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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吊命人(一) ...

  •   面对着黑漆漆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农村,狂风夹杂着暴雨不断拍击着车窗,时不时空中一声响雷,闪电劈下照亮了半边山麓。何文缩了缩身子,手掌捏成一个拳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至少不能表现得太害怕,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害怕。
      何文在心里不断咒骂4S店的人怎么还不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今天绝对不要和杜新雨来这里,天气预报不是说是阴天吗?!啊啊啊,我要回家!

      何文7点20的时候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他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左手拿着刚刚买上的土家酱香饼,右手拿着一杯豆浆。昨天杜新雨迟到近一小时的经历让何文心有余悸,但也只好提前在这里等着,万一他今天准时了自己迟到了岂不是很尴尬。何文一边吃一边往路口张望,老板说他的车是一辆车牌号为湘A456**的黑色大众。
      何文吃完早餐把垃圾丢到路边的垃圾桶时,身后突然有车喇叭的声音响起,何文回头一看,是老板来了。何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上安全带。杜新雨看了他一眼后说:“很少有人这么主动系安全带的。”
      何文调整了一下坐姿,“万一出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宁愿小心一百次也不要侥幸一次。”
      “老板你吃了吗?”
      “吃过了。”杜新雨打开车上的音响,向前开去。“以后不要叫我老板了,听着挺别扭的,我比你大,叫我雨哥就行。”
      “嗯,好。”
      车载音响里正播放着妖扬的小云手,何文不自觉的跟着轻声哼唱起来,“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了玉芙蓉……”
      “你也喜欢古风歌”杜新雨问。
      “喜欢啊。”
      “你比较喜欢哪个歌手啊?”
      “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歌好听就成。你呢?”
      杜新雨微微一笑,“我也一样。”
      黑色汽车在城区内缓慢行驶,好像碰到早高峰了,还好这里离出城不远了。二人从歌曲聊到各种兴趣爱好,再谈论到时事政治,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上了高速之后杜新雨把歌切换成欢快有节奏的英文歌,车速也快了起来。此时正是盛夏,阳光从东北方向投下,光是看到它的颜色就让人觉得足够温暖到炎热,路旁是葱郁的树木和绿化带,偶尔经过山丘河流,老旧的农房上升起零星的炊烟。山上总是长着一些很好看却让人叫不出名字的花。
      “这周围景色不错吧。”
      “挺好看的。”
      “嘿,要不是想着今天晚上赶回来,走国道景色更是没的说,特别是秋天的时候叶子有些黄了,早上树叶和草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一阵风吹过来,那意境,啧,没话说。”
      “老……雨哥你经常来这里吗?”
      “也没有,就是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和朋友沿着国道骑行过几次。”
      何文看着窗外快速向后退去的景色说:“真好啊,我大学感觉就是庸庸碌碌的过去了。”
      “差点忘了,还有正事没有没给你说呢。”杜新雨指了指车后座上面的一个文件夹,“关于我们今天要去找的人,我知道的资料都在里面了,你看一下。”何文伸手去拿后座上的资料,认真翻看了起来。第一页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皮肤黝黑,眼睛四周和额头上有许多岁月和生活赋予他的皱纹,国字脸,眼睛看起来有一些无神,是那种一看起来就普通的老实人。
      第二页是他的简介。

      陈建树,男,50岁左右,农民,木工,以帮人修建房子为生,有老婆和一个儿子,为人老实本分,家庭幸福。
      陈建树在过了二十岁生日后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他梦见了哪里死人,哪里必定三天内有人去世,无一例外。通过和村里一个老算命先生交流后得知,他成为了替阴间索魂指路的吊命人,据说每个乡里都有那么两三个人,但是吊命人一般都严格保守自己身份的秘密。保密工作之所以做的那么好,是因为身份一旦暴露不仅亲朋会疏远自己,严重点的还会被当做神经病,只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陈建树因不忍看见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去世,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救了恩人一命,但是陈建树受到了来自阴间的惩罚。他躺在床上一个星期下不了床,过了一个多月才恢复的差不多,从此以后他失去了作为吊命人的资格,村里人知道他是吊命人后都开始疏远他一家人,陈建树不得不外出打工躲避别人异样的眼神。村里后来应该又有了新的吊命人,只是这个人是谁,谁也不会知道。

