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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上神可是要将我赶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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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疏眼前景象瞬换,介子不见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都不见了,只看到一对闭了的眸,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不待扶疏看个清楚,那眸便离远了,乐幽的脸由近及远出现在眼前。“乐幽?!”
“扶疏!你又出神了?”
“我……”
“快看,我们到了江南水乡了!你不是一直要来看看吗?”
江南?我是想看的,可我未对乐幽说过啊!我不是被困在那座邪门的城里了吗?贪火介子不是害得人间如炼狱了吗?我为何又到了江南?乐幽不是被掳走了?如何又与我一起了?
“扶疏?”
扶疏怔怔看着乐幽,“宫主,是谁救了你?”
“救我?你是说从那瘴林雾山上救我吗?是你啊!好多年前的事了!怎的又提起了?”
“好多年前?”乐幽越说扶疏越糊涂了!
“是啊,你救我出来后,我便回绝了族长之位,与你游历天下,今日到这水乡,你便突然犯傻了,我使了法子才将你唤醒呢!”
“什么法子?”
“你!”乐幽脸红道:“你不记得便算了!莫再提!”
扶疏想起刚刚那幕,脸烧得通红,低低说:“你……你这样……你那意中人……”
乐幽脸也红透,背对着扶疏问:“他如何?”
“你还未对他明言吗?”
“未曾……”
“为何?”
“他是个傻子!”
扶疏心里嘀咕,这傻子好福气!又想起乐幽刚刚是如何唤醒他的,一阵羞涩再次涌上心头,乐幽竟!……定是我愣神害他心急了,都是权宜之计,嗯,权宜之计,勿要挂在心头!
扶疏缓缓脸上的羞臊,走上前与乐幽平行道:“乐幽,我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乐幽温笑问:“梦见什么了?”
扶疏想起梦中各景,脸上又浮起惊惧神色,“梦见贪火介子祸乱人间了,梦里我好害怕……”
乐幽握住扶疏的肩安慰道:“都是梦!莫怕!”
“嗯,还好是梦!”
“再说,贪火介子他们几百年前就被你收了,如何作乱?”
“我收了他们?”
“是啊,这也忘了?”
“我如何收的?”
“那我便不知了,你只说如今就你一人了。”
“只剩我一人?旡夊与惕栗呢?也收了?”
“嗯,不信你探探他们可在家。”
扶疏连忙敛神去探,果然都不在!“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乐幽佯作愠道:“你竟将我们在一起的时日全忘了!”
扶疏见乐幽生气,急急道:“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宫主莫气,我定能想起来的!你等我一等,好不好?”
乐幽破笑道:“逗你玩呢!我如何会生你的气!你自那年救我出来后便时常这样不能记事,时常愣神,我都知道的,如何会恼你!愧疚都来不及呢!扶疏,你不能记事,我便帮你记着,你愣神,我便唤醒你,只要我们在一起,旁的,都不重要!”
“嗯!”扶疏收起诸多心绪,拉拉乐幽袖袍,“那宫主与我说说,我们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乐幽温笑说:“先回了巴下,住了好些年,后来你说闷,我们便天南地北的到处走,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倒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就我们二人?”
“嗯,就我们二人!”
扶疏笑着想象那该是多快活的日子啊!可惜都不记得了……他这般时常忘事又时常出神,乐幽该是很累的吧。“宫主,谢谢你!”
“怎的突然这般说话?”
“你一路上照顾我,定是极烦累的吧?”
“不累,一点不累!”
“你撒谎。”
“扶疏,你若是我,可会觉得照顾我劳累?”
“不会!”扶疏斩钉截铁道。
“那便是了!”
扶疏心下触动,想牵牵乐幽,又怕唐突了他,只得忍了。
两人来到一处水榭歇息,旁边有许多卖小食的摊贩。乐幽去一样买了些来,喂给扶疏吃。
扶疏笑道:“我又不是小儿,何需宫主喂食了!”
