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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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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唤魏微眠一起来看,叫了一声,魏微眠没有听到,于是大声喊了一下,魏微眠于是站起向他走过来,看书看得久了,方一接触阳光有些刺眼,魏微眠将手背在眼前挡了一下又撤下来,似乎还沉浸在书中,神色认真。
但仅仅是蹙眉遮挡这个动作,就好看极了。元阵雨更加明白了,为何大陆上皆传言,魏微眠的俊美是标志性的、是独一无二的,只要看见他,便知道他是魏微眠。因为在你的生命中不会出现比他更加俊美的人,他是少年时代所有对爱情的憧憬,满足所有话本里或温柔或凛然或冷酷的形象,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间妄想。
魏微眠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搂住他的肩,问道:“看什么?”
元阵雨道:“呃,你看外面那几个小孩,你看那个穿着皮靴子绑着朝天辫的小姑娘,还挺逗的。”他越说越没底气,突然觉得打扰魏微眠研习石壁记是桩罪过。
但是听完了他说的,魏微眠极自然的凑过去看,同时左手慢慢的揉搓着元阵雨的耳垂,日光穿过镂窗照在魏微眠脸上,斑驳而好看。
元阵雨心中酸酸涩涩的,也接着凑过去偷窥。
那个朝天辫小女孩看着约莫有七八岁,领着一群与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玩游戏,颇有气势的吩咐每个男孩应当做什么,丹师数名、修仙者数名、医者以及饭堂酒楼掌柜一应俱全,小姑娘告诉大家大战来临,要求每个男孩按照自己的身份做出反应。
玩了一会儿,似乎对扮演丹师的小男孩不满意,小女孩甩动佩剑,点了点丹师们,道:“你们三个,过来。”
听起来仍旧是童声,不过已经颇有气势了。元阵雨偷笑。
三个小男孩你推我我推你站到了朝天辫面前,似乎都有点害怕。
朝天辫道:“平素家中丹师怎么炼丹的,怎么分药草的,这么基础的都不会,笨死了。你们被降级了,去当饭堂掌柜。”
扮演饭堂掌柜的小男孩们高高兴兴的把锅递过来,小丹师们开始解丹袍,其中一个丹师似乎对分配不满,道:“丹师都在丹房,我们怎么会知道呢。像我们这么大,这样子已经不错了。”
朝天辫用佩剑敲了他的脑袋,丹师嘤嘤捂住头。
朝天辫道:“已经不错?你的要求太低了。你去把陆绝哥哥请过来,叫他扮演丹师给你们看。”
朝天辫小姑娘是陆通本家妹妹的女儿,不常住在陆府,不知道在陆府里,陆绝是不常同小孩子一起玩的。
被打的丹师此刻露出些不屑,尽管年岁不大,可以称为小孩子,可是这种不屑与鄙视,同那些成年人脸上的像极了,也可以说一模一样。他带着轻蔑顶撞道:“我不去,陆绝是什么人,也能同我们一起玩。”
话未说完,又被揍了,朝天辫道:“什么人?你说是什么人,是同我们一样的人!”
元阵雨小声道:“这小姑娘训起人来还挺有宗主风范的,挺有气势。”
魏微眠笑。
被揍的丹师坚决捍卫尊严,哪怕被揍的眼泪汪汪,也坚决不去叫什么陆绝。
此时又一个男孩子站了出来,在一群小男孩里,他长得还挺俊秀,想来地位也很高,扮演的是修仙者。他走出来,所有的小男孩都把依赖信任的目光投向他,期待他能劝劝朝天辫。
小俊秀把朝天辫领走几步,道:“簌簌,陆绝要炼丹的,我们也不好随意去打扰,今天这场就先算了。改日我们再邀请他,你看行吗?”
原来这朝天辫叫簌簌,小俊秀说话有理有据,不像个八九岁小孩,簌簌认真思索了,道:“也罢,那就先凑合着吧。”
簌簌要转身走,小俊秀抓住她的手腕,还有话要说。
元阵雨激动起哄,低声喊道:“哟嘿。”
魏微眠看着莫名激动地元阵雨笑,捏着他耳垂的手改为扣住他后脑勺,用了点力飞快的按向自己亲了一口。元阵雨砸砸嘴,心动不已,红着脸凑过去接着看。
小俊秀负手认真道:“簌簌,你是不是喜欢陆绝。”
元阵雨一脸激动,道:“嘿!”
