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越州鼠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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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在于春，年后二月末，越州靠天吃饭的人家都会整备好农具，没有牛的还需租头耕牛，以便随时开始劳作。到了三月初时，便是最懒散的人家也开始在田里卖力气的拉犁翻耕了，百姓们一年种豆，一年种禾，年年都有不错的收成。
白家修士们出山入阁六百年，三道九州也便丰登六百年。每当各地打粮时，新粮压着陈粮，处处都是粮谷满仓。越州禾谷一年三熟，更是天下粮仓，民谚有言，“越州熟而天下足”，实际上并未夸张，每年纳粮入京时，人们都能见到数以百计的象船行于运河之中，这些平底宽身的庞然大物一次能运粮千石，往返于京、越只需一旬，连运两月方歇。
越州出硕鼠，不限于戴乌帽穿补服的，还包括田里的、仓里的。其中坐高堂的最肥最大，仓里的次之，田里的再次之。不过即便是田里的老鼠，身量小的也有男人巴掌一般大，一般的野猫夜鸮都不好拿住。仓里的老鼠便更夸张了，动辄有胳膊般长短，椽子般粗细，咬死猫的事也时有发生。至于那些吃奉领饷的，别说是猫了，便是搬出虎头铡来也不顶用。好在越州虽不像别处那般富庶，却胜在粮多，多到硕鼠们大快朵颐后，还能养活万万千千的升斗小民，不仅能养活，还能养活的不错，便是再穷苦的人家也能隔三差五的吃肉喝汤，年年都能做几身新衣裳。
今年不太一样，除了端县外，越州各地鼠患比往年猖獗数倍。起先，老鼠成团成团的出现，见什么啃什么，有些正在翻耕的农人竟能在一亩田里翻出几十个鼠窝。而后便更是吓人了，啃完植被草种的老鼠们竟然涌进村里，依旧是见什么啃什么，家禽无故失踪，猪、牛等大些的牲口也被一夜间啃成骨架。到了最后，竟有那么一个临近越州城、背靠谷山的小山庄，一家二十余人全部命丧鼠口，临近村镇也报有数十幼童失踪，官府这才重视起来。
越州滄松楼毁，三名供奉身死，一时还没人来接替，越州地界除去白珠月外再无一位白家修士，张宪当然支使不动这尊神仙，故而张宪接到越州压了许久的“急报”后，只得先派些民间方士去处理。半吊子方士们坑蒙拐骗很有手腕，遇到正事却是一无是处，这群酒囊饭袋未能成功除鼠不说，反而还折了不少人手。眼见着鼠患愈演愈烈，甚至有鼠妖出现，张宪也没了办法，他与幕僚们商议了一下，写了份十分委婉的折子，请求朝廷派天枢阁的供奉们来越州清剿鼠患。
张宪也是倒霉催的，走马上任才几个月，屁股还没坐热，就摊上这么大一件祸患。好在此事非人力所能为，这反倒让张宪松了一口气。
天枢阁供奉们奉阁老之命于各地汲取龙气，无暇他顾，户部的老爷们只能请出无峰山修士来越州除妖。无峰山的回应很快，当天就有一对儿披着白家白底金纹衣袍的师徒接令下山，为师者是白家池字辈白池兴，年少辈分大，有着金丹后期修为。为徒者并非白家族人，而是赵家皇帝的掌上明珠，两年前拜入无峰山的长潭公主赵世清。
师徒二人此番下山，既是为了除妖患，又是为了历练这位初踏修途的赵家公主。二人路过象州时与张宪打了个照面，谢过宴请后，直接去了越州城，从农郊田垄处开始探查，一路向西行了百里有余，顺手剿灭了数股鼠潮。
两位修士步履轻盈，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惨遭灭门的谷阴山庄。山庄门口戍卫的兵丁见到来人是无峰山的修士，赶忙恭敬放行，并派人为白池兴二人指路。
谷阴山庄内四下都有血迹，满墙满地都是鼠洞。庄内死人的遗骸散落的到处都是，已拼不出个人型了，只能敛于一处。
见到那几大筐满是齿印的猩红碎骨，长潭公主几欲作呕，依旧伸手翻捡了一下。
白池兴让徒儿退后，施展了问灵的法术。十几个惨死鼠口的魂灵们凭空浮现，从碎骨堆里摘出自己的骨头渣子摆在地上，再伏跪于地，朝白池兴叩头喊冤。
“一、二、三……十七、十八、十九。周总旗，这庄内共有几口人”
被仙法吓坏的甲士赶忙道：“回禀公主，谷阴山庄男丁六人，女眷一十三人，还有小童七人，合计二十六人。”
白池兴嗯了一声：“便是少了那些童男童女，此地妖气未散，确实是妖物作祟。”
他又朝那十几个魂灵问道：“你们可知那几个娃娃现在何处？”
那些魂灵们纷纷手指谷山，满脸血泪。
“知道了，我为你们讨个公道。”
魂灵们哀嚎拜谢，就此消散。
