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檀》长安君L

3、医院插曲

　　隔日，萧砾在医院接到了萧崇的电话。
　　萧崇:“我听说程琰回国了，还住进了你们医院？”
　　萧砾:“嗯。”
　　萧崇:“那你在医院多照顾点他，毕竟也是你表弟。”
　　萧砾:“我知道。”
　　萧崇:“最近在医院实习还顺利吗？我跟你妈都挺担心你的，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看看你妈，她挺想你的。”
　　萧砾:“我挺好的，有空就回去，你跟妈也注意身体，别太累。”

　　萧砾毕业之后就没在家里住了，靠着以前攒下来的奖学金在医院附近租了套公寓，萧崇虽然是萧砾的父亲，但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太亲近，萧砾更多的将萧崇看作是恩人、恩师。母亲程明婉温柔优雅，将自己视如己出，十多年来从未苛责过，给足了关爱和温暖。

　　只是萧砾本身性子的问题，对待所有人都温柔有礼，却也从来不主动亲近谁，外人看来只觉得他家教好，可萧崇和程明婉二人知道，他们于萧砾的关系不如其他家庭一般亲密。

　　萧砾挂了电话后，准备去查房。刚走出去，就听到护士站那边一群人围着吵个不停。

　　“这件事，必须你们医院负责！”
　　“我可怜的孙子摔成那样，这可怎么办呐！”

　　“小云，这怎么回事？”萧砾走过去，低声问着。
　　“萧医生，你来了。这是301病房的家属，今天早上301病人的儿子在医院玩滑板把腿给摔折了，现在孩子的父亲和奶奶非要咱们医院给个说法，明明是他们自己不看好孩子，结果反过来怪我们，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小云气得不行，被人群吵得都要崩溃了。
　　“通知院长了吗？”
　　“通知了，院长说免费给孩子做手术，负责一切医药费用以及术后康复疗程，可家属死活不同意，非让我们赔一百万，还说要去电视台告我们，现在院长正在跟几个主任开会商量。”
　　萧砾大致了解了情况，一起患者敲诈勒索事件。“小云你现在去保卫科叫几个保安过来，这儿我盯着。”

　　几个护士还在应付家属，与他们争辩推搡。其中一个小护士不小心碰了孩子的奶奶，那老妇人竟直接瘫坐在地上，嘴里嚷嚷着医生打人了。
　　萧砾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冷冷地说道:“你们刚刚的行为都已经被医院监控拍下来了，构成妨碍公共安全罪和故意陷害罪，只要交给警察，你们就一分钱也拿不到，要想得到好处，从现在开始就给我闭嘴！”
　　孩子的父亲见萧砾穿着白大褂，脸色冰冷，似乎被吓到了，一边将孩子的奶奶扶起来，一边嚷嚷着:“你谁啊？”
　　“我是病人的主治医生。”萧医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孩子父亲看萧砾的样子觉得他虽然是主治医生，但权力肯定不大，依旧吵吵着要见院长:“反正我们拿不到钱是不会走的。”

　　“据我所知，您的儿子是因为在医院玩滑板才摔伤的？”
　　“是又怎么样？反正是在你们医院受的伤，就得你们赔钱！”
　　萧砾觉得有些好笑:“那如果按照您这个道理，您要是在大马路上晕倒了是不是还得找修路的赔钱了？”
　　“更何况医院再三提醒过不要玩滑板，可你们做家长的听了吗？”
　　“您家小孩应该满12岁了吧？该懂事了吧？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知道吗？小孩不知道大人也不知道吗？”

　　萧砾几个问题问下来，直接把孩子父亲给问懵了，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孩子的奶奶见自己儿子不说话了，便抓着萧砾的衣服，不停谩骂。
　　“你们医院就是个黑心医院，把我孙子腿弄折了还不负责，我要去告你们！”说完又瘫在地上大哭。

　　程琰在病房里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了，他这几天腿恢复得不错，萧砾特批他可以适量走动，于是程琰就杵着跟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一堆人围着，又哭又骂的。萧砾前面的那些质问他也听到了，便大致了解了情况。
　　“咳咳！”程琰在人群后面咳嗽了一声，人群便自动转身给他让了位置。
　　“你怎么出来了？小心摔了。”萧砾见是程琰，便上前扶着他。
　　“没事儿，我就来凑个热闹。”
　　萧砾有些无语，低声说着:“现在可不是凑热闹的时候，赶紧回去，别添乱。”
　　“没事儿，相信我，我有办法。”程琰对萧砾笑着勾了下嘴角，表示自己很有信心。
　　程琰:“听说有人要去电视台曝光医院？”
　　孩子父亲:“你又是谁啊？别多管闲事！”
　　程琰笑了下，透着一股坏，“赶巧了，我是电视台记者，你们想曝光什么？直接找我吧！不过我作为目睹全程的证人，可指不定会写出什么真相呢！”
　　孩子父亲仔细打量着程琰:“你长这么嫩看上去可不像记者！”
　　程琰冷笑一声:“当记者难道还要看长相吗？这位萧医生长得也挺嫩的，不也在这儿给你们看病吗？”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萧砾，眼光中闪烁出挑逗的意味。
　　“我劝你们最好实话实说，不然就算你们找了别的记者，最后发出的新闻也还是要经过我的手，我真的不能保证会报道什么内容。”

