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娶赘婿》城北说书客

5、丹桂宴

　　02
　　宴席已经开始，主位处便坐着当今圣上——伏尾帝。
　　大辰帝王的帝号大抵都与漫天星宿相关。
　　伏尾二字，取自“龙尾伏辰”。古语有言：日月之会曰辰，日在尾，故尾星伏不见。
　　龙尾，即尾宿，是东方青龙七宿中的第六宿。
　　辰为日月交会。日在尾宿，故尾宿隐藏不见。

　　李算在座位上暗自打量着伏尾帝。
　　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看上去身体并不太好，金丝冠下的脸有些苍白疲惫。
　　众臣不时向圣上道着贺词，男人却大抵只是抬袖示意，未曾饮酒。

　　李算晃着酒杯想着得找个机会和伏尾帝说迎逢佛骨的事情，只是确实不知道怎么提比较好，毕竟他和伏尾帝也不熟。贸然提起，有点打扰。
　　“父皇，听闻佛骨将于下月望日到京，这迎逢佛骨的人选可曾挑好？”正当李算一阵愁闷的时候，楚王突然于坐席中问到。

　　“还未。”伏尾帝摇了摇头，语气倦怠，“迎逢佛骨之人当有佛缘才可，否则便算是冲撞了佛祖，吾儿可有合适的人选？”
　　“不知父皇可曾听闻，近日陈商陈公子放生了一只灵龟竟得灵龟衔珠报恩，灵龟从湖中返回时龟背上还有数行梵文写就的佛经。”楚王说：“这不就是天大的佛缘吗？”
　　李算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这个家伙，怎么抢他台词？
　　不过也好，毕竟是亲儿子，怎么也比他和伏尾帝要熟点。熟人好办事。

　　“可真有此事？”伏尾帝抬眼问。
　　“我近几日也听闻，确有此事。”一旁的太后点头道。
　　“既然如此……”

　　“这算什么佛缘？要这算，那我也有佛缘啊！”梁太师之子梁闻道突然站起说。
　　“哦？梁爱卿有何佛缘，说来听听。”伏尾帝说。
　　“我前两日从邀月楼吃酒出来，便有一个头上点着八个红豆大小戒疤的和尚拦住了我，那和尚一握住我的胳膊，就感觉被握住之处如有火烧。而后他手心处竟浮现出了朵朵莲花。他说我身负佛缘，一看便是前世佛子转世，还要传我妙法莲华之功。我万般推却，说我心中仍有红尘，但那和尚却摸了摸我的眉心，再照铜镜我额心竟有一记红痕。那和尚说这是我转世前佛祖留的印记，让他凭此印记在三界内寻我。”
　　“那你可跟着这和尚学了妙法莲华？”伏尾帝又问。
　　“自然，不然我岂不负了佛祖，负了三世修为。我花了重金买下了那本经书，近几日闭关不出，日夜研习，果然在朦胧中窥见佛祖。”

　　“呵，荒唐。那妙法莲华是了尘寺不传之法，怎会有和尚跑到长安来找人传授妙法莲华！”伏尾帝突然怒道，“可有人知，是怎么个回事。”
　　“回陛下，近日确有听闻长安守备在长安城内捉了一个招摇撞骗的假和尚。”王柳琴起身道：“梁公子觉得手臂炙热是那位和尚在手心事前抹了生石灰，一出汗便可生热，莲花纹路是他提前绘在手上的，一遇热便可显形，额心红痕也不过是寻常把戏，把红泥藏在袖间就可以了。”
　　“至于梁公子近几日日夜研习，于朦胧中窥见佛祖，怕是……饿晕了吧。”
　　坐席之间众人开始掩袖而笑。

　　“如今这长安城内的伪道假僧倒是多了起来，要让长安府尹和守备好生注意才是。”伏尾帝抬袖说。
　　“陛下放心，听闻那假和尚来长安至今只做成了一笔，估计就是梁公子那笔吧。”王柳琴躬身继续说：“毕竟，如梁公子般有佛缘的，的确少见。”
　　那边梁闻道已是面目狰狞。

