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师何处来》甜杨梅

6、摆脱不掉的西岩山

　　因为这莫名产生的熟悉感，魏微眠才叫他到炼丹房里来，想要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倒不是元阵雨想的那般。
　　元阵雨胡诌道：“嗯，毕竟要当你的学徒啊。”
　　魏微眠将那一晚元阵雨和林意合偷窥的大家伙提到屋子正中，将一些药水倒进花瓶似的圆肚里。
　　元阵雨来了精神，说：“这个是干吗用的。”
　　魏微眠道：“分离。你知道提升品级辅助用的仙丹里，必不可少的一味原料是紫荆草吗？”
　　元阵雨诚恳道：“不知。”
　　这种炼丹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魏微眠的生平倒是打听的清楚。不过似乎魏微眠也没有考校的意思。
　　魏微眠说：“紫荆草提炼出的药水，在极热的时候，会分成两种颜色，紫色的药水有定神之用，也因此广灵丹必须要用紫荆草，因为品级提升会带来疼痛。分出另一种东西。”
　　魏微眠扔给他一个小瓶子，元阵雨打开，发现里面是澄蓝色的液体，漂亮的如同澄澈海洋。
　　魏微眠道：“就是这种蓝色药水，有退热之功效。”
　　元阵雨站到大家伙面前，随着魏微眠灵力催动，元阵雨发现圆肚里的紫荆草药水咕嘟嘟冒泡了，而澄蓝色的雾气从紫荆草药水中升腾起来，随后顺着中间的圆管落到了松子瓶中。
　　明亮的紫色和弥漫的蓝雾，漂亮极了，元阵雨满是惊叹，道：“这玩意儿你自己做出来的吗？太厉害了。”
　　魏微眠笑道：“嗯。”
　　元阵雨道：“这有名字吗？”
　　魏微眠摇头。
　　元阵雨道：“叫小漂亮吧。”
　　魏微眠道：“为何？”
　　元阵雨道：“你看它这么漂亮，使用的时候生气的雾气也漂亮，不用的时候也漂亮。”元阵雨继承了他娘的起名天赋，能将元府叫做气象台的天赋。
　　魏微眠看着眼前足足有三百斤的紫铜器，仿佛看了它被叫做小漂亮硬生生露出的委屈，挽救道：“嗯，以往我都称它为升腾器，不如这样称呼如何？”
　　元阵雨遗憾道：“也行吧。略枯燥。”
　　魏微眠看着他笑了，他笑起来仿佛整个炼丹房陡然亮了，让人不自觉的跟着他笑，说：“你不觉得不务正业吗？”
　　元阵雨道：“什么？”
　　魏微眠说：“做升腾器，分离紫荆草药水，做对乙丹。”毕竟时下丹师居于高堂楼阁不问他事，终日苦苦钻研，只求提升品级或者增强炼丹速度，只求对提升修为有助益，什么吃了能让人有提升品级失败表象的怪丹，能退热的药丹，恐怕都太让丹师难以接受了。
　　元阵雨道：“不觉得啊，广灵丹没几个人用得上吧，都是高门贵族。这些用的人很多啊。我还吃过你做的能让人露出提升品级失败症状的丹呢。”
　　魏微眠又笑了，望着元阵雨的眼神里很是赞赏和意外，道：“迷雾丹。怎么样？”
　　元阵雨道：“有点酸。”
　　魏微眠大笑。元阵雨望着他微微低下的额头，心中再一次暗暗感慨，好帅，也太好看了。
　　元阵雨说：“不过你为什么要分离紫荆草药水，我想没多少人会这么干的。以往我知道的丹师，都是尝试不同的药草方子。”
　　魏微眠笑道：“我看过古方，也探究过时下的各色广灵丹。我怀疑广灵丹提升品级时服用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原因，是所用某些最重要的原料含量远远不够。因此要尝试。”
　　元阵雨听明白了，一颗仙丹定成败的关键时刻，总不能把人埋在紫荆草堆里叫他赶紧大量吃草。不过魏微眠可真是思路犀利而独到，他找得出原因，也想得出解决办法，只是眼下时间尚短，还没有得到结果。如果他研究成功，想必曙光大陆上升品级会不再那么艰难吧。而且元阵雨从世家的高度去看，说不定能改写曙光大陆的家族势力分布呢。
　　真是个厉害人物。
