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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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考结束，江渔才挑了个上午将裴词约了出来到城西的糕点街散步，并去尝尝玉家铺子新推出的白松糕。两人到时门口已经排了满满的长队，正发愁时，瞧见东侧的小门帘子被掀开，一个着靛色水洗衫子的女孩儿蹲着一盆暗色的青菜出来。
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词不认识那是什么菜，却一下子热情地朝女孩挥手：“好久不见啊，阿桃。”玉桃也热情地小跑过来，两条乌黑油密的辫子在空中颠簸得可爱：“词姐姐，你来了呀！”她看到旁边的江渔是生面孔，便又稍稍羞涩地朝她抿嘴笑着。向来活泼的裴词主动来介绍：“这是我联大的同学，不过一直生病休学，我也很少能见到，你叫她渔姐就行。”一些转过来又跟江渔说：“这是这家铺子的大女儿，你不上学的时候，我偶尔会和白岚她们来玉家铺子买吃的，久而久之便认识了。”
两人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玉桃便将二人带到了店铺后面小院里的石几前休息。江渔环视了一圈院子，规规整整的小四合院，格局端正，正屋里七八个带着白色布围裙的师傅正在忙碌，不过须臾便有两人各端着一个圆形大篦子匆匆往灶房走去。玉桃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刚想去弄点茶水来，便被裴词按住：“你且坐着歇会儿吧，一会儿你爹来抓你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阵数落。”玉桃只得作罢，三个人便唠起了闲话。
“你这盆里放的是什么？”
“是苜蓿。”玉桃用手舀了一点嫩绿，递给裴词她们看。
江渔神色一顿，附身看去，抬眼问道：“我听说，只有越州那面的人食用这个？”语气却透露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玉桃并未察觉半分奇特之处，很是开心地回答道：“对的。我老家是越州的，这是我爹前些日子托人从香雪海捎带了些隔年的存货，让我收拾收拾给腌上，留着正月吃。”江渔点了点头：“我听说这种菜一般都是四、五月新下的为绝佳，这些水分已失去得差不多，与其炒食，倒不如撒上甘草粉，做爽口小菜。”
裴词笑着看了她一眼：“你竟还懂得这些？”玉桃也很是好奇地看着她，江渔只是笑了笑：“小时候去过越州，有幸尝过一次。”玉桃心里顿生亲近之意：“原来渔姐姐也去过越州，我很多年都没回去了。”看出来江渔眼里的疑惑，她又解释了一下：“我爹说家里没人看铺子不行，我的弟弟妹妹年纪都小，所以我便成了和糕点师傅们一起看铺子的人，不能回祖父家看。”
闻言，江渔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即便都是占着血缘做姐姐，也总有人做的好，做的不好。她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这几年对江潋、江滟和江浓的所作所为时，却听见裴词有些埋怨地说道：“玉叔手艺虽然一绝，但脾气也蛮横得很，你们家这铺子之所以在北平叫得响，谁人不看在阿桃你的分上，多么温温柔柔的姑娘。从前家业未兴，你错过了开蒙的好时候；如今万事都顺利了，你却像是嫁给了这铺子是的，年复一年不能抽身。”玉桃也只是低头没接话，继而三人又扯了会儿坊间的趣闻，共同话题虽不多，但仍然聊得很是有意思。不一会儿，从前面街跑过来一个小伙计，说玉师傅正在寻桃儿姐问话，并将裴、江二人要的白松糕用油纸包好送了过来，三人便匆匆地做了别。
从糕点街出来，裴词看时间尚早，便提议江渔和她去北海散散步。“你在家偷懒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学校这些日子简直闹翻了天。”裴词语气极其欢快，不像是才结束了中文系年终大考的样子。江渔心里稍稍掐指一算，入学第一个月她便委托哥哥向级部交了请假报告，这一晃便过了小半年的光景。尽管对外说是在家养病，但像裴词这些极少数的亲近朋友，还是知道这人一贯的行事风格，实在是不像个一撇一捺，端庄娴静的闺阁小姐。
江渔偏头看了她一下，“我听大哥说过些，成家好像动静挺大的。”裴词像得到鼓励了似的，颇有兴致地继续说道：“可不是么！咱们系的成老先生，愁得头发花白。大家以前都知道成奕那副嚣张劲儿，他拉帮结派，奔赴榕城这件事也算是意料之内，可最近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这一年多是音信全无，连报道也没发出来过。”顿了顿，又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旁人都说他死了，你知道子弹不长眼，他走时身边也就有纪振几个朋友，”江渔对这个情况倒也不算意外，虽然是江滟和成奕有一段婚约，但毕竟她和成奕也是同龄之人，无论是小学，中学的几年相处，都知道这人行事多么乖张不羁。
成家不是什么大户，相反已经是落败得一塌糊涂，毕竟成老爷子当年不过是旧朝的一个顶酸腐的文臣，学富五车，饱读经传不假，可这年头恰恰不兴念仁义礼智信，人人都要讲主义，讲西洋新景。好巧不巧的是，成家的一双儿女都是极时兴的人物，全都一心扎在新闻事业上，比起自家弟弟，办了全北平叫人又爱又恨的同风报社的成鸾才算是大人物。
“成鸾姐没让人去寻吗？她办报纸，结交甚广，这点都联系不上吗？”
裴词撇撇嘴：“北平谁不知道那女人的‘事业’越办越大，忙着和当局打交道，一年到头连家都不回几次，又哪有时间管她弟弟死活？而且，我前几天还听说，她申请做了联大寒假进修班的客座教授，成先生里里外外拦过好几次，可上面都准了，他一个中文系的教长哪里管得住她。”
这事儿也确实叫江渔诧异，转念一想江渲昨晚的表现，似乎觉得可以说通不少前因后果。脑海中的事情阡陌纵横地摆在那里，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便与裴词告别：“我忘记拿中午要喝的药了，今日就不约午饭了，早些回家吧。”
裴词惊讶地看了她这一连串的反应：“我不回去，今天裴让哥在家吃午饭，我不想和他待在一处。”
江渔一边走一边正色地叮嘱：“裴姝藻你别这么想，你亲哥比成家姐姐还不着家，他回来你该抓紧亲近……”话音未落，便风似的转过街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