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算算（中） ...
-
悬池似乎有意将自己与聂聆长期以来的矛盾甩到白珠月头上。白珠月唯唯诺诺的将黑锅背了下来，任由悬池如何责骂怪罪，只以“月儿知错了”五字答之，再做泣涕涟涟状，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阿宁耍小心思却反被算计，当场恼羞成怒，欲与白珠月动粗，奈何实力悬殊，反被白珠月用大尾巴扫出门外。悬池甩了个凶狠的眼，狠狠地把门摔上，把正欲进门的小狐狸吓得不敢稍动。
丹炉仙子也知道自己与聂聆的“小矛盾”由来已久，爆发是迟早的事，自己只是迁怒于白珠月而已。这厢打过骂过，丹炉仙子也将自己的责任摘了个一干二净，心中便也不再觉得不安了。而后，她又装模作样的教训了白珠月几句，说着说着反倒向白珠月讨教起来，套着话，要白珠月教她如何与凡胎女子相处。
打了巴掌要给甜枣，悬池深知此理。见白珠月渐渐抹清了自己的意图，她顺势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玉瓶，拍在白珠月的桌案上，略有不舍道：“此丹…本仙子手中不多，拿出一粒便少一粒，这丹丸在人界里可炼不出来。其中有三味主药、二十味辅药，只有仙界几座药谷才能寻到，还有那做丹引的妖躯，更是难得……”
白珠月闻言，双目放光，跳下床来，伸手朝丹瓶抓去。一旁的悬池以戒尺打在白珠月的爪子上，斜眼道：“可不能白拿。用你们人界那句话来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狐族素通人事，你白珠月更是终日厮混人间，想必能替本仙子想出些法子来。”
眼睛弯做小月亮的白珠月吞了吞口水，点头称是。
白珠月跑到书架旁，搬下三套一十二部书脊有胳膊粗的古册，从其后的暗格里取了三本皱皱巴巴、略有发黄的书册，回到悬池手边。
小月亮露出一副“我懂”的眼神，乖巧道：“小祖此事算是问对人了，若说如何与凡胎女子相处嘛，月儿可断论，此三册便已道尽此间之理。”
“大话休说，是不是本仙子掏几枚丹丸，你便掏几本册子出来？”
“小祖好生聪明！”
“行了行了，速速呈来！”
白珠月自信道：“其一嘛，便是这本前朝蜀州耙尔生所著《驭女十术》，此人是个别州的上门女婿，以惧内而闻名蜀州，此书亦是孤本，是月儿花了大价钱淘来的……对对对，只前半本是，后半本《训夫宝典》，是他那悍婆娘写的，小祖千万藏好，可莫要叫祖奶奶学了去！”
悬池翻开扉页，上有序言：“伴君如伴虎，伴虎又何如？翻卷有缘人，学此十术，妻猛似虎，亦可驭之。”
丹炉仙子皱了皱眉，继续翻去。至目录，见此书共分十章，写作如下：
第一章名龟息术，下书小字：“打随她骂随她，我自岿然不动。”
第二章名佯怒术，下书小字：“佯扮三分怒气，七分怒容，无理亦可强辩三分。”
第三章名贿戚术，下书小字：“上买岳老子，下买小舅子，买她个孤家寡人。”
第四章名遣忧术，下书小字：“当面不可讲长短，背地怎敢论短长？抒怀唯靠腹诽。”
第五章名妒女术，下书小字“女人善妒，用之有方，或有奇效。另注：不可常用。”
……
悬池看了一半，只觉得这破书尽是在胡说八道，但自己似乎从中找到了些熟悉的感觉。于此她便不愿再翻下去了，烦躁地吐出一口丹火，怒而焚书：“此书于我无益，也不能落于聂聆之手。”
狐少女露出惋惜的神色，递出第二册书。
“其二嘛，便是这部《图解采花百式集》，先说好，这本是借的！嗯，此书乃是象州石女庵妖主所著。此妖好淫，虽是女身，却好女色，哎哎哎小祖我没别的意思！哪敢含沙射影……刚说到，哦，说到此妖好女色，常去临近村镇里捉走妙龄女子，亵玩后便生生食之，极为残忍。二十年前，此妖宗门被我白家无峰山派遣元婴高手诛灭，嗯，就是我本人！宰了那老妖婆后，月儿从那妖婆的宝榻上搜出这册子，瞧着稀奇，也就顺手留了下来。”
白珠月故作娇羞道：“小祖看后，可不能别对月儿下手哦，不然我可要告诉祖奶奶去！”
悬池对白珠月的媚态不置可否，她伸手接过册子，粗翻了几页，却立刻羞了个红脸。这哪里是什么奇书！简直就是污沆荟萃、奇淫冗集的邪书！这也太…太刺激了！
白珠月把脑袋凑上来，与悬池勾肩搭背道：“是彩图的喔！怎么样，小祖，是不是特别棒！你瞧这折了角的几页，假龙戏凤，再翻，端坐莲台，哎呀哎呀，还有这老蚌吐珠、老妪吮螺、石磨碾谷……你瞧此页的小娘子长得像不像阿宁！”
悬池把白珠月揪了下来，扔在地上，又将书册收入储物袋中，而后佯怒道：“白小月！你个小不正经的！才两百岁不到，怎能看这种东西！本仙子没收了！”
“啊！别呀！说好是借的！借的！说好的！小祖！！！”
“谁跟你说好了！少废话，第三本是什么！拿来！”
白珠月赌气道：“第三本叫《答妻百问》，小祖自己翻看吧。“
