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云》给我一口糖

2、小小的戚清琅

　　戚清琅今日醒的格外早，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满腔气愤无处发泄，正趁着晨光还未褪去，随意找了个僻静的小山包，悠闲躺着，闭上眼思考人生。
　　远处一个白影摇摇晃晃的靠近，好不容易传音纸鹤才飞到戚清琅的头顶上，急急伸出脖子啄他的额头，一边叫道“太虚洞，速来，太虚洞，速来...”
　　声音语气格外耳熟，是他爹！戚清琅满腹牢骚，这大清早的，喊他去太虚洞做什么，那地方只有对剑宗有大贡献的人才能进，里面皆是从古至今剑宗大能陨落后本命仙剑的聚集地，俗称宗门的剑冢。
　　可纸鹤不停的用尖喙啄戚清琅的额头，重复叫道“速来速来”，实在呱燥。
　　戚清琅纵然满腹憋闷，也只能无奈的跟纸鹤走了。途径小辈弟子们练剑之处，还不忘端整神态，礼貌的跟各位师侄点头微笑，一派温和的模样。
　　“清琅小师叔可真好看！”
　　“是啊，清琅小师叔笑起来可真好看！”
　　“听说小师叔十二岁时就突破辟谷决，到长生诀啦，可真厉害。”这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戚清琅长得一双桃花眼，眼尾轻微发红，睫毛浓黑长翘，笑起来自是多情。他远远地听到些话，面上不动，心底却乐开了花，还以为自己的样子多清雅，多谪仙。
　　戚培年老早就候在洞口，看到儿子不紧不慢坠在纸鹤后头的懒散样子，气的一声大吼“给老子快点！” 骂完不等戚清琅反应过来，直接两步并作一步，身形一闪，将他提小鸡崽一样提进了太虚洞。
　　戚清琅跟在他爹后头，太虚洞入口狭窄，戚培年身材魁梧，几乎将里头的光亮遮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二人腰上的玉牌发出微弱的荧光。戚清琅看着他爹宽阔的后背，眨了眨眼睛，恍惚在这暗道里，隐隐绰绰感到一丝父爱，还没等他回味明白，他爹回头就是一巴掌。
　　“走快点！”
　　“......”
　　如镜花水月一般，父爱散了，戚清琅默默加快步伐，跟紧了。
　　不到一刻钟，穿过数道阵法，二人就站在剑冢正中央。剑冢仿若是另一片天地，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雾气，寂静无声，只能依稀听到轻轻颤颤的剑鸣。目力所能及之处，全是各式各样的碎片，残垣断壁，断剑尸体铺满了地面。

　　戚清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爹这是要干大事呀！
　　“用心感受你的剑。”戚培年拍拍儿子的肩膀，头一回压低了嗓音温柔道。
　　戚清琅顺从的闭上眼，脑子里想的却是他爹夹着嗓子说话真像只唐老鸭，难听极了。
　　一瞬间，纷乱嘈杂的剑鸣自戚清琅心底响起，一声一声一下又一下，像撞钟一样撞在神魂上，震得他颤栗不已。戚清琅仿佛站在荒芜之中，万籁俱静，只有心跳，如夏日惊雷一般劈碎了整片天地，逐渐透出一缕温吞吞的银光。
　　心跳越发强烈，雷电随着心跳也越发明显，似蛛网笼罩大地，将黑漆漆的天空片片剥离，化成灰烬。银光在黑暗的衬托中熠熠闪烁，戚清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摸摸这遥远的星河，发现触手温润如暖玉。
　　戚清琅心头一震，居然摸到了！这么远居然还能摸到？！
　　这丝杂念差点没害死他，霎那间心痛如刀绞，气血翻涌，戚清琅咬紧牙关，连忙收拢心神，摒除杂念，一心一意握着银光，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将它从星河里抽出来。
　　恍惚间心跳没有了，雷网也不见了，只有一弯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星河垂在天边。
　　这个昏暗的天地间只有手里的剑散发着温润的白光！
　　戚清琅低头打量着这把剑，剑鞘和剑柄雕刻着繁琐而精致的纹路，通体呈银白色，如玉似石，透着微弱的荧光，还随着他的呼吸闪烁。将剑拔出鞘，刃如秋霜，似乎有一层薄雾附在剑刃上，剑身中央刻着两个小字——挂云。
　　这把剑名为挂云。
　　戚清琅抚着这两个字，默不作声，思绪纷飞。
　　其实他是有剑的，幼时刚教习剑诀的时候他娘给了一把师兄换下来的没开锋的剑，还说，等他学会了入门剑法，给他换一把厉害的本命仙剑。那段时间他日夜不停地练习，好不容易学会了，兴奋地去找娘，却看到娘温柔的摸着师兄的头，将手里那把青松剑递给师兄。
　　戚清琅愣愣的站在门口，一步不敢动，呼吸都要停止了，多慈爱的画面啊，可惜被递剑的孩子不是他，被温柔摸头的孩子也不是他，他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去睡觉，还得安慰自己马上就到自己了，快了，快了。
　　等了这么多年，居然是他爹送出这把魂牵梦萦的本命仙剑。
　　戚培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着实没料到戚清琅能得到这把挂云，还以为他只能得一把不出名的仙剑，看着发呆的儿子，没忍住又是一巴掌。