乐幽道:“你没净手,我净了,就这般吃吧。”
扶疏只好张嘴接过吃了。
“好吃吗?”
“好吃!”
“可会太甜腻?”
“不会。”
乐幽将扶疏咬过一口的小食自己吃了,“骗人,明明很腻!”
扶疏见乐幽又吃他吃过的东西,脸又臊起来。
“这是果子酒,那小哥说是他家独有秘方做的,别处买不到,要尝尝吗?”
“好。”
乐幽将酒壶递过来,扶疏隔着瓶口喝了一小口,“果然有果子香,好喝!宫主也快尝尝!”
乐幽接过对着瓶口喝了,又递给扶疏。扶疏稍稍愣了一瞬,还是隔着瓶口才喝。
乐幽笑笑。
果酒香甜,再配糕饼就腻了,两人便将一壶酒光口喝完了。
酒壶见底,天色也暗了。扶疏不甚酒量,半壶果子酒都耐不住,脸色潮红,歪歪靠着廊柱看着水景,也不知在想什么。
乐幽倒是清醒,温笑着问扶疏,“扶疏,想什么呢?”
扶疏扯扯衣领,“想你啊,宫主。”
乐幽破笑:“想我做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吗?”
扶疏摇摇头道:“想我在梦中时时记挂着你,我以为你被掳走了,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喂你水米,生死如何,我当时神力全无,一边操心着贪火一边担忧着你,却又无论哪方都做不了什么,真真是无赖啊!”
“后来呢?”
“后来我便跟着贪火,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一处城门,我当时心中便只剩一个念头了,那就是救你!可我冲出去却又发现竟是另一个城,哪里有山的影子啊!我那时已是又累又绝望,偏偏贪火还不肯放过我,又给我看了介子作乱的镜像。那时我便想,一切都是晚了,乐幽没了,那么多年躲躲藏藏的心血也功亏一篑了,我不如也去了吧……”
乐幽靠过来,拉着扶疏的手道:“不许说胡话!便是什么都没了,你也要活下去,知不知道!”
扶疏笑笑,将腿抻了抻,“活着做什么?我独自一人活了太久了,烦了!”
“以后都有我了,你再不是独自一人了。”
“宫主……乐幽……可是你……哎!”扶疏叹口气,闭上了眼睛,久久不再说话。
“扶疏?”乐幽碰碰扶疏,“睡着了吗?”
扶疏未答话。
“傻子!”扶疏恍惚间听乐幽这样唤了他一句,又抚抚了抚他的面颊,便不省事了。
梦里听见乐幽轻轻唤他:“扶疏?可是热?”
……
“那我帮你将外袍褪去了?”
……
扶疏梦里见到旡夊,旡夊对他说:“哥哥,我不想这样……哥哥,你救救我好么?!”
“旡夊,你在说什么?要我如何救你?”
旡夊却不答,只反复说:“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扶疏在旡夊的慌乱手语中惊醒,面上竟是担忧恐慌。
“扶疏?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
扶疏怔怔看了乐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乐幽不是旡夊,平缓神色道:“梦见旡夊了,他说要我救救他!”
“救他?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他只说他不想做他正做的事,却不肯告知我是何事,我又该如何救他……”
乐幽担忧道:“最近怎的总是梦见他们?还都不是好事。”
“我也不知我怎么了……”
乐幽碰碰扶疏的脸颊,安慰道:“无事,无事,都是梦!”
“嗯……”扶疏打量一圈客房,“我们这是在哪儿?”
“客栈。你那日有些醉酒,在水榭中就睡着了,我便将你抱了过来安置。”
“抱我过来?”扶疏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躺在乐幽怀中的样子,羞赧得抬不起头来。
“是啊,抱着的。你睡得沉,背不住,只能抱了!”
“让宫主见笑了……”
“是我们被店家笑了,哈哈……”
扶疏更是羞愧,喃喃道:“如何一点果子酒都能喝醉,真是没用!”