　　“罢了，还有他人有什么佛缘吗？”伏尾帝于主位上又问。
　　案席之间再无人答。
　　“那看来这个差事还非陈公子不可了。”伏尾帝怏怏道，而后看向宴席的右侧，“老师，您没有意见吧。”
　　宴席的右侧正是梁太师，当年梁太师曾任帝师，至今伏尾帝仍称他为老师。
　　男人一身锦绣官服，微阖着眼，听见伏尾帝叫他方才睁开眼，摇摇头，“全凭陛下心意。”
　　说完他便再次闭上了眼。
　　仿佛刚才梁闻道的一番胡闹和众人对他亲生儿子的嘲笑都与他毫无瓜葛。

　　“那便辛苦陈公子去迎逢一趟佛骨了。”伏尾帝又看向陈商。
　　“臣接旨。”陈商连忙出席，俯身而拜。

　　【叮！主线任务：帮助陈商获得迎接佛骨资格已完成。】
　　奖励：10000积分
　　当前积分总计：14500
　　附加奖励：一次抽卡机会，有概率获得因果律级武器。
　　【叮！二级商城功能已开始，已可进行选购！】

　　李算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笑意，他恍惚间看见那匹可追日月的绝影马踏破了宴席盛处向他奔来。
　　不过毕竟他身边现在突然多出来一匹马不太好解释，还是回家再买比较好。
　　要不然，他就要被当成伪道假僧抓起来了。

　　至于抽卡，或许是他运气太好，一抽就中，而且竟然新人优惠，赠了他一张。
　　但正当他得意时，却看见卡牌背面写着一句：仅限古文典籍。
　　他没事去修改古文典籍干什么？于是只好把这两张牌收起，压在仓库里当仓管。

　　回府的马车上，李算坐在陈商对面，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马车刚要出发，突然被拦下，车帘被从后面打开，楚王扶着车门看向陈商，“烟卿，今日之事你可满意？”
　　李算被突然出现的楚王吓得向后倒去，幸而被陈商扶住。
　　“我听闻近日有人传灵龟报恩的事情，便知道你定是想要迎逢佛骨资格才会这么布局。”楚王的眼始终看着陈商，“若想重回朝堂，这的确是挽回君恩最好的办法。我知道，男妻之名，困不住你的鸿鹄之志。”
　　李算扶着额头，大哥，我还在这呢。
　　也没有必要这么把他不当回事吧。

　　“楚王误会了，并不是我想去迎逢佛骨，是侯爷想让我去，我便陪着演了一回罢了。”陈商在马车内低头仍看着手中书卷说。
　　“侯爷？”楚王一脸疑惑地看向李算。
　　李算连忙握住楚王的手，“的确是我策划的！主要还是那乌龟演得好。”
　　演的特别好。

　　“楚王回见啊！”李算趴在车尾向楚王挥着手，“有空来府上吃茶啊。”
　　说完他放下车帘。
　　青墨色的麻布车帘落下，遮落远处那道立着的人影。

　　李算坐正了身子，看着已经开始在马车上看书的陈商。
　　“你是不是和楚王有些误会啊。”李算拿了一个核桃，在手上玩着，另一只手支着下巴放在膝盖上，向前倾着身子问陈商。他就算再傻，也听得出陈商对楚王的态度没有很好，而这并不符合系统给他的人设和后面的故事发展。他倒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陈商是偏心他，所以，估摸着这二人之间定是有了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陈商翻着书页说：“你可知道楚王是刚在漠北打了胜仗回来的。”
　　“哦，那是好事啊。”李算说。
　　“他是接手我父亲的战局的，偏我父亲在时便军饷半点也发不出，他去了，就粮草充足。”只说了这一句，然后陈商便继续低头看着书。
　　“那这肯定是误会啊……”李算刚说了这句话便突然闭口不言。

　　他替楚王辩解个什么呢？日后是楚王和陈商君臣相宜，共谋佳话。
　　现在的那些误会，终究会被解开。所有的波折不过是给话本多添点趣意的桥段。
　　他们终将尽释前嫌，他们终将水溶冰消。
　　而他李算呢，最终也不过亡在陈商的筹谋中，死在牢狱里。他才是那个局外人，他一个局外人替注定陪陈商到最后的人辩解个什么呢？