　　元阵雨道：“那我能帮你什么？”学徒总要做点事吧，魏微眠一个人忙碌而他在旁边翘着腿坐看，似乎也太说不过去。
　　魏微眠道：“拿上这个，交给客人吧。”
　　元阵雨拿着那瓶澄蓝色的药水，道：“对乙丹？”
　　魏微眠道：“嗯。”
　　元阵雨道：“也是，谁说丹就一定是一颗小小的仙丹呢。”
　　魏微眠笑道：“嗯。”
　　元阵雨发现他很爱笑，不过美人无论笑与无情，都好看。
　　到了铺子里，卢铁睁着三角眼，早早便在等着了。一见元阵雨握着瓶子出来，喜的伸手。
　　小楼劈手夺过，道：“银子呢？”
　　卢铁支支吾吾道：“浅儿烧的太重，我实在忧心她，出来的太急，匆忙间忘了带了。要不……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元阵雨瞪大了眼，问道：“这瓶对乙丹要多少钱？”
　　小楼道：“一钱银子。”
　　元阵雨道：“一钱？！”他生气道：“一钱银子你都不付，你知道魏微眠做你这瓶药忙活了整整一晚吗？你这是定制药，你居然连一钱银子都要赖账。”他实在想不出，在元家云涛笺都要几十两银子的当下，魏微眠的对乙丹才要卖一钱银子，而且还要被赖账！可见铺子的生意着实不佳，没有家族依靠的丹师也太困顿了。
　　卢铁搓手嘿嘿笑道：“那不是，做都做好了。旁人也不见得来你们铺子买丹，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就送我了。而且浅儿真的急用，我出来时她都烧得直哼哼了。”
　　常经年和小楼要拿剑轰人了。
　　魏微眠道：“给他。”
　　小楼气道：“公子！”
　　魏微眠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眼神很明确。小楼见状不甘心的将药砸到卢铁脸上，道：“最后一次，真是无耻，快滚。”
　　卢铁接过药，放在怀中放好，边向外走边小声道：“说话真难听。换了旁人，看看有谁敢用你们西岩山的人炼的丹，也就我瞧得起你们罢了。”
　　元阵雨看见常经年脸色铁青，魏微眠也面露肃杀神色，心道西岩山、西岩山，生在何处、出身如何是命定的，又不是人力能改变的，为何都要揪着这点不放呢。曙光大陆就是这样，歧视和不平等处处都在，还在的理所当然。魏微眠和常经年都不辩解，恐怕是知道辩驳也注定没有意义。出身便是原罪。
　　说话间，卢铁又奔了回来，似乎是知道日后魏微眠再也不会给他炼丹，想多求一瓶备用。谁知刚进铺子门，便眼珠突出、呼吸艰难，紧紧抓着铺子门，眼睛望着魏微眠，面现哀求。
　　魏微眠负手走过去，温和道：“跑得太快，到外面歇息一会。”
　　卢铁急忙忙爬出铺子，果然便呼吸顺畅了，想开口哀求，突然又呼吸困难，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越掐越紧，无法喘息。他惊恐的望了一眼魏微眠，头也不回跑走了。
　　小楼哈哈大笑，道：“魏公子，太解气了，真是恶有恶报。”
　　魏微眠道：“嗯。”
　　元阵雨在四人中修为最高，他看得清楚，明明是魏微眠捏碎了一颗丹，灵力运用下，水雾蒸腾弥漫到卢铁那边去了。不过魏微眠不说，就让大家以为恶有恶报吧。元阵雨回了常经年给他安排的厢房，窝在硬硬的土炕上睡了。
　　次日铺子又无人造访，一上午就只看见小楼坐在柜台里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常经年在晒他洗好的白布粗衣服，仔仔细细拉的整整齐齐。
　　日过中天，魏微眠突然问道：“你修为挺高的，会御剑飞行吗？”