簌簌饶是说一不二的女孩子,谈到心上人还是有些害羞的,但是只害羞一瞬,仍旧道:“那又怎样。我安排他们去叫陆绝哥哥,只是想让陆绝哥哥给他们演示如何炼丹,绝无私心。”
小俊秀道:“我知你没有,不过你不常来这边。有些事情可能你不知道,你知道陆绝的母亲是东海郡鲛人族吗?是我父亲外出时他母亲主动前来相识的,父亲推拒不过,又将他母亲和陆绝带回了府内。”
簌簌道:“鲛人族怎么了?”
小俊秀道:“也没怎么……不过人们不都常说西岩山低贱,鲛人族都是怪物吗?他们的眼睛像鬼一样……不过我是从来不这样想的,簌簌你放心,我都是把陆绝当亲兄弟待的。”
听到这话,元阵雨沉默下来。
簌簌低声道:“扯你的淡!你才是怪物!就是你这种人老是在府里面造谣,才没有小伙伴同陆绝哥哥一起玩的。他很想很想一起出来玩。本来陆绝哥哥母亲就病了,你爹也不怎么管他的,他心情更不好了。我再也不跟你一起玩了,我要去找陆绝哥哥。”
小俊秀急了,扯她的手,道:“簌簌,簌簌!”
簌簌抽了他一剑,顶着朝天辫转身走了。
元阵雨颇为遗憾,道:“唉,没得看了。”
魏微眠道:“意犹未尽。”
元阵雨跳到玉编席子上躺下,双手枕在头下,道:“嗯,年少的爱恋啊。谁年少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人呢。”
魏微眠本打开了石壁记,准备接着看的,听到他这话,又把手抄本放下,静静道:“感触颇深。你喜欢过几个?”
元阵雨开窍的晚,还真没喜欢过。那时候他整天和林意合一道闯祸,在天象台数千亭台楼阁上跳来蹦去,打架从来都是两个人一起上,少有输的时候。经常半夜在天象台上方御剑飞来飞去,有一回在溪云阁附近捉迷藏躲久了睡着了,家中遍寻不见,灯火通明,还是林意合率先发现把他领回去的。
那时候要论最喜欢的人可能就是大哥了,长得又俊朗,好多世家小姑娘喜欢他。修为又出乎寻常的高,报出大哥的名号来能震慑出一群人,打架从来不怕被揍,毕竟大哥出了名的护短。
因此听到魏微眠问他,元阵雨得意道:“从未喜欢过,我是清白的。”
魏微眠又笑。每次元阵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魏微眠好像笑的格外的多,格外的开心似的。
魏微眠道:“我要看书了,再有故事叫我。”
元阵雨道:“嗯嗯。”
他枕着手翘着腿,躺在玉席子上心想,哪儿那么多故事可看呢。
月过中天,一片夜幕下,元阵雨朦朦胧胧睡梦中听到房外有人说话,他似乎听到白天那个小俊秀的声音,顿时睁开眼睛爬起来,扒着窗缝向外看去。
小俊秀甩着佩玉,两腿叉开坐在假山附近的石头上,白日里见到的一起游戏的那些男孩,此刻或坐或立围在他身旁,似乎有一条看不清的界限将这群男孩跟对面那个男孩隔离开了。
元阵雨福至心灵,觉得对面那个八九岁的男孩一定是陆绝。
脸色苍白,身材单薄而消瘦,一身黑衣,挺直的背脊满透着倔强的意味。
这么晚了小孩子们还不休息,要不要长身体了,约好了一起出来做什么呢?
元阵雨转头看,魏微眠持一卷手抄本静静地看,就连看书的姿势都与元阵雨睡下时没有分毫变化。
他又低声唤魏微眠,魏微眠怔怔望了一眼他,似乎有些出神,然而马上便明白,凑过来极熟练的搂住他与他一起看。
小俊秀一圈圈小幅度甩着玉佩,道:“陆绝,平日里我们不经常跟你一起玩,是因为自从你来了陆府,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大家彼此都不熟悉。今日簌簌提到了,要我们多多来往。那好,我们给你设置了专门的考校,如果你通过了,以后大家就常来往,去哪里都算你一个。”其他男孩不明所以,然而小俊秀这么说了,便都纷纷应和。
陆绝随母亲从东海郡远赴至凤翔府,自从进了陆府,母亲便终日郁郁,常年卧病在床。父亲也忙于府中事务,对他不常关心。于是府中人更是没有几个人将陆绝看在眼里,他住最偏远的宅院,下人好吃懒做,府中人谈论起他更是不屑和鄙夷。
因为他的出身,他的母亲是鲛人族,他的双眼是一生一世也无法改变的罪孽,只要一眼便能识别出他的血脉。陆绝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世世代代的歧视和鄙夷他扛不住,他亦不懂为何。
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犯下,可是所有人都忽视他,所有人都觉得他生而低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随意对他嗤笑,一举一动都是无能低贱的标志。
常年如此,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