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秦》微胖界的小巨星

6、第六章

　　我记得老秦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我的脑袋。
　　他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就是觉得多摸摸我的脑袋，我就能变聪明了。

　　只是我天生一副大脑袋大额头，是人见了都会夸两句小姑娘真聪明。
　　可惜就可惜在，我聪不聪明，我自己倒是心里有点逼数。
　　若真聪明，也不会沦落到班级的倒数，还被公开处刑叫了家长。

　　从医院里出来，老秦带着我去了趟超市，新开的连锁超市，光是零食区就有整整一层。
　　曾经我妈在的时候，她带我去那种菜市场里开的小超市，每次我都会被里面花花绿绿包装的膨化食品所吸引。
　　比如蓝色的浪味仙，红色的奇多，还有黄色的乐事，这些东西对于这个年纪的我来说，比门口小卖部一块五一根的油炸里脊肉还要有吸引力。

　　我至今都不能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叫这些东西是垃圾食品，要我说，这些就应该叫做快乐食品，不但可以让我倍感快乐，还能让我在适当的时候安静的闭上嘴巴。

　　老秦带我来超市，我刚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
　　但是当他从兜里掏出张一百块面值的购物卡，豪横的说，今儿超市里的零食随我挑的时候，那种感觉无异于是让我拥有了全天下。我不知道当公主是个什么滋味，但是说真的，老秦这样的举动，让我无异于做了一回公主，我心里想着当公主也不过是如此。

　　他从门口推了个手推车，我想坐在车篓子里，但是他告诉我，要是我坐进去的话，今儿我的零食就甭想了。
　　好吧，我噘着嘴，卑微的妥协了。

　　于是我拉着他的手，直接奔赴零食区，旺旺雪饼和旺旺仙贝里我选仙贝，奇多和浪味仙我都要，还有喜之郎的果冻，哦，对了，还有做成戒指一样的钻石糖，我都统统没有放过。
　　那一刻，我可开心了，似乎自从我妈离开我之后，我就没那么开心过。
　　我甚至觉得，在这一刻，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一个老秦在我心中的分量来的重。

　　在结账的时候，老秦在收银台的地方顺手拿了两盒亲嘴含片，那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在我的认知里，口香糖中的咖啡黑箭是我的最爱，但是亲嘴含片，我又不跟人亲嘴，我要什么亲嘴含片呢。

　　等到了家，我才知道原因。

　　老秦坐在饭桌边，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瓶药，他将亲嘴含片里的糖豆一颗颗的倒出来，再将医院里开的药片一粒粒装了进去。
　　装完之后，他举着盒子笑嘻嘻的跟我说，看吧，我们家的燕子拥有了一盒独一无二的亲嘴含片。

　　我指了指药盒，意思问他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说是维生素C，每天吃一颗就好了。
　　还说医生觉得我个子矮，比同龄人长得慢，所以吃这种维生素可以让我更快的长高。

　　我站在一边，其实我知道他是骗我的，他总是喜欢用这种善意的谎言去让我相信我和周围的同学是一样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去配合他的谎言，陪他一起演戏，假装自己依旧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孩。

　　他叮嘱我说，每天中午一颗，在学校中午吃完饭的时候拿出来吃一颗就行。
　　我问他，万一有人要抢我的糖豆呢？我们年级有几个总是喜欢站在走廊上大声嘲笑我的坏小孩。
　　老秦板下脸，告诉我说，如果有人抢我的糖豆，那就告诉他，他去学校揍他。

　　其实每当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我都特别相信，因为我爸爸是个警.察，抓坏人的警.察，除去被叫家长的那次，我周围的再顽皮淘气的小孩儿见了我爸不都得乖乖的叫声叔叔好。
　　因此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内心生出无限多的底气。

　　但是这样的底气在小巷子里遇见“胖虎”和“小夫”的时候，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憋掉了。
　　说起来，这个“胖虎”和“小夫”，也不知道是谁给取得绰号，就好像我的绰号是“哑巴女”，反正在学校里，大家就起哄的跟着人叫，没一会儿这个绰号就跟粘了五零二胶似的，钉在身上。

　　“胖虎”和“小夫”则是我们年级里的刺头学生，两个人算是和我在一条巷子里长大，以前我妈带我，不怎么来我奶家，就遇不着他俩。但是现在，我爸下班晚，来接不了我，我就放学来我奶家蹭吃蹭喝，一来二去就能遇见这俩刺头。
　　平日里我走大道儿，也遇不着他们俩，但是今天显然运气没那么好了，连带着还把跟在我身后的宋野也给坑了。

　　“这俩人是谁啊？”
　　宋野显然还没明白我俩的处境颇为险峻，他小声的问我，“我怎么看着这俩，不像好人呐？”