　　元阵雨道：“修为一般吧，三品下。飞倒是还飞的不错。”说完见常经年投来复杂的眼神，这才记起，可能这也是魏微眠修炼一生才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他说此话时并没有想太多，可能是他从未觉得魏微眠和常经年的西岩山出身有何不妥，因此说到修炼等级这些事时，也并不觉得应当照顾或者避让魏微眠。显然魏微眠也很坦荡，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魏微眠望向他，又笑道：“带我飞一程如何。”
　　美人有所求，必然无一不应。
　　出了凤翔府，府外行几十里便是高山群，山脚有水，山的一侧有如被斧劈过，直上直下，陡峭无比。山与山之间有时挨的极尽，只能供一人侧身而过。
　　元阵雨说：“怎么想要御剑飞行了？”
　　魏微眠道：“在我想象里，我应当很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灵力低微，所以魏微眠从不佩剑，从不御剑飞行吗？元阵雨不知，他说：“那你扶好我，第一次飞行可能会觉得有些害怕。”
　　魏微眠看向他，笑道：“嗯。”
　　元阵雨控制好剑，为了让魏微眠适应，慢慢先升到一人高，而后又升到树木顶那么高。期间魏微眠倒没表现出不适应或者惊恐，倒是对如何控剑十分感兴趣，如何升高，如何加速，如何降落，问了好多。
　　元阵雨后来才知道，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家伙不仅不怕，胆子真是不一般的大。
　　魏微眠道：“升高点。”
　　元阵雨慢慢控剑，上升到数十米高。期间魏微眠在他身后一直不说话，等着元阵雨缓缓上升。
　　待上升后刚刚稳住，他便向前拥住元阵雨，极速拉高。
　　元阵雨闻到熟悉的淡淡药草香，魏微眠的手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环在他的腰上，他浑身僵硬的不知如何反应，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屏住了。
　　御剑飞速升高，元阵雨只觉得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寒冷顿时穿透了身体，呼吸越发困难起来。而魏微眠还在极速拉升！
　　哪怕元阵雨也从未御剑飞过如此之快。这种最高速度的飞行，带给人窒息一般的感觉。瞬息之间离开大陆，不断升高，大陆上任何醒目之物几乎都变成了微不足道之物，心似乎要跳出来了。
　　魏微眠不仅极速拉高，还急速下降，有那么一瞬，元阵雨觉得并没有御剑，而是直直的从空中跌落，脚下空无一物，呼呼风声中不断地向下掉。这人可是第一次御剑啊，他胆子也忒大了！
　　这还不算！魏微眠抱住他的腰左扭右扭的，似乎将他当成了控制方向的盘，从陡崖一侧极速飞快，从仅容一人通过的山缝隙中擦过，元阵雨甚至觉得衣服都被挂到山壁上了！
　　等两个人终于落地，元阵雨腿软的不能直立，扶着树干大口呼吸，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魏微眠。
　　魏微眠大笑。
　　他笑的样子那么无拘无束，那么坦荡开朗，那么好看。元阵雨一时看入了迷，本来想说出口的话也没办法再说。很久之后元阵雨回想起来，觉得就是在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飞行之后，似乎魏微眠不再那么客气，不再那么拘礼温和，开始在他面前展示出一些真实的自我。
　　魏微眠见他入神的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欣赏和不加掩饰的喜欢，心头一动，笑道：“喜欢吗？”
　　元阵雨道：“啊？喜……喜欢什么？”
　　魏微眠笑道：“我啊，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