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大闹奉仙楼 ...

  •   客栈正东面两里处有一条不算宽阔的小街,名叫驻马街。此街应是越州城里顶热闹的地方了,城中最大的市集也开在这里,往来商客络绎不绝,日日人流如织,夜夜笙歌燕舞,如此富庶景象,便是在京城也不多见。

      传闻白家阁老年轻时曾游历越州,骑马行至此处时,身下马儿驻足于此不肯挪步。白阁老索性下马,在街角一户陈姓人家里吃了几碗粗茶。那家老人略通些相术,见眼前之人男生女相,似老还幼,且天仓丰贵,目中藏龙,心道此乃天人之相,便生起了结交之意。几碗茶的功夫,一老一少相谈甚欢,临别之际,老人执意赠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一大笔盘缠,只求结个善缘。白立机推脱不过,也就收了,只说此缘他日来还。

      白家发迹后,阁老派人还赠陈家后人万两金银,传了长生道法,还保了陈家三代富贵。陈家子孙后代感念恩赏,便在这老宅上起了座茶楼,取名“奉仙楼”,除去酒菜外,专卖茶水,美其名曰“奉仙茶”。

      说到这“奉仙茶”,便是当年白立机驻马所饮的粗茶。这茶实在没什么让人称道之处,不鲜爽也就算了,反而十分涩口。但即便如此,此茶仍要卖十两金子一盏,愿花重金饮茶者比比皆是。

      有白阁老这层关系在,白珠月收购产业时也便没对这座奉仙楼下手。在越州城里游荡了一天的悬池对这奉仙楼本就有所耳闻,又听客栈掌柜讲了自己那贤侄驻马饮茶的轶事,这让悬池兴致大增,当即指名要去这茶楼里瞧瞧。

      隔天一大早,众人换了便装,从客栈步行去了奉仙楼。身为暴发户,悬池出手还算阔绰,随手掏出两块拳头大小的金锭占了楼上雅间。她又让阿宁粗点了十几道茶点、八凉八热十六碟荤素菜,再叫了五盏奉仙茶来漱口,余下全做赏钱。

      但看卖价,这五盏奉仙茶比一桌子菜还要贵出不少,悬池十分好奇,不知道这茶喝起来是什么滋味。

      落座后,悬池越发失望,寻常酒肆茶楼里的伙计们见了悬池这等出手阔绰的客人,多半比见到亲爹娘还要亲,肯定要紧赶慢赶,鞍前马后的招待着伺候着,指望着多讨些赏来。这奉仙楼却不一样,跑堂伙计当真是见过大世面,根本不拿悬池等人当回事儿,便是拿了赏钱,仍要端足了架子,端上吃食就走,招呼也不应,多说半句话都欠奉。

      受了冷脸,悬池自然不悦,但见众人兴致还算不赖,她也便忍了下来。

      待菜上齐后,悬池动了筷子,其他几人也随着一并开吃。众人先吃尝了茶点,都没尝出个所以然来,除去莫名其妙的摆盘与噱头外,味道连叶馨斋散称散卖的便宜货都不如。炒菜倒还好,比聂聆烧的好吃,但远不如满馔羞,绝对值不上如此高额的卖价。至于这破瓷碗中盛着的奉仙茶,丹炉仙子喝都没喝,直接厌恶地倒在地上。

      “白小宁,你尝尝这茶水。”

      满嘴是油的狐狸放下烧鸡腿,哦了一声,捧起瓷碗灌了一口,而后呸地吐了半口出去。

      她漱了几口水,而后道:“这是什么破茶!又酸又涩,茶叶生霉了吧!喝着还刮嗓子,里头夹了多少泥沙呀…哎哎哎!仔细一看还浮一圈油花呢,跟刷家伙水似的!也太脏了吧!”

      林霰也应道:“就是就是!比衙门口老刘头的大碗茶还不如!这也能卖十两金子?真当别人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嗷,黑店!”

      “对呀,真是家黑店!”

      阿宁愤然:“也不见人来管管!白珠月是干什么吃的!”

      悬池放下瓷盏道:“白小宁,去,把那店家喊进来。”

      “好!”

