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成为一代仙师以后》白昼流光

38、折断的竹

　　接到消息的时候，李琬琰还没反应过来。
　　彼时已经处决了以王烨磊和卢墨为首的一干人，还有些人还在追捕中，谢鸿还未处置，他的争议比较大，毕竟曾经也为了修真界做了诸多贡献，
　　镇守人界入口的世家弟子突然来报说魔族再次打破结界，攻入人界，说完这位修士就倒地而亡。
　　他的背后四道深深的爪印，魔气早已入心脉，强撑着一口气前来报信。
　　结界二十四年前重新加固，至少可保人界百年太平，为何如此快的速度就被攻破了？
　　接到消息后，来不及细想，杨、李两家和云浮宫的诸位修士立即整顿人手前往阴山抵御魔族。
　　随着前线失手消息传来的，还有各地不断涌现的魔族。
　　一时间，生灵涂炭。
　　绝望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地。
　　由于世家把持修真界多年，少了三大世家后，修真界根本无力应付，被魔族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界存亡迫在眉睫，小世家提出让谢鸿重新出来主持大局。
　　李怀风将众人找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萧灵淮第一个出声表示不同意，“怎么能让这等卑鄙小人主持大局！”
　　李怀风道：“我知道他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如今修真界需要他和谢家，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能胜此重任的人了。”
　　“不行就是不行！让此等奸诈小人上阵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族人？”
　　萧灵淮态度坚决，就在两人僵着的时候，从屏风后走出一人。
　　“请让我将功赎过吧。”这人正是谢鸿，褪去一身华服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态度陈恳的望着萧灵淮，“我自知犯下的过错天理难容，但诸多黎明百姓需要我们去保护。”
　　萧灵淮提着他的领子，“你现在知道要保护百姓了？那你为什么还拿他们做你那肮脏的实验！”
　　“对不起！”
　　除了这句，谢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此事虽不是他授意，但也是他默许王、卢两家这么做的。
　　他的初衷只是想让修真界的人才更多，更好的保护人界啊，没想到反而害了更多无辜之人。
　　谢鸿哀求道：“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如今我只想赎罪，尽一份修士该有的责任。”
　　阿离从谢鸿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她知道让谢鸿出战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这样怎么对那些故去的人们？
　　阿离脑海中激烈的交战。
　　她想起那次兄长带她爬山，历经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的风很大，刮在脸上生疼。
　　本以为山顶的景色会很好，没想到看到的只是大片的白色。
　　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
　　阿离问兄长，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的故乡为什么没有一片美景？
　　兄长告诉她，虽然故乡没有美景，可是其他人的故乡有啊。
　　江南小镇、青山绿水、大漠孤壁……
　　他们要守护的，是更多人的故乡。
　　终于，阿离淡淡道：“让他去吧。”
　　萧灵淮不可置信道：“阿离，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让这种人踏上我们的家园？这样对得起我们死去的族人吗！”
　　阿离直直的看着萧灵淮，“长老，兄长曾告诫过我，萧氏之人，应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
　　萧灵淮愤怒道：“好啊，好一个以大局为重！就是因为这样的族训，我们才守在阴山千年，无数族人因此丧命，还被这群人残忍杀害！”
　　“长老，这是我们的信念啊，我们一族，就是为此而生的。”
　　阿离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就像她的兄长一样。
　　一样的死脑经，一样的愚蠢！
　　“哈！”萧灵淮抬手遮住双眼，无力的坐下，“你们都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长老……”阿离回头望了一眼萧灵淮，转身离去。
　　阿离很沮丧，和最喜欢的长老发生了分歧，这不是她的本意。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李琬琰抬手摸着她的头，深邃的眼里容不下天地间任何事物，只印着她一人，眼里带着无限的温柔。
　　“你没有做错。”
　　屋内，杨修寒搂过萧灵淮，“你也别和孩子置气了，大不了等此战一结束我就替你亲手杀了谢鸿。”