　　孩子的父亲和奶奶被萧砾和程琰这一前一后给唬住了。这时，护士小云带过来的保安和方主任带过来的律师也一并赶来。
　　方主任:“病人家属，我们已经带了律师过来，一起讨论下手术细节和费用吧？”
　　这两人见这么大阵仗，又是记者又是律师的，彻底说不出话了。

　　萧砾将程琰搀扶回了病房，没想到眼前这个19岁的毛头小子还挺有胆量的。
　　“你还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切！我能让你刮目的地方多了去了。”突然被夸，程琰有些脸红，但嘴上依然傲娇着:“你也挺厉害啊，小小的实习生也敢装主治医生，胆量跟我有的一拼。”
　　萧砾只笑笑不说话，帮程琰扶到床上，掖好被子，顺手揉了揉程琰的头发。程琰也不在意，理所当然地被伺候着。

　　夏日的早晨，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屋内，照亮了整个房间，打开窗户，外面既没有蝉鸣声，也没有清新的空气。安静地矗立着的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公路互相叫嚣着，诉说着这座现代化都市的荣耀。

　　萧砾想起前几天萧崇打过来的电话，便向医院请了半天的假回去。
　　萧崇夫妇喜爱清静，一直住在郊外，萧砾开车过去需要花四十分钟。
　　到了地方，萧砾把车停在院内，程明婉透过窗户看到萧砾回来了，赶忙跑出去“老萧，快出来！儿子回来了！”

　　程明婉见儿子回家，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拉着萧砾的手走到客厅，不停地嘘寒问暖。萧崇虽喜怒不言于表，但吃饭的时候仍然多喝了两杯。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子上吃饭，程明婉不停地给萧砾夹菜，说他瘦了，又问了他近期实习的情况。
　　正聊着，萧砾的手机响了。

　　程琰:【你怎么没来医院】
　　程琰:【我中午吃什么】
　　程琰:【我妈今天没来给我送饭】

　　之前每天程琰的一日三餐都是由萧砾负责的，偶尔梁云回过来便是梁云带饭。程少爷嘴刁吃不惯医院食堂的饭菜，又说外卖不健康。今天萧砾不在，梁云也没来送饭，估计真把孩子饿坏了。

　　程琰:【萧医生你的病人快饿死了】
　　程琰:【萧哥哥你的弟弟快饿死了】
　　程琰:【孩子饿了.jpg】

　　萧砾看着短信，仿佛看到了屏幕那头程琰耍无赖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程明婉:“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
　　萧砾愣了一下，说:“没什么。妈，家里有保温盒吗？”
　　程明婉:“要保温盒干嘛？”
　　萧砾:“程琰一个人在医院，我给他带点饭菜。”
　　程明婉起身去厨房给程琰打包饭菜，萧砾低头给程琰回了个消息:“等我。”

　　萧砾回到医院，一进病房就看到程琰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程少爷这是在等谁呢？”
　　程琰一听到萧砾的声音，就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唉声叹气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去看了我爸妈，这是给你带的饭。”萧砾将病床上的小桌子调整好，把饭菜一一摆放上去。
　　“这是姑姑做的吗？”程琰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菜吃，“嗯，挺好吃的，替我谢谢姑姑。”
　　看见程琰这狼吞虎咽的样子，萧砾觉得还挺可爱的，也就吃饭的时候程琰比较像个孩子，其他时候就是个小混蛋。
　　小混蛋一边低头吃饭，一边问道:“诶，我感觉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明天复查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程琰想了一下又说:“那到时候你送我回家吧？我爸妈最近公司挺忙的，估计没空接我。”
　　萧砾点点头说没问题，犹豫了下又说:“你……舅舅舅妈平时都不管你，你都不觉得难过吗？我的意思是……”
　　“我懂你什么意思。” 程琰打断他的话，说:“你是想说我从小就被送到国外，爸妈不照顾我，我为什么都不怪他们？是吗？”
　　萧砾点点头:“嗯。”
　　“其实说实话，一开始那几年是挺难受的，但慢慢长大后，又觉得没必要去纠结这些，他们对我挺好的，吃喝不愁还让我接受优质的教育，虽然不能每天见面，但也几乎一天一个电话，逢年过节从来都没缺席过，零花钱都是别人家孩子的好几倍，我要是还恨他们的话，也太没良心了吧。总之，我觉得我过得挺开心的。”

　　萧砾没想到程琰小小年纪能想的这么透彻，但他其实挺羡慕程琰的，自己和程琰最大的区别就是程琰想的少，而他想的多。他需要想着每天在孤儿院会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想着明天会不会有人接他走，想着新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不喜欢他等等。

　　想到这里，萧砾低头看了程琰一眼，露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