      阿宁将那两个门外不远处侍候着的老妈子喊了进来。聂聆不想惹麻烦,只叫悬池不要动粗,勿要与人冲突。丹炉仙子多少听进去了,摆出一副还算不太冷的脸色,叫进门的老妈子把三盏没动的奉仙茶退了。

      来人自然不肯,道是茶水沏好了,没有退的道理。林霰也不废话,将自己那盏茶倒在一方白巾子上,滤出一小撮沙子来,展在桌上。

      林霰手指沙子:“我问你,哪家茶里夹沙子夹石子儿?你家店大就能欺客了?”

      “客官,这你就不懂了,我家这奉仙茶,就是要又酸又涩又带沙,这才对味儿。这沏茶的水是从院中深井里打出来的,茶叶也是自家种的,跟当年白阁老喝的茶一模一样。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里面呀,大有门道!多少人抢着买,抢着喝,想喝还喝不着哩!”

      “管他谁喝过,这东西也不能卖十两金子呀!菜也一般,点心也不怎么样,你家东西怎么好意思卖这么贵!这不是坑人嘛!我们也不是差钱……”

      那老妈子啧了一声,打断道: “那就是要退钱呗,是这意思吧?”

      “退了就算了。”

      “我说呢,原来是嫌贵呀,得,嫌贵我就给您退了。”

      另一人依次拿起三盏茶,朝花盆里一倒,再摔门而去,边走边阴阳怪气:“穷就别装,充什么有钱人!”

      聂聆听见悬池吸气的声音,悄悄握住她的手,小声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门前你答应我不惹事的。”

      悬池双眉紧皱。按自己的脾气,多少要给这两人留些教训。但有聂聆在身边,她也不敢随性行事,只得喷出一股重重的鼻息,以示郁闷。狐狸见状,赶忙为主子倒了杯凉水递了过去,被悬池一饮而尽。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奉仙楼下一阵喧闹。那两个老妈子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次二人更加过分,直接轰人。悬池等人错愕之际,一人干脆直接收起碗筷,另一人则与狐狸推搡起来,骂骂咧咧道,奉仙楼来了贵客,指名要这雅间,并要悬池等人滚蛋,赶快腾出地方来。

      悬池大怒,伸指朝门外一点,阿宁会意,施了个小法术,拿旋风推了那两人一把,教他们左脚拌右脚,向前猛地一扑,将带两扇很是值钱的雕花漆木门板一起撞倒在地,顺便碰碎了几只颇为精致的釉里红、青花瓶。

      纹银炉停在桌前一旋,将木屑飞灰全都吸了个干净,半点没沾到聂聆面前的茶点里。

      狐狸下手也很有分寸,恰好撞掉了那两个伙计的门牙,脑袋以下倒是连点擦伤都没留。

      悬池又勾了勾手指,阿宁嗷了一声,将那两个伙计怀中的赏钱夺了回来。

      见聂聆又要开口,悬池不耐烦道: “聂聆,你知道我的脾气,今日本仙子已经够听话了,你莫要再劝本仙子大度!”

      聂聆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楼下账房先生听见楼上异响,立刻招人去查看。来者见那两个老妈子满嘴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吓得扭头跑了出去。不多时,掌柜的带着四五个精壮武夫操着家伙堵了过来,要拿悬池等人问罪。

      陈姓胖掌柜进门后,先将主座上的悬池打量了一圈,又见众人脸生,衣着打扮虽说不赖,倒也平常,想来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这才怒喝道:“哪来的乡下人?敢在奉仙楼撒野?不懂这越州城的规矩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悬池从盘中掰了半块酥饼子,扔进嘴里便嚼边问:“哦?什么地方?”

      “这里是奉仙楼!”

      阿宁呛道:“奉仙楼就奉仙楼呗,奉仙楼有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个三层小破楼嘛!”

      “你们以为这是哪里!?”

      “知道啦,这儿,奉仙楼,搁这儿说车轱辘话呢你!”

      胖掌柜一急,头上冒出一层油汗。

      楼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催促道:“陈家小胖子,手脚麻利点,我家主子等得乏了!”

      “仙家稍候,马上,马上!”

