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之从梅山老七开始》清楚

8、生机

　　杨戬右手执斧，垂在身侧的左手慢慢攥成拳头，就要转身离去。
　　“杨戬！”玉鼎真人面色凝重地唤住了他。
　　杨戬转头，玉鼎真人闭目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心碎了，里面包裹的，只有仇恨。”
　　杨戬抬起手，打量了一下手中晶莹剔透的石斧。
　　“我劝你，还是不要用它去救母亲。”
　　“师父。”杨戬放下石斧，眉目间藏着苦涩，“母亲仍然在桃山底下受苦，杨戬为人子女，无论成败与否，都必须要去试一试。”
　　说罢转头就欲离去。
　　“杨戬！”
　　杨姝眉目紧紧皱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了。
　　“你有没有想过，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杨戬心中急着救母，内心有些不耐，然而眼前的女子毕竟是妹妹的好友，又救了哪吒性命，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杨戬不惧一死，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把母亲救出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母亲死了呢？”杨姝厉声询问。
　　“你可知锁住她的锁链是天规所化？金刚石斧即使能劈开桃山，也不可能劈开这天规锁链！更何况，你若是劈山救母，以玉帝的性子，怎么可能还容得下你？就算你神通广大，法力通玄，他奈何不得你，难道还奈何不得你母亲吗？”
　　“玉帝本就容不下杨戬！”杨戬冷哼一声，半点没有被她的话动摇，“若是他想伤害母亲！我灭他满门！今天杨戬必须要去，萧姑娘不必多言。”
　　……真的没有用吗？
　　怎么办？杨姝急的眼泪都要流下，跳下台阶，大着胆子去拉他的袖子。
　　“不要去，求你了……”
　　“阻挡杨戬救母，就是杨戬的仇人。”杨戬的耐心告罄，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双目通红。
　　“那我求你，求你带我一起去。”杨姝的泪不知不觉已经爬满了脸庞，她心里深知，杨戬此后的一切烦忧痛苦的根源皆源自于此，却无力阻挡……
　　“主人，越是凶险，哮天犬越应该跟主人在一起呀。”一旁的哮天犬也忙拉住杨戬。
　　杨戬用力阖了阖双目，“好。”

