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秦》微胖界的小巨星

73、第七十三章

　　“下学期我向学校申请住校。”
　　餐桌上，我坦然自若的撂下这惊雷似的话，我说这话的时候老秦正翘着脚叼着热乎乎的葱油烧饼啃得正香，他带着副眼镜正看着早间的报纸，上面写着前几天刚一起卖拐案，报纸的首页刊登的是获得警方救援的女子跪下来给名警道谢的照片。

　　“瞎说什么呢，”老秦翘着二郎腿，抿了口大茶缸里的热茶，“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整天想一出是一出，还住校，学校那六人间的宿舍，睡得那都是硬板床，连洗澡都要掐着手表去抢水龙头的，你这天天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低能儿，去了哪里受得了。”

　　看吧看吧，在老秦眼里，我就差是个在脖子上挂个大病，断手断脚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在街头要饭的了。

　　我抿了抿嘴唇，憋着一股劲儿硬是和老秦刚到底，“有什么受不了的，我们年级第一就住校，我看住校挺好，说不定我住校之后能考进年级前一百。”

　　“嘿哟哟，可把你夸的厉害的，”老秦一个白眼抛来，对于我说的话一概不信，哪怕我吹的天花乱坠，他也只觉得我是个赤脚庸医就知道坑蒙拐骗。

　　“明明就是！我们年级第一，就是叫江夏的那个，他可厉害了，我看他每天就住宿，一个月才回家一趟，人家就次次年级第一。”
　　老秦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信誓旦旦的说：“那人家不住校也得年级第一，那智商是长在人家脑袋上的，不会因为住哪里就掉线了。”
　　“你！”听见老秦这么说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我干脆使出我的杀手锏，撒泼打诨道：“我就要住校我就要住校！”

　　这个时候我奶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唉哟囡囡啊，咋了这是。”
　　“奶！”我转头就冲着我奶撒娇起来，“你快帮我跟我爸说说，我想下学期开始住校。”

　　一听见“住校”这两个字，我奶立马就变了脸色和老秦统一战线去了，“住什么校啊，家里多好啊，你要是饿了渴了奶奶还能给你洗水果切西瓜，学累了还能去院儿里撸撸猫逗逗鸟，实在不行了还能看会儿电视……”
　　一听“电视”这俩字，老秦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电视那是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那都是禁止产物，秦燕你赶紧断了看电视这个念想，还有你那手机，我看你周末放假，一抱着手机就能聊个大半天，也不知道在哪儿跟谁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是丁晨和高佳丽！”我大声为自己辩解。

　　“老爸，你越来越没意思了，”我撅起嘴，委屈的抱怨说：“我记得以前小时候你每天还让我看半个小时《还珠格格》来着……”
　　“你也知道是小时候，”老秦捞起桌子上的豆浆，喝了一口后大言不惭的说：“我就是小时候太惯着你，让你从小自由散漫，唉，”他摇了摇头，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儿，“还说现在提倡什么素质教育，我看这小孩儿还是得管着点，不然跟你一副德行。”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爹妈都无比嫌弃自己的娃，总是觉得隔壁家的娃比自己的香。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哪副德行了，”老秦说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我觉得我挺好的，至少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只要我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长大就行。”
　　“那种话你小时候听听就完事儿，”老秦学起我来，也跟我掰扯起了小时候，“都长这么大马上要高考的人了，还信你爸以前哄你的话。快点吃早饭，吃完送你去坐校车。”

　　我靠！我恶狠狠地咬了口手里的烧饼，敢情大人的话都是骗人的！

　　*

　　在我出门上学之后，我所不知道的是，我奶单独叫住老秦。
　　“儿啊，我想着要不等明年，我搬去敬老院住去吧。”
　　老秦一听我奶的话，立马皱眉：“妈，你瞎说什么话呢！家里又不是没人了，住什么敬老院！”

　　在他们这一辈儿的人看来，“敬老院”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不孝”。只有家里失独失孤的老人，或者子女不孝家里没人照看的老人，才会最后选择“敬老院”作为晚年养老的地方。
　　他是说什么都不会送我奶去那种地方的。

　　我奶则早就知道老秦心里的顾虑，她安慰他说：“哎呀你放心啦，隔壁老宋也和我一起去住啊，这不是考虑到燕儿要考大学吗，你还是跟她搬去学校附近住去方便。宋老头跟我说他在实验高中附近有套小两室，要不你带着燕儿明年搬进去住，这样你也好照顾她。”
　　“妈，要搬也带着你一起般，”老秦斩钉截铁的说，“我到时候找个带电梯的楼房，要搬去也是我们爷孙俩就着您来，哪有把你送去养老院这么一说的。再说了，你去敬老院，逢年过节家里的亲戚，这街坊邻居，可不得指着我鼻子骂我么。”

