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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平淡无奇且无趣 ...

  •   在莱州路的街上,有一家琴行,它店面朝东,北边是丹香蛋糕店,南边是一家理发店。这是一家只能用平淡无奇和普普通通来形容的琴行。店主老罗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相和善的稀发男人。他每天早上都会在琴行门前扫地,与和他一样早起的熟人打招呼。他不需要这么早起来,一家琴行不需要那么早的营业时间,问其原因,他回答:“孩子起来后我也就睡不着了,还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什么都做完时,老罗会像居民楼楼下的古稀老人一样,搬张板凳坐在琴行门口默默观望,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是在默数有多少辆车跑过去,还是观察街对面的建筑工地,又或者只是毫无意义的,为了出来而出来,没人知道,他看起来总是在发呆。
      这里也并非什么闲人莫入之地,至少对金这样的熟人而言。只要她想,她通常都会在放学和琼夏分别后骑车至此,不是来找乐子,就是来找在这里打工的星辰。这次,她又一次看见与自己颜色十分相像的自行车停在门口后,熟练的把自己的自行车也停靠在了那辆自行车旁边,然后推门而入。一进门踩在脚底下的就是和学校那里同款的青灰色石砖,有一个不大的木质柜台摆放在左手边,上面摆着一台惠普电脑,墙上挂着的都是不同颜色的木吉他,横竖有序。金见店里面没人,就大步迈进,一边喊着有人吗,一边走到店中间摆着几个支架的塑料椅子旁坐下。
      “没有人啊~”在自己的呼唤无果后,金开始环视这自己早已看了三千六百遍的店里。她看到了眼熟的天蓝色书包,放在一个棕色的吉他下面。“唉~明明在这里的。”这是星辰的书包,这个书包他从初中用到高中毕业。感谢母亲是按照买旅行包的标准来买他们书包的,使用寿命才可以如此长久。
      门那边传来吱呀的声音。金抬头一看,正好和来人对上眼。
      “哦,这么早就来了啊。”明途插着腰说。
      明途全名叫赵明途,是店主老罗的独生子,因为明途的长相与母亲十分相像,且老罗对他母亲感情深厚,于是让他随母亲的姓。明途的身材与他父亲截然不同,他这个人瘦瘦的,看起来风吹就倒,他的体质亦是如此,从上学开始就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平均两个星期就会因为生病请假一次。金还记得的是,每个学年他至少都会生一次大病,高一肺炎,高二肠胃性感冒,高三磕破了头(据说当时明途血流一地,整个校服上都是红色的,看到的女生都忍不住大叫)。由于他三番五次的出入大门口,以至于和那里的大爷都混熟了,他只要在那里打个招呼就可以自由出入,请假条都不用出示,这也有了我们上午看到的场面。至于他什么时候开始往外带人,这是后话。
      明途一如既往地面色苍白,贫血是他的基础病。他往里走了两步,但手一直扶着门。
      抱着纸箱的老罗步伐沉稳的走进,把纸箱放在了柜台前面。“哎呀,老了啊,不中用了。”老罗站起来努力伸展了腰板,后面的人紧随其后,老罗赶快让开了道,让他也把纸箱放了下来。
      就在搬完东西的两人喘息之时,明途过来打开了其中一个纸箱。果然,里面尽是琴弦,按压夹和琴谱等。老罗的琴行盈利主要来源于这些小东西,这个地方,一般一个月才能卖出几把吉他,但后续买这些的人几乎每周都会来,那些人基本都是来换弦和求新琴谱的。
      “这个周也这么多啊...对了,星辰,你姐来了。”
      “我不瞎。”男孩的声音有一种超脱于这年轻□□的低沉感,他回过头来,一边回头看着纸箱,一边向金靠近。
      “姐。”他小声说。
      金心里被这磁性的声音弄的痒痒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看着男孩,说:“你该剪头发了。”
      “以后再说。”
      看老罗和明途父子那边,明途似乎在恳求什么,而老罗也是很认真在听的样子,很快,老罗回过头来,对星辰说:
      “为了庆祝你们这些小家伙,不对,高中毕了业就不是小家伙了。为了庆祝你们毕业,所以今天特地给你放一次早假,放你一马吧。”
      星辰是在高一和明途混熟时才在他的“优先推荐下”(走后门)得到了这份工作。在周五和周六晚上,由于琴行门是便宜简陋的玻璃门,老罗和明途也不在附近住,所以他们为了安全才找了个值得信赖的人来看门。最近撬锁偷东西的事情频发,周末晚上尤其是高峰。除了老罗和明途偶尔会来看看他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由星辰自己自由调遣,星辰也是看中了这份工作及其宽裕的空闲时间才请求明途的。报酬虽然不高,不过刚上来,星辰就提前了两个月的薪水换来了一把吉他,他很满意。
      “回去以后好好放松放松吧,毕竟熬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想想了。”
      金骑车在前面,姐弟俩隔着半个车位,一前一后的骑车而行。
      从琴行出来后,星辰就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向来寡言少语,可就在两人骑车上路时,他对前面的人说:
      “姐,你听出来明途他爹是什么意思吗?”