　　杨戬带着两人一起飞到了桃山左近，落了下来。四周群山万壑，云雾缭绕。
　　“在这等我。”
　　哮天犬连忙去抓他：“主人，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要来我已经带你来了，再往前，只会拖累我，明白吗？”
　　杨戬说罢向前飞去，在空中奋力挥斧，劈向桃山。
　　地动山摇，山上落石如雨下，杨姝一挥袖子，一道光罩护住了她和哮天犬。
　　第二斧，仿佛山崩。不，确实是山崩。
　　巨大的冲击力腾起一片黑云，飞溅的石块滚滚而来，杨姝不禁叹了口气。
　　远远地，雾气散去，瑶姬重见天日。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重见天日。
　　杨戬几乎是恶狠狠地用金刚石斧劈着天规锁链，一下，两下，三下……
　　三大金乌自他身后落下，远远的，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隐约看到，三大金乌联手，却被杨戬的抵挡所伤，连半息都未能阻挡，化作三道遁光离去了。
　　杨姝盘算着时间这三人回去，到玉帝再派人下来，怎么也要两个小时，便把哮天犬先送远了，她可不是杨戬，直接把这只狗定住然后带到安全的地方，在解开自己飞走就好了。
　　一会就要神仙打架，她留在这里，只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救瑶姬一命，哮天犬留在这里太让人分心了，还是送远点比较好。
　　杨姝静静地盘坐在地上打坐，她记得，瑶姬做的风铃是很有灵气的。杨天佑与杨蛟死的时候，代表他们两个的风铃绳断了，然而瑶姬被晒成石头，代表她的风铃绳却没有断。瑶姬，可能还有救。
　　天边云层翻滚，一股热浪袭来。
　　是天庭的兵马到了。
　　杨姝眯眼望向天空。十个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一只雄鹰瞬间被晒做飞灰。金乌大阵。这就是晒化瑶姬的金乌大阵。
　　杨姝全力运转心法，抵抗着这股热浪，飞到高处，望向下方的人间城镇，木头建筑无火自焚，人一瞬间被晒干身上所有水分，瞬间倒地湖泊短短数秒干涸。尸横遍野。
　　金乌大阵是冲着瑶姬来的，其他地方虽然也极热，但是热量会随距离而递减，倘若瑶姬半个时辰内被晒化，除去这桃山方圆百里，其他地方想必不会遭受太惨重的损失。现在毕竟是上古时代，人间还是有很多炼气士的……她的技能对于这种靠物理热量直接将人水汽蒸干的杀伤力几乎没有任何帮助，太快了，快到她的笛子还来不起放到唇边，直接被曝晒人已经死光了……
　　她深恨自己力量薄弱，不仅没有能力改变这场浩劫，心里竟然还在希望瑶姬快点被晒化，如果她的推测是错误的，瑶姬被晒化等于死亡，那她简直就是盼望别人尽快死去的恶毒之人。
　　杨姝叹了口气，缓缓落到地面上。
　　瑶姬已经昏了过去，杨戬背负山石，仅能为她遮阳，却无力阻挡这滚滚而来的热量。
　　杨戬的汗水打在了瑶姬的额头上。
　　瑶姬魂魄不稳，离体而出，为儿子托起山石。然后魂魄坠入身躯。
　　杨戬心中大恸，身负山石向下方飞去，单膝跪倒在瑶姬身侧。
　　“舅舅！舅舅！求你放了我母亲吧！”他声嘶力竭，双目通红。
　　“杨戬！朕的规矩无人能破！朕今天就让你亲眼看见，破坏了朕的规律是什么下场！”九天之上传来的声音，没有威严，不见祥和，全是阴险残忍，冷酷暴戾。
　　这就是，玉帝吗？
　　杨姝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萌发。
　　“杨戬知错，杨戬知错了！”杨戬撕心裂肺地呐喊，垂头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
　　九天之上，又传来一声问诘：“瑶姬，你知罪吗？”
　　瑶姬虚弱地说：“瑶姬知错，瑶姬犯下的错，瑶姬自己承担。”
　　“二郎，和世间的众生，他们都是无辜的。”
　　“求陛下，立刻让十大金乌停下来。”
　　玉帝冷哼一声：“你说二郎，他是无辜的。嗯？”
　　瑶姬眷恋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都是瑶姬的错。”
　　玉帝的声音愈发咄咄逼人了起来：“他连桃山都劈开了，他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都是因为，瑶姬犯下的错。”
　　“你有错，他也有错。”玉帝说完这话，似乎是心里终于舒坦了，不再说话。
　　“舅舅！杨戬知错了，杨戬有错。”杨戬声音里带着哭腔，“杨戬，杨戬愿意打入无间地狱，永不翻身！我只求你，求你让十大金乌停手吧，舅舅！”
　　“瑶姬，杨戬，你们在临死之前认识自己错了，朕心稍慰。”玉帝的声音缓缓地说着，冰冷无情，“但天庭的规矩不能改。你和你娘，还是要死的。”
　　“不——！”杨戬哀声，双目血红。
　　“十大金乌，发挥出你们的热量！”
　　“不！不！陛下，陛下，父亲和大哥的仇，我可以不报，只要你放了我母亲，我愿意终身为你做奴做仆！也可以万劫不复，永堕地狱！我绝无怨言，绝无怨言——！”
　　祈求，只换来冷漠的“不行。”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天庭的规矩是什么，是不能有爱情？不能有欲望？那玉帝的儿子，王母的女儿，又算什么？
　　是不能仙凡相恋？
　　还是……不能违背玉帝的心意？
　　所以，只要玉帝不爽，便要殃及无辜，天下便要生灵涂炭。这就是，人们跪拜的神吗？
　　杨姝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是不对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这个世界跟凡间不同，皇帝无道，民间揭竿而起，玉帝无道，凡人又能做什么呢？
　　即使踏上了修行之路，又能做些什么呢？还不是，打不过？什么都改变不了？
　　“谁要敢，杀我母亲，我一定将他全家大小，赶——尽——杀——绝——！”
　　“好啊，朕以为你认错了，没想到你在骗朕，十大金乌！即刻发挥出你们全部的热量！晒死他——！”
　　不行，不能再等了。
　　杨姝悚然一惊，她原本不想把自己暴露在玉帝眼皮底下，毕竟对她这样的弱者来说，玉帝一根手机可能就能让她灰飞烟灭，但是现在，如果十大金乌真的发挥全部的热量，那么周遭千里万里可能都会遭受难以估量的损失。而她明明有能力可以试着改变却不去做的话，她便是罪人。
　　“杨兄！我能救你母亲！快去阻止十大金乌！”
　　杨姝飞到瑶姬身边，横笛唇前，吹奏雨霖铃，系统所教给她的功法可以让她看穿任何人身上的伤势，负面状态。瑶姬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明晃晃顶着虚弱的状态，只能先用雨霖铃这个驱散技。
　　杨戬看了她一眼，身躯一晃举起背上的石头冲向天空，将石头向十大金乌掷去，一斧，劈碎了大石，也打碎了金乌大阵。
　　瑶姬的状态极差，杨姝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吊住了她的性命，然而她又没有“重伤”到可以用回魂曲的地步，眼瞧着杨戬一斧一金乌地将天上的太阳劈落，杨姝松了口气。停下来，摸了摸瑶姬的脉搏。
　　“姑娘，谢谢你救我。”瑶姬的声音在杨姝心底响起，“不用再坚持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用亲眼看着母亲死去，对于二郎，也是一种幸福——”
　　？！
　　瑶姬的脉搏骤然停下，这个美丽的女子，就这样在杨姝的眼前化作一块散逸着灵气石头。
　　怎么回事？
　　杨姝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已经……不应该，怎么会这样？
　　这块石头……是瑶姬的身躯所化？那她的魂魄呢？明明还有生机……
　　杨姝吹起回魂曲，神识探入面前的石头中。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小小的魂魄昏睡在石头最深处，随着回魂曲的声音，生机一点点凝聚在半透明魂魄上，于是魂魄显得愈发凝实了起来，生机却丝毫没有散逸。
　　“噗……”一口鲜血溢出，瑶姬身为天生神灵，对于灵力的需求太大，只是吹奏了五息的时间，已经直接抽干了杨姝体内的所有灵气。
　　难怪……难怪电视里风铃没有断，杨戬却以为瑶姬死了。
　　这身躯所化石头，牢牢地护着瑶姬的魂魄和仅剩的一点生机，想必如果没有外力相助，千万年后，瑶姬便能复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