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沆瀣 ...
-
昭明公主承主恩，平明骑马出宫门。
话说这一日东京城外。
“停！小姐！快停下！”
赵祉哪里会听她的，好不容易出宫办事，怎么也得放肆一回不是？
宫相南急得一脚蹬住马镫，一跃而起，飞身落在赵祉身后，夺过缰绳一把扯住。
“吁……”
赵祉有些恼，涨红了脸，“南姐姐！”
宫相南全然不怕她，将缰绳塞回她手里就翻身下了马，“小姐自然知道带属下一人出宫有多危险，何不安分些？”
赵祉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忙赔笑道，“南姐姐，兄长知晓你武艺高强，这不是放心你嘛。有你在，哪里会有危险？不危险不危险。”
宫相南一个哨音唤来自己的马，也懒得驳斥她这般说辞，“小姐自己心里清楚，不必与我多言了。此番可有去向？”
“虽说这番出宫实为逃难，但兄长还是交给我一个任务的。听说，淮南府刺史贪赃枉法，强抢民女，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兄长说，兴许他是刘后一派，才一直没有人动过他，派我去探探他的虚实。”
宫相南愣了，刘后一派？此番出宫不就是为了躲刘后吗？还往枪口上撞？
“所以我们，向南！”
宫相南忙回过神来，又忽然意识到不是在唤自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欸？淮南刺史不是……萧大人吗？！圣上这是……
宫相南即刻摸出之前赵祯派人送来叫替公主收着的小荷包，“小姐，这个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这哪里是去探查，明摆着是探亲嘛。
赵祉有些疑惑地接过这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银子吗？不像，好轻。”
“这是信物。”
赵祉欲拆荷包的手顿住了。
“那个淮南刺史便是当年小姐亲自求的夫婿。这是信物。”
吓得赵祉一下子把荷包丢了出去，给宫相南稳稳接住，又硬塞回她手里，“不过也保不齐他如今是不是刘后一派，小姐拿着信物好合情合理近他身。”
“这信物就不暴露身份了？！”赵祉疑惑地掂了掂这荷包。
宫相南摇了摇头，“先皇与他父亲议定之时，商量好先不将你的身份告诉他。说是，自定亲至小姐及笄长达九年，若他中途有了心仪之人，只待与他父亲说了，这婚约就作罢。若知道你的身份，反倒怕他有负担。”
赵祉气得鼓起腮帮子，瞪圆了眼睛，“什么意思嘛！定个亲还准许他这么容易退，这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宫相南翻了个白眼，“你当年要定人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对人家不公平？！”
赵祉瞬时泄了气，瘪了瘪嘴，“我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么多……总之，他还没退亲是吧？”
宫相南点点头，“到我们出宫之时，他还未退亲。”
赵祉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开心也不是，难过也不是。
说自个儿未婚夫这么些年来没有心仪的女子值得开心吗？不过是保住了些许面子罢了，其实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何谈心悦这么个人呐。反倒是他贪赃枉法，这……还能要吗？还不如退了亲呢！
赵祉懊恼地甩了甩脑袋，到底手里的信物还有些用处，倒也没舍得扔掉，却已经失了打开它的兴趣。
赵祉还是有些担心宫里兄长的安危，想着早日办完事儿等着兄长唤自己回宫的，更何况此番出行目的明确，根本没心情游山玩水，不出几日，两人就快到淮南府了。
“这些日子倒是安定……”赵祉有些奇怪，刘后手眼通天，就算瞒得再好，也总能发现自己离宫了不是吗？怎么一路上……也没派人来追杀？
“小姐还是不要大意为好。”宫相南勒住马，往四周张了张。
“这不快到……啊！”宫相南一个飞身搂住赵祉，带着她跃回自己的马上，黑衣红衣在风中簌簌作响。
一记飞钉，稳稳扎入赵祉的马脖子里，从另一边冒出的针尖上还隐隐泛着紫光。这便是宫相南选择救人而不是截钉的原因。
那马儿还未来的及嘶鸣，只哼哼了两声便倒在血泊之中，甚至还有些抽搐。
赵祉捂住嘴唇，暗暗稳住心神。
宫相南严阵以待，护着怀里的赵祉，不敢随意动弹。
等了许久，宫相南的坐骑倒有些不耐烦了，动了动蹄子。
林间传来似乎忍耐已久的笑声，“南妹怎的学会这般忍气吞声了？还是祉妹妹有面子。”
宫相南闻声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些，“灵兄好兴致。在下技不如人，自然不敢放肆。”
林中走出个玄衣男子，唯有飘飘扬扬的白色发带成了他全身装饰的唯一亮色。黑瞳墨发，面似冠玉，唇红齿白，这会儿脸上还带着俩未散的酒窝，眼角这会儿都带了些许粉色，勾人极了。
