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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降娄事 ...

  •   06
      到了沔阳县,沔阳县知县也同槐安县知县一般,说这以往年账簿已经封存,无事不得解封。只拿出了今年的账簿。
      等三人对好了今年的账簿,已至傍晚。沔阳县知县说今晚有事不能相陪,把他们安置在了客栈中,晚间三人在厢房中进餐。

      席间除了他们三人并没有其他人,刚一落座,沈追玉便止不住哈哈大笑,“陈商啊陈商,我道你是个呆板儒生,却没想到捉弄起人也有这般手段。”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刚要喝便被陈商拦下。
      陈商说:“沈公子有没有想过,我们来此巡查,本该沔阳县知县陪宴,就算沔阳县知县事务繁忙,也该由县丞代为出面陪宴。可只给我们在这厢房设宴,让我们三人……”
      “你是想说他故意轻慢我们!”沈追玉忙道。
      “自然不是。”陈商倒了杯酒,细细嗅着,而后说:“这酒气味不对。”

      他回过身想要和李算说不要饮酒,却发现李算那边早已自顾自喝了半壶酒,听闻了陈商的话,李算整个人呆滞。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
      “我不会是要死了吧。”李算悠悠道。
      “那倒不会,不过是甲庚铅汞之药。”陈商说。
      李算仍旧一脸茫然。
      “就是催情之药。”沈追玉解释道。甲庚铅汞之药是道家的《至宝集成》所记阴阳相合之药。

      “沈公子,你先去我们卧房中看看,沔阳县知县给我们下了这种药,定然还有后招。”陈商说:“忠公公也不必担忧,此种药物,生效甚缓。”
      “是啊,肯定是要我们回房才会发作。”沈追玉说完便悄悄走出了房门。

      “你我房中都有女子在。”沈追玉回来和陈商说,他皱着眉,“我还好说,你可是燎原侯男妻,若是被人发现在外和女子偷欢,后果不堪设想。”
      “我房中没有吗?”李算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但仍强撑着问。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计较这个。
      “你毕竟是个太监,估计他们觉得你有心无力。”沈追玉皱着眉说:“不过他们做的确实不对,太侮辱人了。”
      “可偏偏是我中了。”李算粗喘着气说。
      “那,那这怎么办?”沈追玉也无奈,“我倒是听说不少太监会找对食,但这……”

      “沔阳县知县安排的卧房,我们肯定是没办法过去了。先找家别的客栈安身吧。”陈商打断他的话,扶着身体虚软的李算走出厢房。
      三人又找了家客栈住下,虽比不上沔阳县知县安排的那家,但好歹算是干净。
      陈商将李算在屋内安置好,“委屈忠公公了。”
      他刚要走却被李算揪住了衣摆。
      热气在李算体内游荡,那药物生发缓慢,但一旦生了起来便如鱼入池中,激荡浪起。而他又是个太监,所有的苦欲不得纾解。只化作凶狠的兽,在燎原中徘徊刨地。弓身撞石不得解。

      “忠公公,此药无可解,只能你自己扛过去。”陈商回望着李算说,他眼眸清明。
      李算摇着头,“你陪我,求你,陪我。”
      他拉着陈商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陈商的手,“烟卿……”
      “烟卿,陪我。”
      陈商一滞,他的表字极少有人知道,此刻又怎么会被长于宫中的守忠念出来?

      “忠公公自重。”陈商紧紧按下李算意有所图的手。
      “自重?”李算整个人都被烧的糊涂,他坐起身,看着陈商,“若是你那燎原侯在这里,你可会劝他自重?”
      “忠公公!”陈商怒吼,他眼中仿佛闪过一丝火光,“切莫如此。”

      李算却只是笑,他抬手想要摸着陈商的胸口,“他若在呢?”
      他的手被陈商恶狠狠扯下,“忠公公,我敬你侍奉圣上身边,不愿冒犯忠公公。可若是公公仍如此,也莫怪陈某。”
      李算仍旧不死心,“你便当我是那燎原侯李算又如何?”
      他眉眼迷离,那一瞬纵是陈商也在一瞬间有些恍惚。
      可只是一愣,他猛地扯下发间的月蓝色发带,将发带在李算手腕间缠绕。

      李算的手腕被发带系的生疼,陈商有些不忍,握着他的手,“我为公公念《清净经》吧”
      月色落降娄,三星在云天。
      陈商低声念着——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李算将头埋进枕间,汗将枕上的绸缎打湿。他的面上如桃花般颜色,潮红难褪。
      陈商仍握着他的手,缭乱的衣裳下少年的心口起伏,像是难忍着苦欲。

