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路（gl）》日渐秃毛的水獭

2、一见两厌

　　十二个小时足够从慕尼黑飞到上海，也足够给台风来一次毫无征兆地大转弯，从渤海湾硬生生拉回了华东。钱婧玄辗转降落到南京，又搭乘高铁来到上海已经是预定时间的八个小时后，再有两个小时，就是华逸金融公司的天使投资启动会了。
　　虽然是台风过境造成的晚点，钱婧玄并不想食言，在已经约定好的事情上，她有着偏执的执行诉求。只是这样的话，钱教授就来不及进行一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合群行为。

　　钱婧玄拖着行李箱，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带着墨镜，穿着一条沙滩裤，踩着一双人字拖来到临海大酒店，理所应当地被前台当成了出门旅游的富二代。
　　“大会议厅怎么走？”钱婧玄的问题让前台抖了抖。
　　“女士，那里今天有重要的会议，不接待来访的客人。”临海酒店的会议厅很有名，新晋的高层建筑，透明的玻璃廊桥，可以一览陆家嘴的景色，因此会议厅外的玻璃悬廊在闲暇时也对外开放。但今天不行，集团在上面开会，悬廊暂停开放的信息是摆在了门口的。
　　“我知道，我是来开会的。”钱婧玄把墨镜摘下来，从沙滩裤兜里拿出来参会邀请函。
　　前台接过了邀请函，目光却留在了钱婧玄身上。清瘦脸庞，深陷的眼窝和异常明显的双眼皮让她看起来有一些像少数民族。眼睛很亮，表情异常的认真。“您是…钱婧玄教授？”
　　“嗯，你认识我？”钱婧玄低头看了看时间。
　　“您是祖国的骄傲，没人会不认识的。左手侧的电梯，八十八楼。”前台微笑着指了路，良好的职业操守让她按下了自己的迷妹之心。钱教授本人长得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很多，只是这个不修边幅，是真的。

　　会议室的门自己开了，举着手机冲出来的小徐，和在刚到门口的钱婧玄撞了个满怀。钱教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小徐撞落的手机，余光发现屏上正在拨打的是自己的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把人扶起来，迎送回会议室，“不好意思，被台风堵天上了。”
　　小徐拿过手机道了谢，迅速意识到这位就是会议的主宾之一，赶紧引人到位置上。进屋的时候小徐暗自拉了拉衣服，有点冷，小徐想，可能是张总把空调打得太低了吧。

　　“恭喜各位的项目留到了最后，今天的会也将决定大家手里到底能拿到多少钱。”人到齐了，张灵筠坐在首位上，浅紫色的西装着身，银色发卡把盘发别在脑后，鬓角几缕头发也被服帖地梳在耳后，一根逸散的发丝都没有，商业式微笑浮现在脸上。“各位项目的前景，市场分析，团队建设我们都了解过了，但是前期工作，经营模式，股权分配等多方面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说明，这也是我们今天会议的主题。在此，我也希望各位今天能在这里交上一份满意的结题报告，从我们手里拿走尽可能多的钱。”
　　张灵筠只看了钱婧玄一眼，不耐和厌恶也只出现了一眼，然后尽数敛下。对这个从没来过会议的法人代表，三番五次使会议延期的融资方，穿人字拖沙滩裤来公司会议室的诺贝尔奖得主，她实在兴不起什么好感，没赶出去就不错了。

　　但这一眼钱婧玄注意到了。

　　钱婧玄的项目是最后一个，她一边听着其他人汇报，一边认真地做着笔记，一边思索着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张灵筠会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除了台上汇报的人和张灵筠，就数她吸引的目光最多。一来大家对钱教授回国发展事业都有所耳闻，但同在一家公司这里拉投资，却从未见过她人。二来钱教授进门的装束着实有些醒目，此刻又是一身白衬衫端坐着做笔记，像极了小学生。
　　文皓坐在钱婧玄旁边，手底下摁着这次会议的材料，他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钱婧玄的笔记上，有很多地方确实很幼稚，像个商界的小学生。但是他在这里，就是帮她解决这个问题的。

　　钱婧玄是个甩手掌柜，概念一抛，技术一抛，再来了个电话，文组长就辞职来跑了半年的项目。融资提案是文皓写的，华逸金融是文皓选的，从立项到现在的pre都是文皓来的。如果不是今天会定股权分配和最终投资金额，钱婧玄这个法人还可以逍遥法外。进门之后除了一声招呼以外，钱婧玄不是做笔记就是发呆，忙的不行，也没空跟文皓多说几句。

　　文皓从来都拿她没办法，报告很快就到了大衍，文皓上了台，驾轻就熟地开始了表演。
　　“以上就是我们大衍科技的开发进展和团队模式，我们的技术优势是无可比拟的，当然也希望能得到华仁公司在经济运营上的指导和支持。”文皓站在那里就是自信和精英两个词的代言人，只是座位上的自家法人还在认真地做着笔记。
　　张灵筠点点头，“那贵公司对于投资金额和股权分配还有什么看法吗？”
　　“我有些看法。”文皓的半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钱婧玄给噎了回去。钱教授翻开了合约书，拿起来指着股权的那一行，“我想要公司的完全决策权，我听说是51%。”

　　这一开口，本来就安静的会议室就更加寂静起来。文皓没想到的是，钱婧玄会在这种会议上公开提出这个要求。其他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大胆要求的提出。

　　但这个其他人里没有张灵筠，她抱臂靠在椅子上，盯着钱婧玄的脸——漠不关心和认真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那一张脸上。她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赶在文皓开口解释之前就给了回答：“可以，如果你坚持的话。”

　　“那很好，我们现在重新改吗？”钱婧玄点点头。
　　“今天没时间了，”张灵筠从手表上确认了一下，”具体的事宜徐秘书会发邮件告知你们。”
　　“好的，静候回音。”钱婧玄把资料叠得整整齐齐，再次点点头。

　　张灵筠起身拍拍文皓，示意他先回位置，才对众人说：“辛苦各位了，如果没什么别的问题，过几日我们将会发放正式的合约书给各位。签字后三日内就会有第一笔款项到各位的账户上。”

　　钱婧玄是个小插曲，散会后大家三三两两出了门，不少人围在旁边跟钱婧玄打招呼，大多是久仰大名之类的，整得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装高冷敷衍了事。但人一多还是架不住了，落荒而逃去了厕所，让文皓去楼下等他。

　　洗手台前的钱婧玄用冷水浇透了脸颊，才从寒暄中清醒过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贫血症和忙碌让她的脸缺了些生气，她也从来不爱多加打理，但从小到大也没少听别人夸自己长得还不错。
　　所以，为什么首位上那个女人看见自己会那么厌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