“是啊,说也怪,我们饮酒也不是第一回了,不知这回你为何这般轻易就醉倒了。想必是先前出神时累到了,这样也好,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许是吧……你说那日饮酒,不是昨日吗?”
“不是,你睡了两日夜了。”
“两日夜?!”
“是啊,先前观你都睡得香甜,就是醒之前这一会儿不太安生。”
“那你呢?可睡了?”
“嗯,我随意靠着床畔小憩了几下。”
“辛苦你了,宫主,日日这般照料我。”
“莫说傻话。来,起来喝点汤吧,我熬了一日了,你再不醒,汤都要烧干了。”
“好。”扶疏下床来在桌边坐好,等乐幽盛汤。
乐幽端来一碗给扶疏,看着他喝,“怎样?味道如何?”
“自然极美!”
乐幽笑笑,“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说乖话了!”
“真的!不信你尝!”扶疏递过刚准备自己喝的那勺汤,递到半途,忽觉不妥,又要收回来,乐幽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喝下了那口汤,“嗯,果真不错。”
扶疏收回汤勺,低头问:“宫主也盛来一起吃吧。”
乐幽笑道:“没了,就剩这点了,全烧干了。”
“这,那你岂不是要饿肚子?那你吃吧!”扶疏说着就要将汤碗推过去给乐幽,乐幽止住他,“你喝!都是我的心血,你不喝就白费了!”
“可……”
“放心吧!我饿不着的。这里是客栈,想吃什么随时都有,放心吧!”
扶疏只好接着喝。
乐幽笑吟吟的说:“熬干些倒更浓郁香醇了,可惜太少了,不够你补身子。我明日再做给你吃!”
扶疏笑答:“好!”
乐幽像慈母盯小儿吃饭一般,看着扶疏喝完了那一小碗汤,这才满意的收拾了去楼下叫了几个菜上来,与扶疏一起吃。
扶疏道:“这店家手艺可比不上你!”
乐幽笑道:“我也觉得是呢!哈哈……”
扶疏突然眼神亮起来,“宫主,不如我们择个小地方,开个小饭馆玩?”
“怎的突然有这雅兴?”
“你说我们已游历几百年,这天上地下怕是都给我们看遍了,再走下去也无甚新趣。我早就想在闹市辟一处小院子安居了。我喜欢人间烟火气!既你手艺如此好,那不如我们也做做这烟火气中的一缕?想必别有一番趣味的。”
乐幽为难道:“可我只想为你一人做饭,不想他人享这口福!”
“这样啊……”扶疏面讪道:“那就不开了……”
“不过你这主意倒挺好,先前在巴下我们是独居,如今换换,也来体会体会这人间的闹腾。”
“真的?”
“真的!只要你不要我做饭给他人吃就行!”
“好!就做了我一人吃!”扶疏很是欢喜,“那我们去哪里寻这闹市?”
“这里,你喜欢吗?”
“嗯,喜欢!”
“那我们便在这试试?”
“好!我们明日便去找!”
“好好好,明日就去,瞧你急得!多吃些吧。”
“嗯!”饭菜虽不甚和口味,但扶疏心里高兴,还是多用了些。
夜间乐幽也没再去要间上房,一直待在扶疏房里看书,没有要走的意思。
扶疏见天色已晚,道:“宫主,我不会再睡那般久了,你无需再守着我的。”
“好。”
“你快些去休息吧。这两日夜定是累坏了。”
“好!”乐幽起身,往里间床榻走去。
“宫主?”
“嗯?”
“你要睡这儿?”
“嗯。客栈没空房了。”
“这……”
“上神可是要将我赶出去?”
“不不不!那你睡吧!”
乐幽继续往里走,见扶疏未动,“你也过来!”
扶疏羞赧不动。乐幽又叫道:“可是还要我抱你过来?”
“不不不,我……自己过来……”扶疏磨磨蹭蹭走去床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