      何文看完心中诧异不已,不禁问道:“真的有吊命人的存在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世界那么大,再怎么离奇肯定都有,况且这是我一个同学提供给我的线索,应该是有事实依据的,至于有没有在传播的过程中被夸大,就不知道了。”
      何文打开手机进入迷蝶故事馆的微信公众号页面,看着杜新雨问:“那公众号里的现场纪实栏目里的故事都是真的?”
      “嗯哼。”
      “这么多故事都是哪来的?!”何文激动的手指不断在屏幕上滑动,他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异常兴奋,自己看了这么多年的鬼故事却从来没有见过鬼,而杜新雨——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收集了那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这份工作还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啊哈哈。
      “有些是亲戚朋友提供的,有些是网友投稿的,还有一部分是我走街串巷到处打听来的。”
      “每一个都会这样去找当事人吗?”
      “也不一定是当事人,不是当事人却见证过那个故事的见证人也可以。”
      “那这样你怎么知道说的话是真是假?”
      “直觉。”
      何文忍不住笑了一下,“直觉”
      “不信啊。那我就大胆假设一下,你来应聘这份工作绝不止是找一个工作那么简单。”
      何文收起了笑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他偏过头,生怕心思被戳破。杜新雨倒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看来被我说中了。没关系的,你为了什么我不关心,工作能做好就行。”
      一路沿着地图导航往前开,到了乡里导航失去了作用,到处都是互不相通的岔路口,路面也变得颠簸和曲折起来,何文从后视镜里看着刚才路过的那个陡坡,如果不是熟悉这条路或者开车技术很好的人,恐怕都只能以龟速行驶,而杜新雨一直按着正常速度行驶,还跟着音乐哼了起歌来。
      路上问了好几个老乡,何文和杜新雨终于找到了陈建树所在的村子,陈建树早已等候在村口迎接他们。陈建树本人看起来比照片更加苍老,皱纹更深,头上也生出了一些白发,发黄的牙齿表明他吸烟多年,因劳作手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茧子。陈建树住的地方车上不去,杜新雨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跟着陈建树沿着小道往山坡走去,何文拿上杜新雨之前交待的东西后跟了上去。
      大约五分钟后就到了陈建树的家,房子是两层楼的木屋,面积很大,一层约莫有近两百平方米,木屋的颜色已经成了黑色,听陈建树说这房子是他年轻时为了娶媳妇建的。房前有一块水泥铺的坪,右侧是菜园子,种满了蔬菜果树。房子正中间的房间是中堂,里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桌四张长凳,一个角落里堆放着锄头和扁担,在门对面的墙上正中间有一块突出来的小木板,上面放有两张老人的遗照,还有一个小香炉,香炉里面是燃尽的香灰,只剩下一截木棍插在里面。
      陈建树的妻子在厨房里做午饭,一听见中堂里有动静就知道是客人来了,连忙过去倒上茶,寒暄两句又去厨房忙活去了。
      “你们坐你们坐,农村里就这条件,莫要见怪。”陈建树说完先坐在了凳子上,何文和杜新雨也坐了下来。
      何文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陈叔您这房子不错呀。”
      “哪里有什么好的哦,要不是今年把瓦都换成新的,下大雨的时候还到处漏水呢。”
      “那这环境也挺好的,有山有水,不像城里那么多污染。”
      “农村里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
      “我觉得农村里挺好的,以后老了还想回农村养老呢。”
      陈建树从胸前的POLO衫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给何文和杜新雨一人递了一支烟,何文摇了摇头表示不抽烟,杜新雨很熟练的用手指接过,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烟抽了起来。
      陈建树也抽起烟来,说:“你们是哪里人啊?”
      杜新雨说:“广卫。”
      何文说:“我溪城的。”
      “那溪城离这里很近嘛,广卫我之前打工的时候待过两年,是个热闹的地方。”
      杜新雨虽然已经知道陈建树是个木匠,但还是礼貌性的问:“您在广卫做什么工作啊?”
      “就是在工地做木匠活。”
      “这个是个技术活,一天估计有好几百吧,现在好多大学生找工作都没有这么高的工资。”
      陈建树高兴的笑了起来,“有时候我只用上班半天。”何文听完心里一估算,自己现在上班的建筑公司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五千,还是单休,有时候面临招投标加班到半夜是常事,顿时有点难过了起来。
      “你们喝茶啊。”陈建树说:“这个是我们自己种的,味道还可以。”
      何文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茶水气味清香,入口先是有点苦涩随后便是沁人的甘甜,回味悠长。不懂茶的忍不住赞叹道:“这个茶还挺好喝的。”
      杜新雨也点了点头。
      放下杯子,杜新雨开口说道:“之前我们在电话里沟通的也差不多了,您看您这边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个不急,马上就吃午饭了,我老婆子估计也快把饭做好了,吃了饭再说嘛。”
      “这太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家里很少来人,娃娃也出去工作了,一年回不来几次。你们来我和我老婆子心里高兴,不麻烦不麻烦。”
      “那就谢谢陈叔了。”
      何文也跟着说了句:“谢谢陈叔。”
      陈建树有些拗口的说:“不用谢。”
      “你们从广卫过来开车开了几个小时啊”
      “四个小时。”
      “那你们辛苦了,那么大老远跑这一趟。”
      杜新雨抖了抖烟灰,“习惯了,年轻人就应该多出来跑一跑嘛。这边风景还挺不错的,就当过来玩了一趟。”
      烟抽完的时候陈姨把饭也做好了,一共六个菜,其中的鸡鸭是自家养的土鸡鸭,吃谷物长大的鸡就是比吃饲料长大的鸡香。何文一脸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已经不知觉的分泌唾液,“好香啊。”
      陈建树笑着说:“觉得像待会多吃点。”
      何文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杜新雨和陈建树夫妇,腼腆的笑了一下。
      午饭过后何文和杜新雨帮着陈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何文摸了一下有些凸起的肚子,一直夸陈姨手艺好,陈姨一高兴就一直往何文碗里夹菜,吃完的时候何文的饱嗝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还要去水库里喂鸭子,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陈姨说完这句之后提了一个装满糠饭的塑料桶走了,陈建树从屋里搬出三个小板凳到屋檐下。虽是正午但是云层挡住了太阳,阵阵风吹来让人觉得很惬意。何文把录音笔和笔记本准备好,杜新雨无所事事的看着远方的山和云,等陈建树点燃烟抽起来的时候,他那段离奇人生经历的叙述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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