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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年春 ...

  •   既然安翠打定主意,要好好筹谋着,在这大梁朝继续苟活下去,便免不得要四处探问消息了。

      所幸她不仅身在京城,更位于李宅,当是名门中数一数二的相府里。

      哪怕寻常奴仆,都晓得许多乡野间难以得知的秘闻。

      例如李相近来烦心政务,好些天没个好脸色,跟前侍候的下人也如履薄冰,生怕遭到迁怒。

      是了,想一想李瑕那放肆张狂的举止,倘若相大人是个严苛正经的,早该重重地管教他了。

      安翠一边儿在心底默默吐槽,觉得这一大家子都没个好人。一边儿,又不禁去好奇近来究竟发生些什么。而在打听到些许,堪称捕风捉影的传闻后,她陷入良久沉默。

      原身往年闷在后宅,对于时政毫不关心。但她老子好歹是个官儿,哪怕职位低呢,到底是晓得些风向的。

      “北疆……”她轻蹙眉头,问着旁边共她闲聊的,在相夫人跟前伺候的婢子,“又和匈奴打起来了?”

      那小婢是家生子,平日也不干活,如今就吃着零嘴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安翠唠废话,“嗐,前几年不就如此么,到今儿,也没见怎样呀。咱在皇城里头,好吃好喝的过着,管他边戎作甚。”

      又一婢子接过话茬,附和道,“是了。边关啊,离京都远着呢,哪怕打不赢,自有军令征兵服役,教庄稼汉子去挡,与你我可没个打紧处。”

      少女三两说笑,闹腾着摘花扑蝶。

      身着鲜亮柔软的绸布,头戴绢花、腰佩绦丝。是远离贫病穷苦,在富贵窝儿里,被养得珠圆玉润的模样。仿佛不识愁滋味,抑或说,对于事不关己的那些,一概漠不关心。

      宛若隔着高墙,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话,诠释地淋漓尽致。

      安翠再没了兴致。

      *

      在日渐高涨的危机预感下,安翠有意无意的,去注意关乎国事、乃至民生的动向。

      不消多久,根据零零碎碎的闲话,她勉强拼凑着,去揣度现如今的状况。

      北匈汗国猖狂,进犯无度。
      三年战况,少有胜绩。

      局势不容乐观。

      出塞守关的将领换过一任又一任,或有忠国爱民的,惜甚,却只略占上风不久,便落得个马革裹尸还。

      那道边界线,是他们在疆场上厮杀,用血肉铸成的。

      可天下不如意事常□□。

      打从上回,那位莫大将军以身殉国后,新官上任,却只守不攻。连绵的战役不休,消耗的不止是钱财粮草,更有军心动荡。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历史的齿轮,从不宽恕任何人。

      安翠对于详细情况并不知晓,然而,仅仅是听闻到这些,就足以令她提心吊胆,深深的感到忧虑不安了。

      “总觉得……”她忧心道,“这国家迟早要完?”

      说归说,她身在梁朝,哪怕明知官僚贪墨、制度腐朽,也仍然不愿面对国破家亡的惨事。

      “淦!”
      安翠绞尽脑汁地回想,试图从已经模糊的记忆中,从那本一眼掠过的野史杂书上,翻找出只言片语,“除了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还有什么事情来着?”

      她无比悔恨当初没把书里内容全文背诵。

      “翠儿,你又在作甚?快过来,小主子又没吃食呢!”有人喊她,是个名唤绿萼的婢子,不满兼并着抱怨,没好气的嘟囔着,“整日地躲懒,分明一点儿也不上心,怎就……哼!”

      大抵是还记得那日的鸭脯,尽管猫主子共她相处不久,却还算满意她的伺候。

      “是吗?”安翠瞧着几乎没动的小金盆,提议道,“府里应该有兽医吧?不然就……”

      “你疯了不成!”
      绿萼面色一变,打断她话音,狠狠瞪她,“要找死,可别拖上我一起!”

      “……哈?”

      正当安翠满头雾水,望着拂袖离开的绿萼,很是不明所以之际,倚在花阑边儿的芙蕖却噗嗤一笑。

      她循着看去。

      应当是由于上回,芙蕖不知是故意为之、抑或无心所致,那过于挑拨离间的言辞,都教她甚为警觉。因此,她就算可以和芙蕖搭话,也毫无这样做的打算。

      偏生芙蕖要凑过来,共她道,“你来得晚,便不晓得此前发生过一桩事。”

      “什么?”
      送上门的隐藏剧情,不听白不听。

      芙蕖便掩着唇又笑了。春风扬,牵起她裙摆轻掀,在阑干旁勾勒出一抹香痕。

      她秀致的眉眼处含着安翠不甚明了的深意,盈盈欲语,犹似花枝含苞,“你瞧我等,过得逍遥自在,但凡在主子跟前还算得脸,便好似与官家小姐别无二样。”

      “我实话与你讲,”她笑意脉脉,话音婉婉,“倘若真要作个比较,莫说草芥,恐怕连尘埃都不算。被主子们随意抹去,也脏不得他们的手。”

      安翠愈发紧蹙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郎君爱猫,曾为它杀一婢女,剥皮抽骨。”芙蕖轻飘飘地一句话,音调不高,和缓又平淡的阐述着,“没几日,那可怜人便香消玉殒了。死在夜里,第二日,除却琼苑中几个老人,谁都不记得她。”

      话音落下,安翠沉默不言,心底却莫名咯噔一下,不住地发沉。

      “你……”

      她才刚开口,芙蕖就心领神会,答道,“我亦同你一般,是被卖入李府的。”

      “远着他些罢。”芙蕖轻瞥她一眼,似是善意的提醒,又似是不怀好心的指引,浅笑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离得近了,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我去告状?”安翠心底仍然存疑,更兼摸不准她的用意,索性直言逼问,“上回你和樱珠的事情,我还……”

      “你晓得樱珠怎样了?”

      经由她一问,安翠话音乍住。

      芙蕖遂道,“她呀,被赶到田庄后,就投河自溺了。”

      “……死了?”安翠却骤然面色煞白,

      “是你聪慧,将计就计反倒令她作茧自缚。”芙蕖依旧用着不以为意的腔调,好似人命的确轻比微尘,还不忘在话尾笑话着,“如若不然么,没准儿落得她这般结局的,就是你了。”

      死寂。

      她在春阳里发抖哆嗦着,手足冰凉、面无血色。相较于害怕,更令她深刻感到的,反而是三六九等,甚于高低贵贱之分。仿若一把利刃,悬在头顶,颤悠悠的将落未落,警示且告诫着她——

      倘若逾矩失格,违逆犯上,等待着她的,将是怎样残酷的后果。

      情绪跌宕至极的时刻,安翠蓦然惊觉,想起了那本闲书野史的名字。

      ——《梁末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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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一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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