      胖掌柜没工夫再与阿宁废话,他嘱咐身后武夫:“把这男人打断手脚扔出去,女人关进马房,喊家里拿钱赎人。折腾轻点,别冲撞了仙人。”

      说罢,他又招呼伙计将那两个老妈扶起来,随他一起下了楼。

      冲撞仙人?

      悬池杀心骤起,她何时被这帮贱似草芥凡胎如此冒犯过?

      武夫们自觉领了美差,看也未看张延,伸手便朝几女身上钳去。悬池护住聂聆,准备大开杀戒。只见丹炉仙子瞳仁泛火,双唇抿做一线,喉头亮的透光,做仰首吐火状。这口丹火若是喷吐出来,多半能烧穿半条驻马街。张延惊得头皮发麻,他将林霰推到聂聆身边,抢先一步跃了出来,抽刀朝武夫们砍去。

      张延新得的宝刀真当得起神兵的名号。捕头大人功夫算不得高超,使得也多是乡野路子,便是这样,那把金色宝刀仍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刀光如织,泼水不进,几息之内便干翻了对面所有人。那几个武夫所持刀、剑、钺、锏与宝刀相触,俱是难以招架,没挡几招便纷纷破碎。

      捕头大人到底还算仁慈,只用未开刃的刀背给那武夫们来了几记狠的,抽断了几人半扇肋巴骨,没有痛下杀手。处理完那些武夫,他赶紧退回桌边,朝悬池解释道:“我昨晚就想试试这宝刀,一时手痒,刚好有不开眼的撞上来,没忍住,仙子莫怪,莫怪。”

      聂聆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此刻也赶忙道:“悬池你消消气,你可别动手,你是神仙,你出手了还不把他们打死了!”

      阿宁闻言嘀咕一声,打死就打死呗!人命又不值钱。

      悬池勉强将丹火咽了下去,忍住了杀人放火的念头。趁聂聆转头的空档,她从桌上摸起几根竹筷,捣入武夫丹田,毁去几人气海。武夫们惨叫纷纷,武功尽废。悬池这才稍稍压下些火气。

      聂聆也知道,这次确实是奉仙楼这些人不讲道理,再三开罪悬池,蹬鼻子上脸,挨了打也算是罪有应得。阿宁本想将那几个残废武夫从楼上丢下去,要不是聂聆制止,怕是真的要闹出人命来。悬池余怒未消,仍叫狐狸将那几个武夫叠成一摞,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楼下,堂内的客人都被打发走了,只剩陈掌柜、几名伙计与一对主仆。那对主仆,为仆者侍立在侧,为主者正皱着眉头,小口啜饮着奉仙茶。

      听见楼上动静,又瞧见楼梯上滚下的几人面孔,陈掌柜又惊又惧,冷汗直流,不过是转身下楼的功夫,自家打手便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那仆人上前,翻看了几个武夫的伤势,见不是仙伤,傲慢道:“陈家小胖子,楼上是什么人?连我无峰山修士的面子都不给了?”

      “仙家息怒,楼上是些个不知哪来的乡野村夫,看着应当是会些功夫,小的这就去招呼人手,把那几人给仙家绑来赔罪!”

      “何必多此一举,不过是些凡胎武夫,在我等修士眼中不过蝼蚁尔!主子,待我上去将他们捉了,折断手脚,好给主子赔罪!”

      鹤发童颜的老修士放下手中瓷碗,点了点头,眼也未睁,似在假寐。

      那仆人怒喝一声,掐诀做法,气息节节攀升,身型也愈发魁梧。

      那修仆还在运功,其修为刚跨过筑基门槛,便有一枚金灿灿的暗器自楼上飞了下来,夹着丹火,直插此修胸口。

      “主子救我!”

      修仆惨叫连连,转瞬便被丹火裹了进去。老修士拍案而起,施法放出水龙扑火,但水龙反被丹火蒸干。他再召出土浪来掩,土浪亦被焚做飞灰。

      老修士仔细瞧向那块嵌在自己仆人胸口的暗器,顿时满脸惊骇,他不再管那仆人死活,立刻跪在地上叩首求饶。

      那暗器是一枚巴掌大的掌令,上面有一个快被烧融的“悬”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