      ……
      第二日李算起来的时候房内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正当他还在思量着要如何面对陈商时,一推门却看见了跟在侯公公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正站在房门口。
      小太监名叫四喜。算岁数比他大上一些,听说当年侯公公出宫,他是自请跟着侯公公的。
      “老祖宗让你回司耕局一趟。”四喜摆了下拂尘说。
      “我无父无母,更没什么老祖宗。”李算直接呛声道。
      四喜瞟了他一眼,“别在这耍嘴皮子,掌事让你今儿个赶回去,若是今日晚上还看不见你,定捉了那个叫守全的小兔崽子,细细剥了皮。”

      昭君城,梁闻道点着这次过来各地方上缴的孝顺银,然后看着在旁边躬身而立的昭君城知府楚于投,“我听沔阳县知县说,他吃了四五个烧饼,可都没吃到槐安县知县放进去的碎金。晚上他也的确下了药,但却没抓到人。而槐安县知县又和我说他的确放了碎金在烧饼里。”
      “你说,是谁在说谎?”梁闻道看向楚于投。
      楚于投恭敬笑道:“他们谁说谎不重要,他们两个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商陈御史。”

      “是,你说的不错。”梁闻道点点头,像是颇为赞同,他点着头的样子一看便是个十足的纨绔,像是歌楼的公子赏识着跳舞跳的好的胡姬。
      “重要的是那个陈商怎么想。”梁闻道点头:“如今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便让你过去试一试他的口风吧。”
      “遵命。”楚于投道。

      守忠公公突然被侯公公叫走,陈商和沈追玉二人不好单独前去其他县府查账,毕竟大辰律法要求如无刑案,必须要有两个部门以上的官员一同才能查对各司案牍账簿。如今他们手头并没有除了沥南县外其他县府涉案的明确证据,故而也不能单独前去其他县府核对账目。
      于是他和沈追玉便在沔阳县暂住了下来。
      夜间,却有贵客造访。
      是昭君城知府,楚于投。

      楚于投带着酒来,他们便在客栈的后院共同饮酒,先时楚于投也并未表明来意,只和他随意闲聊着,陈商也就随他闲聊。
      客栈的后院中养了两只乌龟,陈商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池中的乌龟缓慢爬着。
      “听闻那燎原侯性情暴虐,陈御史也是受苦了啊。”楚于投为陈商倒酒。

      陈商并不反驳只是苦涩一笑,而后说:“楚知府慎言,侯爷毕竟是大辰的功勋之后。”
      “我知晓陈御史有麒麟之才,当时听闻你嫁给了燎原侯做侯府赘婿便知晓,陈御史必定不会困于侯府之内。如今果然,侯爷已然逐清风而上。”
      陈商只是顾自饮酒,两个人随意聊着,楚于投一直试图试探着陈商的口风,却始终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言语。
      喝完了一壶酒后,陈商摇头,“今日便到这里吧,在下不胜酒力,实在是不能喝了。”
      “那我送陈御史回房。”楚于投起身说。

      陈商扶着他站起来,刚走了几步 ,突然回身将桌上的酒壶扫落,然后身形不稳般颓然坐下。
      “楚知府,你说的是啊,谁知我心中苦闷!”陈商抬起头看着楚于投:“众人都说我是燎原侯男妻,仿佛我是个女子般。只有楚知府还称我为婿,至少还把我当成男子看待。”
      “陈御史……”楚于投立刻低声唤道,想要引着陈商继续说下去。
      陈商摇着头,“我知道楚知府此番前来是为何,我突然到了这降娄郡,你们肯定都在猜我要来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来这里,就是要博个功名!博个可以不再受制于那燎原侯李算的功名!”

      “钱财美人,我都不在意,那些不过过眼云烟,解不了我的苦境。”陈商看着楚于投,眸中像是有碎落的月光,“你们都应该知道,我只是为了避祸才不得已嫁入侯府。我对那个李算,心中并无半点欢喜。”
      “我看着他,只有厌恶,只有憎恨。”陈商拿起案上剩下的酒壶,将酒倒入口中。
      “圣上让我来这里,是要彻查春秋赁。这是我能逐上青云唯一的路,我定要查出点什么,才能秉明圣上。”陈商放下酒壶,一脸颓然,“若是把这天大的机会就此错过,我岂不就是放走了青云路?”
      他回头看着楚于投,“楚知府,我知道,你也定然是个心有鸿鹄之人,此番,大人可否相助!”
      楚于投看着陈商,像是有些犹豫,最终叹气点头,“陈御史所托,楚某怎能不应。”

      楚于投走后,陈商却悠悠转醒,那双眸子清亮,哪有半点醉意。
      他从案上抽出一张素纸,开始给李算写今日的信,写完了一封信,他又想起后院的两只乌龟,于是在信尾画了两只乌龟。用笔简略却颇为灵动。
      画完乌龟,他感觉心情尤为不错,于是封好信封,让客栈的小厮送到驿差处。

