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之眸》庄九儿

10、第 10 章

　　第二日上午十点。

　　江宇回完一堆邮件，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微信界面最上一条是【唐小婷】，头像是一只黑色小柴犬。

　　点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唐婷发好友验证那一句：【我是唐小婷】

　　江宇打下一句：“起来了吗？”
　　删掉。
　　“唐小婷同学，昨天还好吗？”
　　想了想，还是又删掉，最终什么都没发。

　　于是中午十二点，唐婷宿醉醒来，打开手机，见手机里除了几条垃圾短信什么都没有，她略有些失望，搡搡旁边的麦子。

　　麦子：“干嘛？”
　　“起来了，十二点了，我叫外卖了？”
　　麦子“嗯”了声，继续睡。

　　昨天喝多了，胃有些难受，唐婷从早餐铺点了粥、鸡蛋羹和包子，叫麦子注意查收，便去浴室洗澡。

　　吹完头发出来时，麦子已经醒来，外卖也已经送达，麦子正在沙发上吃着包子刷手机。唐婷便也走过去坐下，拿起包子刚吃了一口，手机便“叮—”的一声弹出条微信。

　　是论文指导老师，田老师。

　　【论文我看了，样本很充足，模型出来的也很漂亮，没什么大问题。参考文献国外文献标注的格式，你自己按要求改一下，还有，表格不要用截图，自己拉一个三线表，别的没什么问题。】

　　唐婷立刻放下包子。

　　【哦哦，好的，我现在改～】
　　【拿个良应该没问题，如果运气好，或许也可以争个优。】
　　【谢谢老师～】

　　唐婷放下手机，吃下最后一口包子，便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又往包里塞下电脑、两本考研书籍和笔袋，背上双肩包，拿起茶几上的一杯粥，对麦子道：“我去图书馆，你是在我家待着，还是一起去？”

　　麦子：“图书馆？”

　　“对啊，你论文不用写的吗？”

　　麦子：“……”顿了顿，“算了算了，一起去，陪我回宿舍拿电脑。”

　　江州四月份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外面一片阳光明媚，却也不热，唐婷穿了一件白T恤，一条牛仔短裤，很清凉。

　　到了图书馆，唐婷改完参考文献标注格式，拉了几个三线表，把论文给老师发过去，便拿出一套英语题。

　　对面，麦子问了一句：“你真要考研？”

　　“嗯哼。”

　　“何必呢？你今年再考，可就是二战了啊。”

　　“是啊。”

　　去年秋冬，是唐婷抑郁最严重时。

　　当时大四上，同学们考研的考研，秋招的秋招，而她一直在两者间徘徊。

　　当年，她高考考砸，江大是她第四志愿，一所末流985，来到这儿，她多少有些不情不愿，于是大一一年一直处于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没怎么学习。大二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开始努力却也晚了，大学四年综合绩点中等偏上，与保研无缘。

　　大三上，她早早开始准备考研。

　　但当时，她已经中度抑郁。

　　抑郁不仅是情绪障碍，对思维、意志也是种沉重的打击。
　　教科书上简简单单一个句子，她总需要反复琢磨，最后却令人恐慌地发现，她似乎不能理解它的意思。
　　对于一个从小成绩好到大的人来说，那是像画家失去了自己的惯用手，厨师失去了味觉，运动员受伤，再也无法灵活运用自己的身体一样糟糕的事情。

　　她没放弃，一直在挣扎。

　　一道高数题，反反复复看好多遍，却思维堵塞、停滞，解不出来。那是她大一时的高数教材，上面做了标记，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就那道题，她前一天跟麦子宿醉，第二日旷课，老师讲到那儿留了作业，她看了一眼相似的例题，轻轻松松解了出来，但在当下，却连最基本的思路也没有。

　　又因挫败，抑郁逐渐加重，她陷入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

　　从图书馆回来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四天，躺在床上流眼泪，想象未来，自己那毫无希望可言的痛苦人生会是什么样。觉得不行，又打起精神，去图书馆，受到挫败，又缩回家里。渐渐地，她不敢走出那一扇家门，又渐渐地，不敢踏出卧室门。

　　最后，她甚至下不来床。
　　意志瘫痪，也是一种事实上的瘫痪。

　　抑郁像一根绳索，勒住她的喉咙，又一寸寸收紧。

　　那时，她感到死亡离自己很近，或许未来哪一刻，在情绪肆虐下，自己可能真的做出些什么。但她并不想死，便一直挣扎，跑步，向妈妈发出晦涩不明的求救的信息，而妈妈只有一句话：“你去看医生，吃药。”

　　她去了，不过运气不好，遇到一个不大高明的医生，吃了药，也定期咨询，但医生冰冷的态度让她绝望。

　　她很明确，医生救不了自己。

　　大四上，她考研报考了A大，她高考时的第一志愿。

　　考试当天，她大脑空空步入考场，卷子答得一塌糊涂，而那一次的考研成绩，她至今不敢查询。考试结束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四天，中间几度崩溃。

　　她看自己像一个废物。

　　后来，妈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找了她在江州的朋友打听，打听到沈冰，让唐婷去仁和医院找沈冰。

　　她在沈冰那里吃药、咨询，也一直在偷偷准备二战。当她发现自己可以自如地理解一个长长的充满专业名词的句子，自如地解下一道题后，她的状况真正得到改善。直到上个月，医生叫她停药。

　　她说：“二战就二战喽。”

　　唐婷解下一套英语真题，客观题一共扣8.5分，也算进步了。

　　田老师又发来一句：【可以了。】

　　对面，麦子论文写得正投入，唐婷便拿上水杯，去接了一杯开水。

　　江大图书馆很漂亮，回头一望，便望见楼下那一片人工湖，湖里几只白天鹅排成一个阵，正在水中游来游去。唐婷趴在窗上握着水杯，静静看了很久。

　　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正在这时，手机在牛仔裤口袋“叮—”地响了一声，唐婷拿出来看，又是条垃圾短信，略失望，她也不知刚刚手机响了那一声时，她在心里期待了什么。把手机塞回去，继续望着窗外晒太阳发呆。

　　直到麦子来找她，两人才一起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