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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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情发生的几小时后，重返现场的昶颇为无语地亲眼见识了一位专业的驱魔师是如何在人群面前淡定地混淆事实，将一场恶魔发动的袭击掰成了一个热爱化妆的恐怖组织的突袭。
镇长和几位小镇上的话事者皆对这位自顾自讲解完就离开的黑袍戴面具的不明人士颇有微词。毕竟库洛斯是外来人士，除了经常浪迹于酒吧的风情女子，仅这几天留给镇民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
至于另外两位在场者。昶因为主动帮忙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又有护士能够保证的住院记录，亚连也由于年纪太小，都被免除了嫌疑。
大致清理完现场后，镇上才有多余的人手去警署查看情况。他们疑惑地发现，除了里面的人不知所踪，地上被丢弃的几把手.枪也被人为地拆卸成了松散的零件，而装填在内的子弹全都不翼而飞。
警署没了人，自然也无法强行拘留。但最重要的是，佩儿的母亲为库洛斯做了担保。
身着华贵首饰的美丽妇人听闻小镇出了事，第一时间就从熟人举办的宴会中赶了回来，因为跑的太急，盘好的淡金色长发也全散了开，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先回家看望了佩儿，在亚连的解释中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噙着泪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让你遇到这种事情……我不该留你们单独在家的。一定很害怕吧？现在已经没事了，全部都过去了。”
“妈妈……”遭遇变故的女孩儿还未来得及换掉沾了灰尘和泥土的长裙，白皙肤色的脸蛋使得哭的红肿的眼睛尤为明显。
窝在温暖而熟悉的臂膀里的佩儿眼角又有泪光闪动，但她所做的只是回抱住了母亲，微笑着回道。“嗯。抱歉，让您担心了。”
后来那位风情万种的贵妇一直在自责，整个过程中反而是佩儿相当成熟地安慰了母亲，之后又和她一同去询问了小镇上发生的事情。
在库洛斯那儿知道了真相后，佩儿跟母亲自愿做起了志愿者，跟镇上的人们许诺会资助医院的重建，并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当然，只有她们和两位知情人士清楚，这实际上是为了引那位逃跑者回归的举措。）但也希望这份差事获得的安慰能够填补这位美丽贵族被情所伤的心吧。
当然这些都是亚连转述给不在场的昶的。
此刻，两位少年坐在小镇中心那块圆形广场的木制长椅上。夕阳给正中的小型喷泉镀了层金，顺带将目中所及的尖顶房屋和铺满方形红砖的地面，包括他们自身，都粉刷上了层橘黄色的漆。
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毕竟发生过的事件太过耸人听闻，镇上的居民还是早早的回了家。因此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空旷的广场上。
喷泉的水花喷溅声如同一首单调却催眠效果极佳的摇篮曲，听得昶把手肘撑在波浪形的扶手上，惬意地眯上了眼睛。毕竟白天发生的事太多，直到现在他才能够放松一刻。
这个方位能够让全身都沐浴到温暖的阳光中，舒适得让人感觉连精神上的疲惫都得到了治愈。他突然怀念起了在修的咖啡店中打工的时光，至少一天中忙碌和悠闲的占比和现在完全相反。
昶听着少年软孺的声音所讲述的故事越过水声而来，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偶尔“嗯”一声以示了解了讲述的事情经过。
不知何时，声音停止了。
但还有件在意的事没有被提到。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睛。“你的伤势呢？”
“噢，那个……早就好了，不说我都要忘了。”白发少年面色如常地端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只是突兀地伸手挠了挠脸颊。
“是吗？那我可就放心了。”他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
对上视线的瞬间，昶不出意外地看到那双圆润的紫色眼瞳顶不住压力而移到了别处。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么明显的谎也敢撒。
为了让对方记住硬要逞强的后果，他决定来一次突然袭击：拍了下少年的后背。当然，没拍上伤口处，力道也收敛了很多。但还是让亚连疼得突然吸了口气，又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别吹牛了，你还得多静养几天。养伤期间无论库洛斯叫你做什么，都别理他，听到没？要不现在就去找护士换条绷带吧。”
亚连知道昶是担心佩儿做的包扎会不完善，因此他摇了摇头。
“维持现状就好。佩儿小姐虽然手法尚不熟练，但她非常细心。护士小姐也看过包扎后的伤口，夸她有天赋呢。”
“欸……”昶认为自己捕捉到了少年的小心思，不怀好意地诱导道。“这么为佩儿说话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定发生了不少事吧？”
“嗯？”年纪尚幼的少年没明白兄长话语间暗藏的意味。“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我的意思是，你们都是同龄人，而且佩儿的性格又很不错。你难道没有在这里常住的想法吗？”
这个年代的孩子大多早早当家，婚嫁之事更是提前预订，娃娃亲也不算少见，因此感情觉醒的也早。
况且在他假意对佩儿有暗恋之情时，亚连的反应也说不出的奇怪，完全值得怀疑。
脑筋稍微拐了几圈，亚连总算领悟了含义。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意让从未接触过这类话题的少年红了脸颊，接着他感到自己的嘴巴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飞快语速回了话。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觉得佩儿小姐真的很优秀，又勇敢，很敬佩她而已！为什么你，你会觉得我对她，有那种心情呢？”
