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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   第二日迟慕醒来,已是日上层楼。睡在一间普通的文职官员的房间里,床上罩着久违的纱罗帐子,外面羌笛声声,吹得人神情恍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床头的黄木矮几上叠着昨夜的衣裳,已经浆洗晒干,有余紫理身上特有的熏香味道。迟慕撑着头,脸色绯红,昨夜的事情在香气袅绕中褪成模糊的影子,不能清楚忆起。

      房间的器物用度品相简单高尚,熏着淡淡檀香,细细闻下竟然是宫中用度的御香。墙上镶着一面西域的水精琉璃镜,迟慕对镜散下的长发,里面斑斑驳驳的银丝近日呈现出愈来愈多了趋势。两个侍卫敲门送来洗浴的水和木桶,说请殿下洗浴完毕,好向王爷辞行。

      迟慕皱起眉头:这么快便赶我走么?

      罢了,也不期望小理真的说服李子鱼,兑现诺言让北征军与自己暂时议和。

      迟慕问侍卫:“知道军中管文书的余大人在哪里吗?”

      走之前,至少和你再见一面,在没有安神香的情形下清清醒醒的和你谈一次。下次再见,再闻到你的味道,不知何年何月。不知我是否能等到那时候。

      侍卫摇头,小的只是受王爷吩咐给殿下送浴汤。

      神情虽是不信,却还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殿下”。

      迟慕苦笑,洗浴之后,径自出城。若议和不成,以后的路便相当艰难。机关算尽,可能一无所成,这么久以来的算计付诸流水,百姓仍旧流离失所,外忧内患,国运飘零。

      出城时,李子鱼意外的派了仪仗队,华丽的在高大城门两侧排了长龙,金角大旗花哨的相对,见迟慕来了便恭敬的鸣金致敬。李子鱼没来,副将军周钰棠前来送行,看时迟慕眼神有些古怪。

      迟慕指着仪仗队笑道:“周将军不愿意来送迟某便不必勉强,迟某有脚,自己可以走回去。将军可将这些人带回去。”

      周钰棠摇头:“不是。王爷吩咐,一定要送殿下出城十里。还吩咐把这个给殿下。”

      接过来是一截润华流光的玉筒,塞着玻璃油纸,露出一寸九股麻绳。

      周钰棠不自在的看着迟慕:“我不知道殿下和王爷谈了什么。王爷今天早晨吩咐,殿下若有需要救援的时刻,燃了这玉龙統子,届时紫光冲天,我军必前来救助。王爷还说,今日殿下与哈勒战事紧急,我军暂不相范。”

      策马百里,回了大营,远远的就看到铭雅营外等着。鼻梁已经接好了,脸上却留下一条曲折丑陋的疤痕,横贯秀美的脸庞。古怪的盯了迟慕一眼,脸上是少有的担心:“你头上的白发愈来愈多,到底怎么了?”

      迟慕扎起在风中飞扬的黑发,掩住斑驳银丝,问:“练兵进行得如何了?”

      迟慕曾和赵秋墨征伐真术铁前,开过一张练兵的方子,如良医对症下药。迟慕淡淡道:“父皇曾为我设过书院,当时教书的先生为举世国士,曾传我六部密书,《左》,《右》,《文》,《武》,《儒》,《稗》。后来时局飘零,我流落市井,真正揣摩真切的就只有《文》、《武》二书。这练兵的法子,就源自《武》书。依着这法子练兵可得‘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之军。”

      迟慕把军分为两营,每日比武,赢者赏钱,输者罚军棍二十,如此反复,营中受罚士兵日日哀号不绝。铭雅说略显苛刻,迟慕冷笑,自己人间动刀枪都怕,如何在战场上和蒙古人真刀真枪拼命?这练的正是大军压阵的“不动”二字。

      其他法子不胜其数,如遣散贪生怕死的兵去军垦,余下整顿军容,军内设专门斩人的压阵将军,逃兵必斩,闻号不冲锋者斩,鸣金不收兵者斩,冲头阵者赏百金,遇难者安抚家属。空闲时日请附近百姓长者来将蒙古骑兵烧杀抢掠的可恨之处,激起士兵同仇敌之气。几次小战役下来,已是军容整齐,上下齐心,所向披靡。

      铭雅不由赞道:“雨萧在练兵,颇有起色。”又瞅着迟慕道:“我听说天山族的人天生发丝如银。”