      第二日,昭君城中。
      “按你所说,这个陈商所求,不过是功名。一个能让他摆脱侯府赘婿身份的功名。”梁闻道在亭中饮着酒。
      “按陈御史昨日所说,便是如此。”楚于投道。
      “那就给他功名。”梁闻道轻笑,“给他一个向上爬的梯子。”
      “那这沔阳县知县和槐安县知县,梁公子,是打算舍弃哪个?”楚于投问。
      “你若是有两个瓜,一个白色,一个黄色。其中可能有一个坏了,你扔掉哪个?”梁闻道压着眉头问。
      “当然是都扔掉。”楚于投回答:“公子尊贵,怎可为了两个瓜,惹了一身脏。”
      “那是自然,剩下的你去安排吧。”梁闻道说。

      “可我听闻这个陈公子的父亲陈老将军,当初可是和令尊闹得很不开心。”楚于投道。
      “你可知,这世上,父子未必同心,师徒未必同力。”梁闻道摇了摇头,“陈老将军已死,这陈商也该从他父亲的死里面悟出点什么。否则,这陈老将军不就白死了。”
      “公子所言甚是。”楚于投点头。

      司耕局,李算无聊地等在主厅门外。
      说让他天黑前务必回来,可他回来了,却又把他晾在门外,还真是好大的架势。
      “公公唤你进去。”四喜从门内走出来说。
      李算进去跪下给侯公公请安,结果那侯公公并未理他,而是用茶漱了口,然后捏着腌梅子看书,任他跪在地上。
      李算咬着牙,不就是一个首席秉笔太监吗!
      等我开大号过来,把你们都杀了!

      “起来吧。”不知道过了多久,侯公公突然悠悠说。
      李算赶紧直起身,膝盖已经生疼,小腿也酸的厉害,他一站起来差点没直接倒下。
      “前儿个,他们说着沔阳县和槐安县的账目有些对不清,你明天就把这两个县往年的账簿提调回来,让他们好好查查怎么回事。”侯公公扔过来一个腰牌,“是圣上赐的腰牌,有了这个腰牌,没人敢拦你。”
      “行了,领了命就走吧。”侯公公看着慌忙接过腰牌的李算,一脸嫌弃。

      “就这一件事?”李算皱着眉,让他当日赶回,又跪着这么久,结果这就吩咐完了?
      “旁的事情,你做得了吗?”侯公公冷哼着。
      “行,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李算瘪着嘴拱了拱手。

      【叮!主线任务:带回沔阳县及槐安县账簿】
      奖励:10000积分
      李算听着机械的提示声翻了个白眼,这点小活,也犯得着让他特意跑一趟。

      两封分别来自沔阳县知县和槐安县知县的陈罪疏被送到了陈商手中,陈商连夜起草好了劾罪的文书,递交给圣上。只等圣上下达核查令。
      这梁闻道做事倒是颇为迅速,这么快就把两个知县一并当成了弃子。

      陈商在沔阳县算着信使的路程,却发现自己好像比起送到圣上手上的劾罪文书,他更关心写给李算的信是否送到。
      可李算却也始终未给他有回信,也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不想回,或者懒得回。
      他在房中磨着墨,打算写今日的信。却听见院外沈追玉慌张的声音,“陈商,陈商!那个司耕局派了守忠过来,要把前几年涉及到司耕局的账簿都运送到司耕局。”
      陈商放下笔,看向窗外飞奔过来的沈追玉。

      等他和沈追玉赶到沔阳县县府,一队的小太监已经在往车上搬运账簿。
      守忠一身麒麟官衣,坐在石桌旁的小凳上吹着茶上的热气,
      “守忠公公,我已向圣上递交了劾罪文书,这批账簿涉及到案件,您还不能带走。”陈商走到守忠身边。

      李算握着茶杯,抬起眼,用上目线看着他,“那圣上的判查令下来了吗?”
      语气轻慢。他被侯公公这么折腾了一番,正在气头上。
      “还未。”陈商说,他知道现如今圣上还没有准确的消息出来,他现在并没有权利扣下这些账簿。
      “那我可就更得带走了。”李算站起了身,身形晃晃悠悠,配上他那张带着几分邪气的脸,让人觉得像是个簪花遛鸟的纨绔。

      “若是圣上的文书下来了,这批账簿还没被拿走。你我才是完了。”李算凑在陈商的耳边说。
      司耕局终究是圣上的人,代表了皇家的颜面。若是司耕局被查出来有什么,谁都不会好过。
      “再说了,我不拿走,你觉得圣上的文书能下来?”李算继续说。
      陈商看着手中,他知道他如今还未得到圣上的准确答复,此刻他若是强扣文书的确于律法不合。

      “陈御史,账簿装好了,我便先走一步了。”李算躬身笑道。
      陈商看着他,他知道这个守忠终究是敌非友,守忠与侯公公再怎么不对付,也终究同是宦官。这个身份无可改变,那么他就永远代表了司耕局的利益。
      如果陈商往后要彻查司耕局,这个守忠公公迟早会成为他的拦路石。
      但这个司耕局,他终归是要查的。
      裂隙已经埋下,往后深渊自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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