“不要急着否定嘛，我又不会反对你们。”昶装出一副已经了解了一切事实、过来人般的包容口吻。“要说原因的话……在回去的路上解释清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我并不是喜欢佩儿时，你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样。”
实际上他心里也清楚，亚连和佩儿接触的时间不长，应该大多只是朋友间的好感。
但谁让这位小少年平时总露出过度成熟的气质，没有一点原本年龄的稚嫩。这会让他很有逗弄的心的！事实证明，效果也出奇的好，他几乎没见过亚连露出这种神情。
像是害羞中夹杂了一点点的……心虚？哇，现在连耳尖都红透了。
“……我知道了。”尽管脸颊的热度还未退去，声音也很稚嫩，但少年相当郑重地斟酌着字句。
“我虽然只有从书中看来的知识，但喜欢……应该是一种从心底想要爱惜某个人，和她共渡一生的珍贵心情吧？我很清楚，我对佩儿小姐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把她当朋友看待。”
虽说是小孩子，但亚连对感情的态度居然出乎意料的认真，让昶也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总感觉……抱歉，轻易对你们的关系做了判断。”
“昶又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的。”
虽然说着，但亚连也搞不懂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当时的他真的松了口气吗？为什么在知道昶可能会喜欢佩儿时，他的大脑会一片混乱呢。
可是，现在的心情也不是虚假的。亚连也只能将疑惑丢到记忆的深处。
“最重要的是。”吹着渐凉的晚风，终于冷静下来的白发少年将话题扯了回去。“现在大家都很忙，我还是别去添麻烦了。”
“嗯……说的也是。以防恶魔再次出现，护士去安慰今天休假日没来的同事们了，暂时可能腾不出手。”
聊到这个话题，气氛一时又凝重起来。
关于大规模恶魔出现的理由和幕后黑手，昶还未告诉亚连。倾诉的欲望每次都在头脑中蠢蠢欲动，但最后都被按捺住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要锻炼亚连，但他心底还是不希望对方过早直面人性的黑暗。而且一旦说出其中的过程，亚连也一定会开始担心他吧。
这么一想，他哪还有怪亚连隐瞒的资格。
“咳。”突然心虚的昶换了个话题。“不过护士一个人安抚镇民也不现实，因此库洛斯找了教团的赞助者来帮忙。”
“教团的……赞助者？”亚连被新奇的词汇吸引了注意力。
他当然知道赞助的意思，曾经的养父一直没有缺失对他的教育。只是带了前缀后，这个词似乎也萌发了神秘的光辉。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过几天应该就能见到了。”
亚连乖巧地点头。
贪恋阳光的温暖和难得的轻松时刻，昶想多坐会儿，便转而观赏起了天边不停变换的透着艳丽色泽的云彩。
钟声从不知何处的远方传来，风卷起一块纸团和几片树叶溜过街道。
亚连抱着膝盖，安静地陪在兄长的身边。虽然也看着风景，但却会时不时偷瞄一眼旁边人。
这场景就如同无数个他们曾经一起渡过的夕阳和黎明。
路灯的影子渐渐随着时间拉长，像一条蛇爬到身上，又凑巧刮来一阵清凉的风，使昶的胳膊上不可避免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差点忘了，虽然借了镇民们的水清理了下污渍，但他并没换掉这件单薄的短袖衬衫，难以抵挡料峭的春季微寒。
“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温度也开始下降了。”
昶还未说话，亚连已经先一步站起，回头望着他。
无论多少次昶都想感叹，这个小家伙的感官也太灵敏了。只要他有动静，不管是多么轻微的，亚连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昶也起身离开了长凳，状似无奈道。“你又在偷看我了？这么好的景色都浪费了。”
白发少年讪笑着，不敢反驳。
这种情形过去也发生过几次，如果明令禁止的话，亚连就不会再这么做了吧。但他其实也并未很在意。
在原先的世界中，极少数的几次接触孩子给昶带来的经验，就是这群直来直去的小家伙们会天天想尽办法黏着自己喜欢的事物或是人，更别说是视线。亚连的年纪也并不大，他也理所当然将偶尔对他的目光也归入了其中。
是的，虽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身体就停留在了十七岁的样子再未成长，但实际上的年龄已经是实打实的二十四了。
他十分坦诚地承认，亚连相比当初在这个年纪还是个混小子的他，言行都显得成熟和礼貌得多。
可从心理年龄上讲，这位半路上捡来的小少年还是要比他小了整整一轮。与其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他更自比为监护人的身份。
会担心他的健康，关心他的成长，想要保护，有时又会忍不住想要逗弄。除了对晚辈的关心，他也找不到其他形容他们之间关系的词了。
可在他身上停止的时间和种种疑团，似乎都预示了他注定不会在这个世界长久的待下去。
到时候他又该拿亚连怎么办呢……
“在想什么？”
走在身边的亚连发现了他的走神，问出了声。
“呃……在想晚饭的内容。”昶随口一编。
白发少年愣了下，但很快又展露出了他熟悉的笑容。
“好巧啊，我也在想这件事呢！要是晚餐能有一大碗意大利面，或者上次在河边的餐馆吃到的巨无霸牛肉汉堡就好了……糟了，越说越饿，肚子开始叫了。”
“放心吧，佩儿家的饭好吃到我可以给你打包票。”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因为跟着师傅，我这两天还没吃上正经的一顿呢。”
“……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换掉师傅的选项了。”
夕阳逐渐坠入远方的山脉。但即便落日的余晖增添了一丝伤感，他们却并不感到孤寂，想来是因为有彼此在身边。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会遵守和马纳的约定。如果真的有分离的那天，向来坚强的亚连也能在时间的帮助下，从悲伤中走出来吧。
不如说，昶这么希望着。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