      迟慕神色不为所动,举起帘子进铭雅的帐篷,借了熬药的锅放了几位药,小火慢熬。铭雅啧啧道,米醋、黑豆……染发的方子。迟慕淡淡道,可能劳累过度了,染回去罢了。

      铭雅搬了凳子坐在迟慕对面,看他熬药,慢慢道:“我头发虽是黑的,可家母发却是银色,丝丝如银线。算起来,我本来是天山族。”

      迟慕不语,依旧熬药,用木盆盛了清水,倒入药水,慢慢洗长发。

      铭雅皱起眉毛:“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黑色汁液流过迟慕长发,染得白发丝丝乌黑如墨。迟慕一边手搓揉梳理,一边扬起眉毛看铭雅,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铭雅对上迟慕的眼睛:“初见你时你如小兔子一样单纯善良,傻得可爱,话多得我不爱听。现在倒是这样一副冷漠样,仿佛是两个人。”

      半响,迟慕问:“你不喜欢 ?”

      铭雅摇摇头:“不喜欢。”

      “你曾问我,为什么大家住行军帐篷,独独我住雪白的蒙古包。我母亲是天山王族的侍女,父亲是汉人。天山族从母,按理我算半个天山族人。”铭雅取了一只澄亮的陶瓷杯子,舀了药水帮迟慕冲洗头发:“你曾说,先皇北征时取过天山族的一位公主。从你的发色上和以前在皇宫多受排挤最终流落市井的遭遇,我猜九皇子殿下就是那位远嫁的公主之子。猜得可对?算起来我们都是外族混血,可以同类相惜吧。要仔细算,我可能还要得叫你一声主公。”

      那一刻迟慕眼底波光流动,嘴角勾出虚弱的笑容,别过脸叹息:“母妃已经去世了。”药香缭绕中衬得人寂寞如雪。微热的烟雾升腾出的形态勾勒出记忆中那寂寞的红尘女子,抛弃雪山玉莲中的家乡,跟随那剑眉飞扬的男子远走他乡。到了京城才明白,原来深宫里等待着他宠信的女子不止她一个,于是无数的等待化为幽怨,幽怨在时光中化为尘土。这便是迟慕母亲,蕙妃的命运。故事后面还有故事,只是迟慕一时不忍回想。

      又一瞬,嘴角撅起,道:“小铭雅,不要甚主公,肉麻死了。我要吃你煮的补血增气粥,出使这几天累死了。”

      片刻后敲了粥碗品评:“盐放多了。哎呀这粥里的血红丝子最好吃了,怎么放这么少,小气!”

      铭雅托着腮看他笑:“我怕你不爱吃,没敢多放。这是血丝西域特有的吸血绦虫——”话声未落,看迟慕口中的粥一齐喷出来,手指往他脑门上一点:“看你,这不又回来了?”

      迟慕低低道:“就这一次。”搁下粥晚,径自出门,新染的黑色长发湿漉漉的垂下,如江南水底摇曳的荇草。走到门口回头,回眸清笑:“我走了,小铭雅自己要保重。”

      看得铭雅呆住,话里那依依惜别之意,旁人岂是察觉不出来。忽然心头浮起一件事,阴郁弥漫了铭雅的额头。

      是你中了我们的计,还是我们通通中了你的计?

      迟慕走到僻静角落,拍手,风崖无声无息的闪入,垂手而立。

      迟慕沉静问道:“我托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正在办。”

      迟慕叹口气:“最多给你三天时间。切忌,不要告诉……他。”

      风崖知道那个“他”是谁,沉声不语。

      迟慕看出风崖的犹豫,回头恬然一笑,云淡风轻:“他若知道了,定不让我胡来。你看待千万生灵的面子上,帮我这一回。”

  • 作者有话要说:  越更越晚了,收藏涨得越来越慢,不由不让偶痛哭零涕。看了看以前写的,在看看现在这几章,再看看红尘怎若识丹青,再看看纸大的文,屡次有去死的冲动。太感谢坚持到这一章的大人们,你们竟然木有嫌弃偶写得烂……咬牙,发粪,涂墙!
    请大人们相信偶,会HE的。
    ps之,最近大人们名字越来越有创意了,我看到了1大人,看到了一一大人,看到了hohohoho大人,看到了7G大人(话说,这是移动硬盘么?)
    众人:我们知道你看到了,怎么才更这点字,拖出去砍了!
    某灯:为毛每次都砍偶……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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