　　我奶笑了笑，“有儿你这份孝心就够啦，这不是前些天老宋跟我提起这事儿吗，他儿子说给他相中了一个老年中心，里面都是套间，方便的很。我想着也行啊，等到过两年燕儿去读大学，你也好好的寻个伴，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把燕儿带大，以后该享享清福了。”
　　“妈，你知道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么，这些年你跟着我也没享到什么福，家里面都是你忙里忙外的，现在好不容易快熬到燕子上大学了，我怎么可能以后撒手直接把你送敬老院啊？”

　　我奶看着老秦不假辞色的神情，也知道这事儿暂时还谈不下去。其实早前宋野爷爷来和她说这件事，她也犹豫了许久，一是燕子要考大学以后嫁人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二来是她和宋野爷爷……
　　于是她只能挥挥手，无奈的说：“你再考虑考虑啊，反正有老宋和我一起，也没啥好怕的，就到时候你们周末来看看我就行。”
　　“妈，都这么些年了，你还不接受人宋叔吗？”老秦问。

　　我奶“哎呀”了一句，“两个都是半截子入了土的人，还谈什么接受不接受啊，我俩啊，”她笑了笑，随着嘴角的拉扯，连带着眼角边的皱纹也跟着动了动，“就是图个相互照应，我俩认识了这么一辈子，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老秦看着我奶，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明白，如果当年没有……的话，也许宋野的爷爷就不会下放远走去大山里，两人更不会因此而被迫分离，而等到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则是我奶牵着还在蹒跚学步的老秦，在街头与当年的男人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但是正如我奶所说的，有些时候，有些人，一辈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老秦忍不住的问：“妈，你当年……就没有后悔过吗。”若是再熬一熬，熬到心爱的人回来的那一天，也许我奶和宋野爷爷，也不必错过一辈子，
　　我奶则是哈哈一笑，“有什么好后悔的，若是后悔了岂不是如今没有你，也没有我们家燕儿了。”

　　老一辈的人，总是把责任看的比爱情比生命都要重。他们讲求奉献，讲求牺牲，讲求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从前老秦根本不懂，但在秦燕出生之后，他才慢慢地明白我奶这么做背后的含义。为了孩子，他们可以不顾自己幸福与否，甚至在他们的世界里，自我的幸福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与不值一提。

　　“妈，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老秦劝慰我奶说，“正因为你和宋叔都熬过了这么大半辈子，更不用去在意别人说什么，自己开心最重要，我们做子女的，完全可以理解。”
　　“罢了罢了，”我奶摇了摇头，“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爸的事儿，不管怎么说，你爸临终前我答应他的，要把咱们老秦家给安顿好，不然我也没脸下去见他。”

　　老秦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他叹了叹气，只能带上帽子出门而去。
　　出门的时候，他还碰巧遇见宋野爷爷，“唉，小秦出门了啊？”
　　“嗯嗯，去上班。”
　　“唉哟你们辛苦的，这么一大早就要出门了。”
　　“宋叔去买早饭啊？”老秦看宋野爷爷手上拎着一袋子的包子，右手还拎着鸟笼子，一看就是刚从公园里打拳回来。
　　“嗯，都是宋野爱吃的满记包子，”说起宋野，老爷子的眼神暗了暗，“也不知道美国那边他吃不吃得惯。”
　　“小孩子嘛，适应能力很强的，”老秦安慰他，“对了，宋野圣诞节回来吗？不是说他们圣诞节会放假么？”

　　“应该不回来吧，”老爷子摸了摸脑袋，“唔”了一声，“没听他妈说他要回来嘛，圣诞节他妈妈要让他去参加个什么模拟联合国的比赛，估计是回不来。”
　　“哦……”老秦咂舌，怎么好像和自己家闺女说的消息不一样啊，但是他也没好意思说出来图惹宋野爷爷难受，“没事没事，等到暑假就肯定要回来的嘛，或者到时候宋叔你飞去美国看大孙子也行。”
　　“唉哟，那可别，我坐不惯那飞机，”宋野爷爷笑呵呵的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他们了。”

　　看着宋野爷爷离去的背影，老秦心里感慨良多，没了宋野，宋野的爷爷一下子就老了很多，每天也就是溜溜鸟，听听戏，偶尔去大学校园里讲讲课，日子一下子就散漫开了。
　　如果有一天……秦燕儿离开了家，那么他，也会是这样吗？
　　也许吧，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答案，不是么？

　　感觉自己像是在赶d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