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六十三号线

1、第 1 章

　　和她第一次见是在一个应酬的酒局上。她是陪酒的姑娘。
　　和合作方碰面，寒暄过后，对方露出微笑，手一挥，进来一排姑娘。
　　——男主角

　　不知道他们是第几波客人。那天人挺多。
　　照理说，这种客人轮不到我这个新来的招待，但那天客人挺多。我是所有姑娘里最安分的那个。我只是走个过场。
　　——女主角

　　合作方让我先挑。我兴趣不大，但也没推辞。这是惯有的社交方式。
　　我随手一指，挑了最边上那个。就是她。在那排姑娘里算是打扮的中规中矩，并不出挑。脸也是。
　　合作方看了看她，大概觉得她毫不出彩，于是热情地给我介绍了他旁边的那个姑娘。我心不在此，随口道：“就她了。”见此，合作方便没多说了。可能是觉得我就喜欢这种类型，但并没追问。这是成年人的社交方式。我挺喜欢。
　　——男主角

　　被挑中的时候愣了一下。挑中我的人被拱卫在众人中间，地位应该挺高，但挺年轻。
　　他看起来兴致缺缺。我在他旁边坐下。他没和我说话，只和同伴交谈、喝酒。推杯换盏中谈生意。我给他倒酒，也没开口。
　　包间的灯光很昏暗。看得人头晕。目眩神迷。或许这个词不该这样用。我不知道。但我挺喜欢这个词。目眩神迷，也挺像我自己的状态吧。一切意外接踵而来，让人应接不暇。算了，不想了。灯光很晕，我也晕了。
　　——女主角

　　“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是这样的吗？记不清了。好像是北岛的诗。是叫北岛吗？记不清了。
　　都喝醉了。敬了一圈酒，现在到我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疼得厉害。推辞了两句。于是合作方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他们起哄，让她替我喝。我转头看她，却见她也转头，眼带询问地看着我。我头很昏，我没明白她在问我什么，却还是点头。
　　接着她笑了一下，也点点头，她说：“好。”她扭头看向合作方，“那就喝。”话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把酒杯放回桌上时，杯子轻轻碰出一个清脆而短促的音。
　　醉了。是真的醉了。我也醉了。
　　——男主角

　　酒过三巡，他似乎喝不了了。但酒局还没结束。轮到我了。
　　我转头看他，恰好他也看着我。我用眼神询问他需不需要我替他喝。他点了头。我也点头，然后喝酒。
　　他是我的客人。
　　——女主角

　　第二次见也是在酒局上。喝酒的时候莫名想到她。她喝酒时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酒杯嗑在桌子上发出声响。很想见她。想点名时才发现不知道她叫什么。

　　费了点功夫找她。还是一样的笑，还是一样的一饮而尽。这次是朋友组的局，没喝醉。问了她的名字。露露。应该不是真名。不过我挺喜欢。
　　那天很开心。
　　——男主角

　　又见到他了。又是酒局。这次是被点名的。还是一样给他倒酒、替他喝酒。
　　他心情应该不错。问我叫什么。我没说真名。他应该知道。不过他挺满意，我也挺满意。
　　这次他没喝醉，老是看我。
　　我一直替他喝酒。
　　这个包间的灯光和上次见他时那个一样昏暗。
　　昏了头，真的昏了头……
　　——女主角

　　之后时常去那儿。有时是酒局，有时是一个人。每次都找她。
　　她没问过我的名字，她只叫我客人。我喜欢她这样。
　　一个人去的时候我们就吃点东西，聊聊天。不过都没有问过彼此的生活。聊得很投机。
　　——男主角

　　问过我名字后，他时常过来。我替他挡酒。
　　他也一个人过来。他一个人时我们就说说话，但都没有说彼此。甚至很多时候他只是来开一个包间，在里面沉默的坐着，或者躺着睡觉。我在旁边坐着。守着。有时也会睡着，不过他不介意。相处得挺融洽。
　　——女主角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和她第一次见的一年后。
　　我一个人去的。那次我们一直喝酒，大多时候都在沉默。在那期间我想了很多。关于家庭、关于事业、关于婚姻、关于她。
　　最后我醉了。我边给她倒酒边说：“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她看着我，像第一次见那样笑了一下。她的笑一直没变。
　　接着她又点点头，“嗯”了一声。一样的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这次酒杯没嗑出声响。
　　她给我倒酒，然后端给我。我也一口喝完，之后轻轻放下杯子，没发出声音。
　　——男主角
　　他最后一次来时，我推开包间的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那一晚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喝酒。在那期间我想了很多，关于家庭、关于变故、关于事业、关于他。
　　喝到最后，我们都醉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给我倒酒时说：“这是最后一次来了。”我一晚上都在等这句话，听到时也还是愣了一下。
　　我喝了他倒的酒，放下酒杯。也给他倒了一杯，像以前很多次一样，他喝得很干脆。
　　接着，我们沉默着离开包间。
　　——女主角
　　我们一起走出包间。在包间外的走廊里我们对视。
　　我们拥抱在一起，但只是轻轻地。
　　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涌出，不过我忍住了。
　　我们分开。她注视着我，眼眶里漾着点点的光，也许是折射的走廊的灯光，或者别的令人脆弱的什么。她说：“客人，一路顺风。”她总是不说“再见”，只说“一路顺风”。
　　我点头。我们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我们谁都没有转身。我知道。
　　——男主角
　　我们在包间外的走廊上轻轻拥抱。分开后我看着他，他的眼眶有点泛红，因为疲惫，或者别的令人脆弱的什么。
　　我向他道别，他点头，轻轻“嗯”了一下。
　　之后就是沉默着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我知道他不会回头。我也没有回头。挺好。
　　——女主角

　　之后再也没见过了，也没有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