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五柳前

50、考场的情义

　　刘业开始觉得我是个碍事的家伙，任何事情都要和我比较。
　　前排的向玉珊常和我争班级第二，我与她多说了两句，刘业就千方百计搭讪人家。我十分无奈，差点怀疑他想帮我除掉一个厉害对手。与我来往的人会被刘业的同伴疏远，经过我们的座位成了一个考验，意味着二选一。冲突波及到周围后，演变成暗地里拉帮结伙的对立。我感觉两人成了一个筛选器。
　　眼见事情渐渐偏离了轨道，班级的气氛也有些古怪起来。
　　说实话，这样的竞争让人很厌烦，也毫无益处。李晚霞与我已没有任何来往，但他还是将我视为不可与共的仇敌。我不禁很怀疑，刘业对我的那些不满，真的是因为女生么？他认为我不讲情义，那么和他考一样的分数就是情义了？
　　我决心与他好好谈谈。
　　这时的局面，我和刘业以课桌为分界线成了两个国家。我这边门可罗雀，他那里高朋满座。
　　我从书桌上抬头看过去，虚幻的胜利者正与伙伴们针砭时弊，觥筹交错。
　　“刘业，我们谈谈吧！”
　　此言一出，群鸦作鸟兽散，唯恐逃慢了便要遭害，但又不肯错过好戏，只在偏远的树杈上落下。四周空出来一段隔离带。
　　“你要说什么？”他装作不知道的表情，只是躲闪的眼神里不小心漏出几分警惕。
　　“以你现在的成绩，勉强也算是好学生了。坏学生讲究拳头和人情，好学生不讲这个。我们这行的江湖规矩：考试的事，就在考场上解决！若是对我不满，咱们就在考场上比一下。”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比...就比，谁怕谁呀！”
　　月度测试的卷子发下来，我每一科都维持在班级前三，而刘业惨不忍睹，每况愈下。彻底击倒这个人真的让我很难受。
　　我瞟了他一眼：“以前你说我逗你玩，藏着实力没有好好的比赛，现在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了吧？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的第二天，我就在努力学习；在你做那些无聊事的时候，我也在努力学习。你的投入根本没我多，怎么来打败我！没把比赛当回事的人是你。”
　　“要不是胡宗泽肯捧你，你起得来？现在说些风凉话！”
　　他的黑脸像一团死灰中，燃着鬼火的余烬，“这么努力，有用吗？你或许考得了一中，难道还能考清华北大？最后......最后还不是书呆子一个！”
　　这样啊！我终于被人当面叫做书呆子了。在进入年级前五之前，可没有谁会给我这样奇妙的冠名，原来这玩意也得有排面的。应付不来就叫他呆瓜，既然是呆子那自然不知痛痒的。对魔教中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真是方便的做法！
　　“人明明没有区别，难道清华北大当真高人一等？！有什么了不起的！清华北大，有一天我考给你看！”
　　刘业震惊中带着嘲弄的看着我，那眼神若用准确的词汇来形容，可说是一种“阶级仇恨”。
　　这个我曾视为朋友的男人，终于与我完全决裂了。同样的考场上，我们面对的是相近的东西，却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我打败了他，心里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是否在下过于绝情，木讷又不知变通，连最后这点友好也无法保有？
　　但既然所有人都在发自心底的追求力量，那力量就不可能是有罪的。既然都想要那个东西，就去求嘛。何必装出友好的样子，对人施以陷害呢？
　　人的情感不是用来做这个的，考场不需要这样的情义。
　　学习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不是自己往前跑的，我是看着别人往前跑的。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教会了我更多的东西。
　　我一直在追求不属于自己的光辉，并且常常失败，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是来自过去的对手高高在上的排名。考试在制造了分裂和隔离之后，又编织着最牢固的绳索。被这样的绳子拉扯着，人一刻不肯停歇，永远不甘沉沦。这个过程中，大家有了共同信奉的东西。于是世界不再有卑鄙和含混不清，对错在那白纸上写的分明。
　　人们互相伤害也互相激励，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没有人的成功是天生的，没有谁失败得毫无价值。
　　我是不讲情义的人，打败他就是我的情义。

　　事已至此，我和刘业终于分开了，大家的座位调到教室各一边，从此两不相见。
　　来打扰我学习的家伙不见了，我变回了孤单一人。
　　与人的关系总是不能善始善终，也难得长久，这是为何呢？大概考场的剑客根本不应该有朋友吧！
　　我坐在座位上，心里很是沮丧。
　　这时旁边的胖子凑过来：“黄潜，再跟我扳手腕啊！”
　　这个壮汉叫杨莽，初一时的同班。当时我和人挑战扳手腕，杨莽便是老对手了。他是有名的大力士，一向罕逢敌手，我不信邪向他挑战过。
　　眼下杨莽伸出毛绒绒的前臂，足有普通人的小腿粗细。被挑衅后我不甘示弱，立刻把那点忧郁丢到脑后，作死与这精壮汉子角力。
　　我败的很惨！杨莽却十分满意的大笑，大概别人总是一击而倒，我却总要死命挣扎一番，非要拼到筋疲力尽之后，再大势已去的倒下吧。
　　杨莽很喜欢与我比赛扳手腕，他本身在学习上没有什么野心，秉性开朗，是个很好相处的玩伴。虽然我已经觉得自己交不到朋友了，但这家伙还是让人觉得很轻松愉快。
　　一直到初中二年级的结束，胡老师给我安排的同桌都是杨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