。

      简清文又默默骂了一句三字经,翻开了书本。

      他既不是懦弱无能的纨绔子弟,也不是彻彻底底的不良少年,从小在家庭中所受到的一些品质上的熏陶和在外这几年学得的一些坏品行奇异地结合在一起,让他既有办法在混混们中吃得开,又能够在家人、亲戚之间保留自己一贯的乖乖形象。“无论什么困难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解决”这是父母从小就教育他的家训,那么面临现在这个“大麻烦”,他也绝对会没有问题地顺利度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简清文视死如归般地投入了太久没有专注过的学业中。

      指数函数、幂函数究竟有什么区别……

      On the outside she appeared gentle but really she was the meanest person I ever met.——What?这是What?

      分解者、第三营养级、次级消费者、第四消费者……哪个呀?!

      不出一会儿功夫,简清文已经抱头兴叹了。

      对简清文的苦恼样子早就观察了好一会儿的李朝言,这时才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轻笑说:“这个时候才知道苦恼了吧?我来教你。”

      简清文不觉面上一红,心里下决心,以后上课要好好听,让他教他的机会越来越少……

      等简清文把作业全部解决掉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8点,简清文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李朝言帮他把桌上东西收拾好,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都忘了喊你吃饭了。”

      简清文哼一声,说:“我还以为你不只是要劝我改邪归正,还要趁机整一整我呢。”

      李朝言笑着摇头,问:“你要吃什么?”

      “你家里没有烧饭的佣人?”

      “我一般都在公司吃饭。”

      “那你会做菜吗?”

      “这个……”李朝言面有难色地答道:“我对这方面很不在行。”

      简清文忍不住笑:“我还以为你是万能的呢。”

      李朝言也不在意他的嘲笑,又问:“那我们出去吃吧?”

      到底是孩子心性,几乎没怎么在晚上脱离父母掌控出门的简清文一听到可以去外面吃饭,顿时兴冲冲地高呼:“好!”

      拒绝了李朝言要开车出去吃饭的提议,简清文要求去吃路边大排档。

      “别忘了我们家也有很多应酬,好吃的什么没吃过,我就是想试一试路边的大排档。”简清文心情好,走路也晃来晃去,乱跑乱跳,一会儿在李朝言身后推他一把,一会儿又面向李朝言倒退着走路,嘴里也说个不停。

      李朝言也笑着与他谈话。此时的简清文褪去不良少年的戏谑和满口脏话,显得温顺可爱得多。

      两个人在昏黄路灯下慢慢踱步,一段时间之后,才走到了热闹些的街上。

      路边的大排档里都亮着明亮的灯光。老板或老板娘的吆喝声,客人们谈笑的声音,空气中食物的香味,无一不显示出这个城市里浓厚的生活气息。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能生活在一个普通工薪阶层家里,说不定会有许多从来没感受到的乐趣,”简清文此时在李朝言左边走着,兴奋已慢慢消退了一些,不知不觉说出自己内心的感觉,“但是如果真的那样,我说不定又会烦恼没有优渥的生活条件……你说对不对?”

      李朝言侧头看了看少年在灯光下淡淡微笑的脸,回答道:“当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所以……我还是知足点为好!走,去吃牛肉面!”简清文对自己不经意间吐露的话感到有些不自在,快步跑离了身边的李朝言,向路边一家大排档冲去。

      冲到跟前时,简清文看见一个熟人。一头柔顺黑发披在身后,两耳坠着很大的圈形耳环,穿着红色线衣的女子和另一个打扮同样时髦艳丽的女子坐在一起吃面,其中一个就是严婷。

      简清文冲着她喊“严婷姐”的时候,她也抬起头看到了走过来的两人,她冲简清文露出美丽的笑容,然后又向李朝言摆了摆手,喊了声:“HI,大帅哥。”

      李朝言被他喊得一阵不自在,也心知她是故意的,不好说什么,只好拉着简清文在她们旁边做下。

      “老板娘,一碗牛肉面!”简清文没有察觉两人气氛的不对劲,转过头问李朝言:“你要什么?”

      “跟你一样好了。”

      “老板娘,一共两碗牛肉面!”

      “好嘞!”老板娘应一声,就在锅子边上忙起来了。

      简清文几日不见以往的朋友,心里不免焦躁,今天晚上能见到一向很照顾他的严婷,也算是幸运的事了。

      严婷旁边的女人他也没见过,大概是严婷的其他朋友,现在这个女人也未能免俗地紧盯着李朝言看。毕竟对于成年的女人来说,还是李朝言这样的男人更有魅力一些。

      简清文不屑地摆摆头,为她不识自己的魅力感到可惜,心里却又笑自己无聊,这种事情也要比。

      “严婷姐,你怎么在这吃东西?”

      严婷脸色还是有些怪怪的,听简清文喊她好几声,才回答:“我刚下班,上班的地方离这比较近。”

      李朝言突然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严婷状似自嘲地笑一声:“放心吧,我现在在百货公司站柜台,正经工作。”

      李朝言皱眉:“我没那个意思。对了……徐哥他……应该快要出来了吧?”

      严婷放下筷子,直盯住他:“徐鹰他要是知道你还这么称呼他,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严婷收拾自己手中的包,又说:“徐鹰下个月三号出来,你好自为之,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说完,就拉着旁边还盯着李朝言看的女人走了。

      老板娘的牛肉面在这时端了上来,热情好客的笑容却未能让犹自怔住的两人解冻,老板娘看气氛不对,放下碗筷就走开继续做生意去了。

      半晌,简清文才动了动筷子,说道:“以前我以为你们两个过去有什么奸情,现在我才知道是我错了,严婷姐她,看你的目光里居然有恨。”

      李朝言用筷子搅动碗里的面,“我把她最爱的男人害进监狱里,不恨我,怎么可能?”

      李朝言苦笑一声,埋头吃面。

      简清文看着李朝言,在碗里升腾起的雾气中,他一向淡然稳重的眼神里显出了一丝丝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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