　　他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但却不知道这失落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最后陪陈商到最后的不是他，或许是为他连和陈商有误会被解开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摸着腕间的银镯。银镯仍旧冰冷，他却觉得自己被灼伤。
　　灼得生疼。
　　他用力碾碎了薄皮的核桃，薄皮嵌入他的指尖。
　　他挑出了几个完整的桃核，若无其事地放在陈商手上。
　　“哦，那这楚王的确是混蛋，绝对有问题。”李算抬起头看着陈商说，满眼笃定。

　　既然他终究注定被陈商枉死狱中，注定陈商和楚王的一切误会都会烟消云散。那他还不如此刻尽了自己的本分，多诋毁那个楚王几句。
　　“我第一眼看着那个楚王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还想说什么吗？”陈商从书中抬起头看着李算问。
　　李算偏过头，拍了拍满手核桃皮的手，然后低着头说：“车上别看书，对眼睛不好。”
　　他抬起手，指尖竟被核桃皮弄出了细小的血痕。
　　很小，但疼。

　　李算回到府上就病倒了，陈商说是他自己跳湖，自找苦吃。
　　而李算也是彻底清楚了自己这人设上的荒唐跋扈得有三分是老夫人骄纵惯养出来的。他刚一病，老夫人就急的张罗着想要找太后老姐姐去借两个太医过来瞧病。被李算死活拦住，不想让人家太医大老远折腾过来就看个风寒。
　　找太医治病不成，老夫人又忙清了三四个长安城里有名的大夫过来看病。三四个胡子花白的大夫挤在房内，捋着胡子皱眉说：“的确是伤寒没错。”
　　“大夫您再瞧瞧，别有个其他什么事情。若只是伤寒怎么两三日了还没好。”老夫人拉着大夫的手不肯让大夫走。
　　“别说是风寒，就是指头上有个伤，也得四五日方能好啊。”
　　“诶，我家算儿的确指头上这两日不知怎么伤着了，大夫，您也开副药吧，别落疤。”老夫人连忙说。
　　“这一点小伤，几日便能痊愈，着实不用开药。”大夫无奈道。

　　送走了几位大夫，老夫人又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喊道：“大夫，真不用开药啊？那指头上的伤我瞧着还流血呢。”
　　陈商在一旁吹着汤药，陈商刚病倒时，周围按老夫人吩咐围了一圈的仆役丫鬟，生怕他有个什么事喊不到人过来。大夫说要静养，又被老夫人把所有的丫鬟都赶跑了，只留下陈商和两个杂使丫鬟在这边照料。
　　“我这没病，也要被老太太折腾出病来。”李算缩在被子里，伸脖子去喝陈商喂过来的药。
　　苦，不好喝。

　　“她把你养得仔细。”陈商低头又勺了一勺药说：“那天我看了，你身上便是一点伤痕都没有。上好的羊脂玉，不过如此。”
　　李算被口中的药呛到，“你，你什么时候看得？”
　　“帮你换衣服那天，宴会那天。”陈商说。
　　“算了算了，你让我自己喝吧。一勺一勺来我可受不了。”李算拿过陈商手里的要，一口饮尽。

　　“怎么能不开个药呢。”老夫人扯着手帕，絮絮叨叨地从门口处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李算一口把药全喝尽了，然后连忙喊道，“住手啊！这么喝对胃、对肝都不好！伤脾。”
　　“就这么喝一碗药，我肚子里五脏六腑都被伤尽了？”李算不耐烦地说：“我可没那么娇弱。”
　　“怎么没有，你这打小啊身子就弱。五岁的时候，陈商就和你在一处玩，人家陈商五岁就能举起来的百斤石头，你挪了半天挪不动地方，好不容易挪动了还撞到了脚，倒在地上哭了半天。”
　　李算赶紧拦着老夫人：“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了没印象！”
　　“都五岁的时候呢，你能有什么印象。”老夫人接过空碗摇着头说：“后面你那个倒霉爹就没了，咱们两家也就少有走动了，要不然……”
　　老夫人低着头，像是想起了老侯爷，然后摇着头说：“不说了，不说了。”
　　“要不然，我和你，也是青梅竹马。”李算却看向陈商，补全了这句话。
　　他病着，眼尾带红。眉眼怏怏，可那双眼却透亮，像是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