　　唉，大兄弟唉，那可真给您猜对了。
　　这俩人，可真不是好人。

　　“哟，赶巧了，居然碰上小哑巴了，”为首说话的人是胖虎，大名夏俊杰，整个人高高壮壮的，跟个熊似的。
　　“你想干嘛？”宋野这时候终于勇了一回，他挡在我的身前，拦住胖虎，头昂的高高的，只不过他的个儿才顶到人胖虎的下巴磕，着实有些寒碜。

　　“哟，这不是新来的转学生吗？”一旁的小夫手里牵着条黑乎乎的斗牛犬，因为缺了门牙，讲话听上去都漏风。
　　“新来的转学生居然和我们的小哑巴在一块儿，怎么，你不怕跟着也变哑巴啦？”

　　“你们说谁是哑巴？”
　　宋野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俩，“我看你们俩才应该是哑巴，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我的天，站在一旁的我惊呆了，他居然敢以这样的口气和校霸说话。

　　胖虎估计好一阵子没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了，他撸起袖子，拿前胸顶撞了宋野一下，“哟，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敢跟你虎爷爷叫板？”
　　说完又伸手用力推搡了宋野肩膀两下。

　　宋野一个不防，后退了两步，要不是我手伸得快，他怕是得一屁股栽在地上。
　　小夫见状，咯咯直笑，“这转学生好怂啊，胖虎你快打，一拳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你说谁一拳头就能把我打趴下？”
　　宋野不信邪了，他也学着胖虎那个样儿，直接撸袖子。我站在边上，看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就凭他那还没发育完全的细胳膊细腿，还不够人折的。

　　胖虎：“行啊，你小子，有脾气，”他点了点头，从地上先抡起一块红色板砖掂了掂手，这个动作，看的我都跟着后退了几步。
　　歹怪宋野这头蠢猪，跟人急红了眼，他撂下狠话，昂着头说：“行啊，你来啊，胖虎是吗，今儿叫你宋爷爷给你长长见识，教教你什么叫做好狗不挡道儿。”

　　我发现宋野人一急，嘴巴里的京腔就往外冒了。
　　但是这样的形势，容不得我多说，我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悄悄写了个“跑”字。
　　也不知道宋野这疯狗感应到了没，总之他没松开握紧我的手心。

　　胖虎和小夫就像是哆啦A梦里的胖虎和小夫一样，欺软怕硬，为虎作伥。只是沦为大雄君的我们，并没有哆啦A梦的帮忙。
　　于是，就在胖虎准备脱衣服和宋野干仗的前一刻，我也不知道从哪儿鼓起了勇气，大喊一声“跑”——

　　我拉着宋野的手，抓的死死的，在这条黑暗的窄巷里，像是两条逃命且狼狈的疯狗。
　　我向来自诩对这条巷子熟悉的了如指掌，我甚至能闭着眼睛数清楚墙砖上覆着的青苔藓，可惜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熟悉点儿，再熟悉点儿，这样至少能带着宋野跑出去。

　　可惜最后我还是失算了，失算的不是被胖虎和小夫逮到，而是被小夫养的那条恶犬给咬住了小腿肚。
　　说真的，说那条斗牛犬是条恶狗真的是夸它的了，要我说，这样的恶狗就应该送去屠宰场，毕竟被它咬过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那条斗牛犬咬住了我的小腿，跟疯了似的，我能感觉到它的牙齿刺穿了我的皮肤，咬破了我的血管。
　　我大声喊着让宋野去大路上找大人来，他不肯，手紧紧地攥着我，最后还是我用尽全力推搡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过来一般，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了句“等着”，然后拔腿飞快的跑出了巷子。

　　最后，黑暗的窄巷子里，只剩下我和这条恶犬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
　　那条狗早前就劣迹斑斑，听说以前是杀猪匠养的狗生下来的崽子，被小夫抱回了家，每天好几斤生肉喂大的。
　　都说吃过生肉的狗，是开了荤的，它们尝过血的味道，因此咬住人就和咬住肉一般。

　　我拖着我受伤的腿，狼狈的靠坐在墙壁边，那条恶狗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泛着绿油油的光。
　　那一刻，我是怕的，无比的怕，嘴唇上下都直打哆嗦，下唇的牙齿叠叠的碰到上唇的牙齿，但是却都比不上漆黑的窄巷里，那条狗低喘的叫声。

　　我手悄悄地摸到了地上的半块红色砖头，这是我唯一能防身的武器。
　　我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如果它冲着我扑过来，那么我就会不管不顾，用我手上的砖头敲死它。

　　真的，这一刻我才清楚的明白到，一个人能在逆境中爆发出多么大的能量，我顾不上大哭，更顾不上腿上的伤，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和这条恶狗拼个你死我活。

　　而好在，就在我觉得今天怕是要半条命撂在这儿的时候，一声大喊的“燕子”，就像是我绝境中的一道光，照进了我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