      金没有回头,她减速让过了一辆转弯的奥迪。她知道老罗是什么意思,也该为未来想想了。
      “我不傻,知道。”金回应道。
      “所以你,真的不上了?”
      “就算我想,我这分能考哪去呢?”
      “那你以后,去帮咱妈忙,还是怎么着?”
      “你好烦啊,问问题跟连珠炮似的,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是吧?”
      金听起来相当恼火,她极其易怒,就连和她作伴半生的星辰都搞不懂导致她生气的标准线在哪里。姐弟俩有一路没说话,直到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时,后面的星辰看向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不过不是对他的。
      金先开口,“要不你跟老娘我混吧,反正咱俩都一个样,没什么上下差别。”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星辰的学习成绩的确比金高,但他严重偏科,总分上面和金也只是倒一和倒三的差距罢了。
      未来...以后吗?星辰心里说。这是他思考了半生的问题。
      我不知道,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了,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东西烦得要死不是吗?学校里老师天天说你们要是以后学习不好,以后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代表以后为了谋生就必须付出比常人千倍万倍的努力,就像农民工一样,我见识过他们,在公交车上,他们或穿着军绿色的粗大衣裳,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他们的衣服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脸也是,手也是,哪里都是,每个人脸上都布满皱纹,和其他老人不一样的皱纹,其他老人的皱纹是风吹出来的,而他们的是刀子刻上去的,在我眼里,他们悲惨到没有一处存于世界的标志,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想活下去,可是,每当看到他们,我就想起老师们日日夜夜跟我叨叨的话,我以后会变成这么个样子吗?不,我不想,我以后要是变成这个样子的话,我一定会先弄死我自己,可我不想死...
      “艹!”星辰咬牙骂了一声,他的双脚逐渐软绵无力,因为胸口突然被堵着似的难受,不止如此,又堵又疼。这不是第一次了,星辰之前在网上搜过胸口疼痛的原因,郁闷的他摸不着头脑,只找到了一个按压疼痛部位可缓解的解答,于是他身体前倾,左脚支撑在地上,手同时死按着疼痛的胸口,慢慢张嘴呼吸。
      早在前面的金也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调转车头。她一回头,一股盛夏独有的热风,混杂着沙土,扑到了她的脸上,感觉痒痒的。金把车停好,走到星辰面前。
      “怎么了,姐姐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是不是?”
      现在的星辰就连呼吸控制不好都会导致胸口更加疼痛,哪能再说些什么。他轻嗯了一声,除此之外,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个地方疼吗?”金试探性的问。
      一辆辆大小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和随之刮来的风一阵阵的在两人耳边掠过,所带来的尘土也不断扑打在他们浅蓝色的校服上。
      星辰又轻嗯一声,刚才表示敷衍,这次表示肯定。
      “这里吗...”金小声嘟囔着。她慢慢走到星辰的左边站好,右手轻抚星辰的后背,左手摁在星辰按压胸口的手上。
      “胸口痛还是心脏那个方向疼?”她在星辰耳边问道。
      星辰顿时感觉有一条小虫直往他的耳朵深处里钻,那小虫顺着他的耳道改变体型,时胖时瘦的,不让他太难受,也不让他太舒服,却撩起他心跳的变奏。要是金在他的耳边说个不停的话,绝对会让他痛苦不得的。还有,她靠这么近做什么?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不只是她,是她身上的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星辰不愿在这方面多想,好在,胸口的疼痛有些缓解了,他带着声音长舒一口气,把握着自己的手往外推了推,她的手比自己的暖和。
      金往外站了站。
      “为什么突然心脏疼呢?”
      “什么心脏疼?刚才岔气了而已。”
      “啊?”金眉头一皱,“可我明明看你捂得是胸口啊?”
      “刚才喘不过气而已。”星辰装作厌恶的瞥了金一眼。“走吧,你中午吃什么?”
      见星辰似乎已经恢复正常,金也就没多说什么了,她有些失望的轻嗯了一声,目送星辰蹬了一脚自行车先行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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