“哼，看来也就第二本书值钱些。”
悬池接过书，随手翻了翻。此书倒是实用的多，分做答衣、答食、答住、答行、答财、答情、答无理取闹七章，每章各举十五例，共做问答一百零五套，问后详解情境，答前细剖根本，最后佐以应答要法，事无巨细，力求完备。
作者佚名，书序道：“不可不信书不可尽信书，问答之法，因人制宜，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勿落窠臼。若因生搬硬套反受其害，本书概不负责。”
“这本倒还有些用处，可却尽是些指标不治本的方子，还有什么，再拿些来！”
“没有了哦。”
“……”
“真的没有了，小祖。”
白珠月柔声道：“若说根本，其实小祖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本仙子知道个屁，你知道那你说说。”
“哎呀，说白了，这根本就不是小祖你如何与凡胎女子相处的事，而是凡胎女子如何与你相处的事。”
白珠月揽了揽裙摆，伏身于悬池膝上：“凡夫俗子终日碌碌不过三餐，我辈修士若想入凡，大可入凡，三教九流喜怒哀乐，怎么也能适应的来。可小祖奶奶不一样呀，她这等凡胎人身，如何能想像、能理解修士的生活？闭关短则月余，长以年计；修炼到了瓶颈便要与人斗法搏命，羡人眼红就能杀人夺宝；散修的朝不保夕，唯论命长命短；入宗门的拜山头，还看山高山低。要月儿说呀，除去这神仙的名头，咱们修士就像人界里这帮江湖人一样，过的也正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只不过咱们本事更大，日子更紧，杀业更重，死的也过更莫名其妙罢了。”
“有道理。”
“幸好月儿托生在无峰山，赶巧还是个天才儿童，上有仙界照拂、下有祖宗疼爱，怎么也没过上多坏的日子，便是这样，月儿也历了不少磨难，从别家碗里抢食，与人拼过几次性命。月儿此生已踏修途，没什么悔不悔的，累却是真的累。这些凡胎们把修士叫做神仙，想当神仙，咱们修士还想当人呢！他们理解不了，不知道咱们为什么要修炼，为什么要打这个杀那个，不把命当命，这个倒不怪他们。”
“越说越扯蛋。”
“月儿只是想发发牢骚嘛！反正月儿觉得，小祖如此修为，可谓随心所欲而不逾矩，所作所为何错之有？又何必自寻烦恼。”
悬池伸手一摘，把纹银炉抱在怀里。她一只手揪着白珠月的耳朵，一只手搂着纹银炉，用手指摩挲着炉底的小字。
丹炉仙子此时此刻好想烧点什么。她想着，自己在天上时可从没这样惆怅过。
白珠月掏心掏肺道：“月儿知道，小祖本就是为修太上忘情法才从仙界下凡的，听阿宁说，小祖亲自去府君那边为小祖奶奶讨了五百年阳寿，要我说呀，小祖也别太着急，太在意，反正迟早也要斩凡忘情，早晚也得甩了去，咱这上哪门子心呀！况且这才第二年，还有五百多年呢，慢慢来呗！”
悬池闻言，揪着白珠月的耳朵，转了三圈，疼的狐少女急呼“悟了”、“悟了！”，这才挣脱出来，捂着耳尖，直揉了半天才搓回原形。
白珠月又嘟囔了几句，便伸手去拿装有丹丸的玉瓶。悬池手似铁钳，捏着玉瓶道：“这就完了？”
“小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揪也揪了，该结工钱了吧！”
悬池犹豫了一下，松手道：“看你白小月还算用心，丹赏你了。这三枚宝丹，你若冲击化神，破境之时服之可有一成助力，破境后服之，亦可稳固境界，提升修为。便是不服，也能去你那剑仙小祖手里能换出几十枚剑丸……”
白珠月夹着尾巴，颤抖道：“此丹可是池剑小祖都舍不得多吃的那个！那个！那个……”
“化神丹。”
“月儿不是在做梦？！这丹天枢阁里供有三颗，阁老闭关时才舍得舔几口。族长千岁大寿时，曾拿此丹以金池圣水化开，分作三千三百滴丹液，赏给四脉来贺子孙，还有，听说大长老也私藏一颗，数次突破仍舍不得服食……”
悬池很是受用，笑骂道：“收了你那媚态，白璧台怎么有你们这帮穷酸后人？此丹也就在人界珍贵些，本仙子在天上时，吃这东西，倒豆子似的，还嫌噎得慌。你赶紧收了，少在这丢人现眼。”
白珠月赶忙把玉瓶塞进领口，拍着胸脯道：“落袋为安，落袋为安，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悬池从桌上的果盘中摘了颗荔枝，剥进嘴中：“有这么宝贝？”
白珠月指了指胸口，压低声音道：“听说当年我那堂兄，阿宁的爹爹，入祖祠盗丹，便是为了这个。大家都说大长老那颗来历不明的化神丹，便是这么得来的。”
丹炉仙子嗯了一声，将果核吐出窗外，清脆地砸在一个趴墙根的脑袋上。阿宁哎呦一声，跑回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算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