长潭公主心有戚戚，下意识地朝白池兴身边靠了靠，问道：“师父，现下如何？我们去谷山那边搜一搜？”
白池兴道：“世清，此事你来处理，你走前面，为师在暗处跟着。我观这妖鼠气息，还未到金丹，若遇妖物，金丹以下的交给你来对付，金丹以上由为师出手。”
“可我…从没有与妖物斗过法。”
“此番下山是历练你还是历练我？若是连与人斗法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是别做那修仙的美梦了。”
赵世清唉声叹气：“师父，那你可要跟紧点儿啊！”
“若有危险，为师自然来援护你，走吧。”
“……”
“走吧。”
“……”
“寻妖先寻气，闻气而辨形，府地探异声，仰首观天云。禽鸟居峰顶，兽畜藏山阴……”
师徒俩人大眼瞪小眼，白池兴摇了摇头，口诵《寻妖诀》，赵世清这才恍然大悟。
“师父，口诀我没忘，我刚刚是在想除妖的对策。”
白池兴撇了长潭公主一眼，几步跳出山庄，隐于林间，遥遥传音道：“一个时辰内寻到妖洞，算你合格。”
赵世清哦了一声，顺着小路朝谷山行去。她拜入无峰山两年，头年洗髓伐毛开蒙练气，次年末才靠着丹药跨过了筑基门槛。筑基筑基，顾名思义，便是为修途筑根基。长潭公主这身靠着丹药堆出来的修为无比虚浮，她也比寻常修士更需磨砺，故而白池兴才揽下越州除鼠妖的差事。
白池兴考虑周到，他想着越州除了峦蚺外，再无元婴，如今更有两位祖界上仙蜇居于此，料来那妖物最多不过金丹修为。鼠妖向来个体孱弱，只能靠着数量为祸，处理起来不轻松，却不会有太大风险，刚好可以拿来磨砺徒儿的修为心性。
长潭公主独行时少了一身仙逸、洒脱，多了几分拘谨与畏缩。她将披散着的长发高高束起，循气而行，时而附身听地，时而抬头查看云起云动，最终将妖洞的大致方位找了出来。
她向西南行了十里有余，走着走着，便听到四周传来窸窸窣窣剐蹭草木的声音。长潭公主凝神片刻，打出一记用法术凝成的水刀，劈在附近的杂草从里。
三只家狗般大小的老鼠被斩成六截，吱吱惨叫。长潭上前探查，看到这些筋肉突起、啮齿如匕的古怪老鼠，不由得头皮发麻。
她又使了一记水刀，劈在三只怪鼠的脑门上，止住了怪鼠的叫声。
那怪鼠的惨叫停了不久，四周再传异响，吱吱声此起彼伏，又有几十只怪鼠从草丛里蹿出，直扑赵世清。赵世清连甩了三记水刀，斩去十只怪鼠，她在大惊之下气息不稳，丹田里的法力周转不开，第四记水刀没能甩出来。
一大团狐火从不远处的林间蛇形而来，在长潭公主面前炸开，将剩余怪鼠卷了进去。
“世清，两个错误，第一，出手时务必一击致命。第二，对敌之时先守身神，而后再运气行功。”
“谢…谢师父。”
“调整气息，休息好了继续走，还剩半个时辰。”
长潭公主原地吐纳片刻，待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后，再朝西南走去。不多时，她在一处山岩旁停了下来，山岩四下遍布着十余个宽大的鼠洞，洞口外妖云密布，洞内腥臭扑鼻，异响频频，投石进去，三息后才有回声。
“师父，我找到了！您来瞧瞧，可是这里？”
白池兴飞身过来，观察后点了点头道：“就是这里了，世清，随我入妖洞，你跟在我后面，切莫离开一丈远，知晓了吗？”
长潭公主点头回道：“知晓了。”
白池兴朝每个鼠洞投去一团狐火，而后化出妖相，两只前爪连挖带刨，朝地下钻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
师徒二人踏着满地的焦鼠，朝洞穴深处走去。
地下鼠巢盘根错节，远比白池兴所想的要大，长潭公主一开始还与师父保持着不长不短的一丈距离，而后，她越走越怕，越走越近，再后来她索性攥住白池兴的一条大尾巴，亦步亦趋，半步也不敢落下。
师徒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在越来越宽阔的洞穴中，一时无话。鼠巢内迷雾缭绕，熏得白池兴有些眩晕，他觉得有些古怪，越走越累，尾巴越走越沉。
“世清，松开，自己走。”
“……”
“世清？”
白池兴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然回头，一只鼠首人身，须长三寸的鼠妖正用小爪子扯着自己的尾巴，小眼睛骨碌乱转，咧嘴而笑，本应在自己身后的长潭公主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越州鼠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