赵祉也终于露出个笑模样，“冥灵哥哥，你怎么也在？”
谢冥灵那桃花眼又眯了眯，“我一路跟过来的。”
宫相南冷笑道，“灵兄，小姐的事儿还是不你劳费心了，这淮南府有谁，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谢冥灵闻言嘴角一僵，连赵祉都愣了，这话，有点酸。
“行刺公主，是什么罪名，还用多言吗？”宫相南扯了扯缰绳不欲再多言。
“那我还护了你们一路呢，这功劳怎么算？我不就逗逗你们嘛！”谢冥灵咬住嘴唇瞪向赵祉身后的宫相南。
宫相南不愿多说，策马经过谢冥灵就走。
谢冥灵断喝一声，“你弟弟有下落了！”
宫相南身形一个不稳，忙扯住缰绳，回身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谢冥灵得逞似的笑了，“我说，经过我多年的苦苦探查，我似乎有你弟弟的下落了。这次来，只不过想问问你要不要去认一认。”
宫相南还是有些不信，翻身下马走到他近前，“那你为何跟了一路也不说？”
“你这次不是要护送祉妹妹到淮南府吗？早早说了你能去吗？”谢冥灵有些委屈，“何况这淮南府有萧述，你还跟着做什么？横插在他俩中间？去哪儿都跟着？”
“这……”宫相南皱着眉，看他很坦然说出萧述的名字，倒奇怪极了，“那你……”
“……我说了我跟你们一路就是为了现在容你脱身找你弟弟去。我爹娘和你爹娘几十年的朋友，这事儿你还不信我？”
赵祉也从马上蹭下来，凑过来听他们说什么。
一看见赵祉，宫相南立刻清醒了，“不必多言了，我俩虽有婚约，你也不必如此，毕竟这婚约也非我二人自愿的，你不必用这话把我骗走，别当我不知道，你不就是不想让小姐同萧述见面吗？”
“他为什么要不让我和萧述见面？”赵祉才奇怪呢，“冥灵哥哥哪里会管我做什么？”
“……”宫相南用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看了谢冥灵和赵祉一眼，“他难道不知道你和萧述有婚约？”
赵祉也用看白痴的眼神回看了她一眼，“我就说呢。南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冥灵哥哥同你有婚约？你当他来找我玩就是真的来找我玩不成？”
谢冥灵也有些哭笑不得，怪不着这么些年来她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祉妹妹，这事儿可不就怪你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补偿补偿我这么多年的损失，放南妹妹几日假，别告诉你兄长，行不行？”
赵祉正待反驳这怎么能怪自己，转念一想，现在是反驳的时候吗？“行行行，都依你们都依你们行不行？”
宫相南刚因为这信息的巨大冲击愣住，这会儿听了赵祉的话赶忙回过神来，“不行！淮南府危机四伏，这时候我哪里能走？”
谢冥灵无所谓道，“一路过来不都是我手下十二人护住你们的？我还让他们留着看护祉妹妹就行。”
也不等宫相南再推脱，谢冥灵一个响哨唤过宫相南的坐骑，引得宫相南惊诧地望着他。
谢冥灵尴尬地笑了笑，“这马从前是我的。”说着就拥着宫相南一同上了马。
宫相南自知争不过他，自然也没做无畏的抵抗，这会儿心里只剩下失踪多年的弟弟，“小姐恕罪，我这弟弟实在是让我们一家人挂念了无数日日夜夜了，我……”
赵祉不在意的挥挥手，“我知道，宫夫人在我出宫前甚至偷偷来找我让我在淮南打听打听的，你且去，只要我一查到萧述的罪证，我就去找礼哥哥。”
“赵礼……也得小心。”谢冥灵思索片刻，“但我也说不准。我那十二个手下都是死士，你且安心。”
说罢，二人策马便走了。
宫太师宫夫人早年仅育有一子一女，当年他们身为赵祯一党调入东京任职的时候，在船上遭遇刺杀，他们的儿子不慎落水从此不知所踪。从那之后，宫夫人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宫太师也发动了许多人寻找他们的儿子，都一无所获。如今他们家的人只要一听说有那孩子的消息，就算明知是假，也必将去看一看究竟。
赵祉现在既没有马匹，也没有看得见的护卫，望了望冷清清的四周，她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领，徒步顺着这林间被马踏出来的小道往淮南府城去了。
不远处某棵树上，黑衣人甲问乙：“她若是去了江都王府……”
“不会，赵礼最近不在淮南府，她哪里会住他府上白等。”
黑衣人丙：“阁主让我在她进城的时候偷掉她的钱袋。”
黑衣人丁：“而且我去探过路了，一进城就是给萧家那小娃娃招先生的告示。”
黑衣人戊：“而且城里人哪个不知道那个小娃娃最烦接近萧大人的女子了，她若是没个身份……”
黑衣人齐：“就待不下去！”
赵祉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赶紧加快了脚步。
却说赵祉真会如几人所想这般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沆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