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尘》白昼明

15、玉佩（上）

　　回到房间的时候，敖晞看到敖曜拿着本心法口诀在翻，不免惊讶，这家伙向来是仗着天资聪颖，总在师父检查前三天才开始疯狂背诵练习的，此刻竟然在看书……敖晞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太累而眼花了。
　　“玩得开心吗？”敖晞随意问道，掀开自己的被子窝上去，在床头靠着。
　　敖曜正捻起一页书，闻言停住了动作，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想自己撕下来的书页、不知从何而来的花香和玉佩，半天整不出一个合适且是他想要的结论，思来想去，决定借父亲的话来试探一下：“还行吧，宴席的大厨手艺不错——对了，哥哥，父亲叫我们这段时间不要出仙境。”
　　敖晞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缩紧，或许是因为今天跑出去了，有些心虚，他问道：“为什么？”
　　不应该是这个回复的……敖曜咬了咬下唇，平时哥哥就是安心待在仙境里，对父亲的话虽然谈不上盲从，但这种明显和安全有关的，他向来是懒得问缘由：“我也不知道，父亲表情挺严肃的，强调了好几次，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吧。”他歪头耸肩，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实则是借机观察敖晞的表情是否有异。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敖晞的眼神就有些小小的慌乱，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这样啊，我知道了，不过平时我们本就出不去，父亲这叮嘱倒显得有些多余。”疲惫涌上大脑，再加上止不住的慌张，等敖晞说完再回想，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谁知道呢？”敖曜低头，目光重新回到书本上，轻笑一声，或许是不希望把他逼到如此尴尬的情况，便解围道，“定是上次师父把我们弄丢这事惹父亲担心了，看来就算是师父想带我们出去转，我们也坚决不能出去了。”
　　敖晞稍稍松了一口气，庆幸此刻老不正经的师父还能给他当个挡箭牌。
　　“说起来，师父今儿个身上染到的脂粉味，实在是刺鼻。”敖曜说，像从前那样和哥哥分享他的见闻，只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出口的话语气总是有些别扭，哥哥不知道，他作为说话的主体，自然是清楚。
　　敖晞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淡淡的花香粉味道，以为是敖曜习惯性吐槽师父，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说话都没那么紧张了：“师父的个性，一时半会也改不了的。”
　　敖曜微微皱眉，不太理解为什么哥哥反倒是放松下来了，这话不就是暗示他身上的香粉味吗，一定是暗示得不够，便继续补充：“师父一看就是高兴了，又跟我讲了很多奇怪的话，什么‘这是她想让别人知道我身上有了她的味道’。”
　　“啊？”敖晞疑惑，不是很懂，毕竟姑姑自他小时候起就一直叮嘱他不要跟广陵仙君学些奇怪的东西，再加上自己也没什么兴趣，敖晞对这样有暧昧暗示的话常常是摸不着头脑，听不太懂。
　　不像是装出来的……敖曜手指轻轻敲打着床垫，思路越发不清晰，不过从刚刚看出来的讯息，他推测哥哥确实是和某个姑娘一起出了仙境，只是大概率……没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敖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但莫名的不悦感还是环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们又聊了几句，困意涌上来，便熄灯准备睡觉了。
　　两兄弟相背而卧，各自有各自的盘算。
　　父亲这话，是对我说的吗？按时间来说，他不可能在人间看到我的，莫非是被族里的谁撞见了？但龙族一向对妖无瞧不起之意，父亲又何必因此不准许我们再出仙境呢……难道是龙族有大事发生？若当真如此，小柒今日的出现，便显得十分蹊跷了，她为何要把那秘宝法器硬塞给我……此中有太多我不明了的事了……
　　兄长是否有情感之事，于我应该也就有一个八卦的关系，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对兄长一片真心，我都应该赞成才是……所以我究竟在不高兴什么？啊，一定是因为我现在不能确定兄长所遇是否良人，且他一向对此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突然有了一个“红粉知己”，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罢了……只是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之前称病都是为了和那女子幽会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敖晞先醒来，他伸了个懒腰，眼睛还是不太睁得开，摸索着把衣服套上，又揉了揉眼睛，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才算是清醒过来。
　　他习惯性去叫敖曜起床，这家伙一向是没个好睡相，此刻把被子抱在怀里，一点没盖，偶尔还打个冷战，似乎是冷了。
　　敖晞无奈地笑了，伸手正准备拍拍他的肩膀叫他起来，却忽然被他枕头下露出一角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也就难免有了好奇……敖晞这么说服着自己，动作极轻地将那物件拿到了面前。
　　小小一片花瓣形状的玉，对着光看有些浅浅的粉色，敖晞之前没见敖曜有这么个东西，想来是去天界带回来的，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喜欢的样式，大概是谁送的吧。
　　上次去姑姑家时，她私下的叮嘱又浮现在脑海里。
　　这么看来，真的是他的母亲要给他安排亲事了？敖晞将玉放回原处，觉得姑姑的话在此刻得到了印证，那么这枚玉佩应当就是所谓的定情信物了？
　　以悦珠的思量，她定然是希望敖曜能和天界显贵之女成亲，好继承龙王之位的。
　　敖晞对龙王之位本就无念无想，再加上敖曜性子单纯善良，一直以来相处非常愉快，大概是多年来被踢皮球的生活中少有的常常相伴的温暖吧。
　　只是这玉的出现，似乎是将敖晞从他的想法中拉回了现实，哪怕他们关系再好，自己终究不愿意面对天界的种种恶意，而敖曜若和天界的姑娘成婚，难保不会成为恶意的来源之一。
　　但他要是真心喜欢对方，敖晞也不会演什么苦情戏——百年前坠湖的事突然被想起，敖晞叹了口气，他已经是十足成熟的龙了，那样赌气的事不会再做了。
　　只是想是这么想，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有种莫名其妙的背叛感。
　　更奇怪的是敖晞越想越气，越想越烦，到最后竟然直接气鼓鼓地去吃早饭了，压根没叫依旧睡得沉的敖曜。

　　不过好在今天广陵仙君也没起早，想必是昨天耗费了太多精力，敖晞看他没起便知道今儿个是“放假”了。
　　心里烦躁的情绪一直挥之不去，此刻练习音律也是糟蹋，敖晞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认真念了几遍静心口诀，开始练习术法，或许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平日里没什么攻击性的法术突然显得很有威胁，等他回过神来看到面前被毁坏的一大片草皮和到处的土坑，不免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