　　萧灵淮叹口气，“我只是有些转不过来罢了。”她放遮住眼睛的手，那双如清泉般的眸子同阿离一样坚定。
　　此次人界大劫，云浮宫召回了所有出师的弟子，共同抗敌。
　　谢鸿、萧离、李琬琰等云浮宫弟子前往阴山主战场，李怀风带领的李家和杨家负责清绞各地蜂蛹的魔族。
　　阴山又重现当年的场景。
　　尸骸遍地，鲜血流满了荒芜的大地。
　　修士们与魔兵们厮杀着，一个又一个倒下了，又一个接着一个上前。
　　阿离召出破天，一枪震开魔族进攻最激烈的地方，李琬琰紧跟着使出沧海一粟，奋力击杀。
　　谢鸿直接冲入敌营与魔族将领厮杀起来。
　　身后的修士们加入战场，换下伤痕累累的同伴。
　　眼看局势就要扭转，阿离突然感觉自己的灵力在大量流失，她回头一望，正好撞进李琬琰担忧的眼神里。
　　双方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修罗阵！
　　旁边的修士一下子落下风来，眼看就要被魔族刺穿胸膛，李琬琰一个旋身挡住魔族的攻势。他大喊道：“都撤退，魔族启动修罗阵了！”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大批修士灵力被吸，局势十分不利。
　　阿离抬枪抵挡，掩护受伤的修士撤退。
　　又是一枪隔开两把刺向她的剑，渐渐的，也有些吃力了。
　　就在这时，一道符咒飞到魔族的身上，引来雷咒将他炸开。
　　“离妹，果然你没了我就不行啊！”
　　这贱兮兮的声音，是傅致远！
　　傅致远又是几道符咒甩出去，“别怕，师兄来保护你了！”
　　“你怎么来了？”
　　“只许你们逞英雄啊？我好歹也是修真界的一份子好么。” 傅致远站到阿离身旁，与她背对背应敌，“不止我来了，看看还有谁也来了？”
　　抬头望去，是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游奕、柳滢、秦风、小夜、叶黎轩、陈河……
　　大家都来了。
　　奇怪，是下雨了吗？
　　眼前的世界隔着朦胧胧的水雾，看不清楚。
　　“好了，别哭了。师兄师姐都来了，别怕。”
　　傅致远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温柔，眼前的他褪去了那份青涩，蓄起了短短的胡渣，更加沉稳可靠了。
　　随着云浮宫更多弟子们的加入，受伤的修士们被带走。
　　朴山君拉着阿离和李琬琰飞离了战场，让他们得以喘息休息，“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找到阵眼。”
　　李琬琰道：“不出我所料的话，阵眼应该在西面坎位。”
　　阿离道：“西南……是庆典广场。”
　　“你们两灵力都有损，保存灵力，阵眼我来毁。”
　　朴山君带着阿离和李琬琰御剑飞向西南方位。
　　广场早就于二十四年前那一场大火烧毁了，现下只存了几根孤零零的石柱立在那里。
　　于这群破败的灰色石柱中，站了个青翠的身影。
　　似乎对他们有所察觉，他转过身来。
　　是竹枝曲。
　　竹枝曲微微的笑着，“我就猜到你们会来这，所以这里由我专程守着。”
　　李琬琰道：“原来那条漏网之鱼就是你！”
　　竹枝曲没理会李琬琰，而是专注的看着阿离，微微侧着头带着不解道：“明明你也是受害者，为何反过来帮着加害方呢？”
　　阿离反问道：“有罪的只是少数人，与那些无辜百姓又有何关？”
　　竹枝曲道：“他们无辜吗？他们铲除异己，划分领地，云平山本是我族族地，却被他们霸占去，抢占山中灵力，这么多年来我族根本就没有一个修炼成功的！”
　　他越说越愤怒，脸上青筋爆起，浮现出大片黑色花纹。
　　阿离叹口气，“你一介大妖竟然自感堕入为魔族，魔族当年也是残害了不少你的同胞，这片大陆是需要重整，但不能牵连无辜之人啊！”
　　从阿离见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千年修为的竹妖，竹枝曲也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只是两人都不点破，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妖族被修士迫害上千年，竹枝曲一个妖独活在世间，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离去，这种痛苦与愤恨，与她同病相怜。
　　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用相同的手段去残害人族。
　　这么做，又与那些修士有什么区别呢？
　　可惜竹枝曲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魔气完全侵入他的身体，同化了他。
　　昔日翠竹一般的玉公子此刻脸上魔气腾腾，面如狰狞。
　　他们之间，终是要兵刃相见。
　　竹枝曲提剑攻了上来，破天悲鸣，那翠绿的竹折断了。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魔气慢慢从他身上退散，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无限的眷恋。
　　“我只是，太寂寞了啊。”
　　他的眼闭上了，怀着对世间的美好安详的走了。
　　翠绿的竹叶飘悬着，消散在空中。
　　是生命的绿。
　　希望来生做一只蝴蝶，春去秋来，随风而逝，不再孤独的留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