　　“拿到了？赶紧走。”
　　戚清琅回过神，一脸复杂的盯着他爹，道：“爹，你....你滥用职权了？”
　　戚培年模糊明白了意思，又是心头火起，直接拽住戚清琅的衣领，飞快将他拖出太虚洞，御剑到知确阁，随手扔掉，头也不回走了，这一套动作真可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戚清琅摔了个大马趴，踉跄站直了身子，还不忘赶紧朝着他爹御剑的方向喊道“爹，小心啊。”
　　不知道他爹听到没，不过剑倒是晃了下。
　　当天晚上，戚清琅失眠了，抱着新得的挂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从床底下隔板掏出珍藏的寒泉酿，飞到屋檐上看星星。
　　剑宗多山峰，地势偏高，仿佛跟天空之间的距离也格外近，夜幕低垂，戚清琅大口咽下寒泉，根本不在意漏出来的酒水沾湿了衣领，怀里的挂云贴着肌肤，散着温热，他感觉今夜的残星比任何时候都大，都亮，镶嵌在天幕下，触手可及，多好看啊。
　　不知道历练回来还能不能看到这么美的星夜。
　　第二日，清羽是在地上捡到戚清琅的。
　　“快醒醒，师叔喊我们去观时台，准备下山了。”清羽伸手又是拍脸，又是摇衣领，十分努力的想要将戚清琅唤醒。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凝水诀的作用下，戚清琅清醒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衣衫不整的随意收拾些行李，塞进储物袋，去了观时台。
　　观时台在剑宗护山大阵的正中央，刻着巨大的传送阵，供剑宗弟子们传送下山所用，虽说御剑飞行也能去，不过耗时耗力不如拿几块灵石开启阵法，不消几个呼吸就可跨越万里长河，抵达中央大陆的剑宗门派站点。
　　等二人匆匆赶到，师兄师姐早在此等候多时，他娘正拉着师兄温言细语，不知道讲些什么，这幅母慈子爱的场面酸得戚清琅牙齿都要倒了，还没等上前哼唧两声表达内心不满，他爹开嗓了。
　　“好了，你们四人一同下山历练，要守望相助，切不可失了分寸。”戚培年肃言道。“清眠，你是师兄，年岁长些，要好好照看几位师弟师妹。”
　　“是，师傅。”说话的青年身着白衣，墨玉一般的长发用银色丝带束起来，面如冠玉，眉目舒朗，眼眸似潺潺春水，薄薄的唇颜色偏淡，微微抿起，更显清贵。
　　戚清琅现在看到师兄就觉得心里发酸，他站在师兄身后，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只会在乎师兄一人，只看得到师兄一人。特别是爹和娘，瞧瞧，来了这么久，和亲儿子说过话吗。
　　戚清薇瞅着戚清琅脸色不对，猛地一推他，奇道：“难不成你还不想下山了？你不是最想出门玩玩吗。”
　　戚清琅哪敢说正忙着在吃醋呢，瞟一眼师兄，嘴上倔强道：“谁说我喜欢玩了，我是为了去大陆除恶扬善的。”
　　清羽听到这话，跟戚清薇一同笑得东倒西歪：“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话啦。”
　　这话戚清琅拿着怼过他一回，倒是被他活学活用，用到这时，真是风水轮流转，噎得戚清琅话都说不出。
　　待大家笑过了，戚培年又细细叮嘱几句，什么小心，注意之类的，就让他们四人进了传送阵，开始布置灵石。
　　戚清琅奢望的望向他娘，可是他娘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最后他只好转头恨恨的瞪着师兄，假使目光能杀人，恐怕师兄现在必定遍体鳞伤了。
　　清眠一心想着师娘嘱咐他的话，倒是没注意到师弟‘杀人’一样的目光。
　　灵石放好的瞬间，四人的身影消失在观时台。
　　蒋玉晚看到他们离开，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忧虑道：“培年，你说我们这么做，能行吗？”
　　戚培年没做声，温柔的将她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