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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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你来我往，你一杯我一句，二人不知不觉喝到了夜半。
也许是知道张凯枫心情不好，倒也没有士兵来打扰他。
待竹筒的酒见底时，木叶已是双眼迷离，张凯枫却仍然清醒，只是有几分头疼。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们两人已经从席地而坐，变成了张凯枫依然坐着，而木叶则是趴在了张凯枫的肩头，十分依赖地抱紧张凯枫的手臂。
“师父……徒儿乖……”木叶的嘴里还时不时撒娇。
将近二十岁的姑娘了，还这么喜欢向师父撒娇，张凯枫笑着摇了摇头。
但就木叶这般模样，十三岁的小姑娘撒娇起来还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酒也喝完了，夜也深了，张凯枫开始催促起了脑子已经不清醒的木叶。
“好了，快起来去睡觉吧。”张凯枫稍稍歪头对木叶说道。
“嗯……不去……师父……”小姑娘仍旧迷迷糊糊的呢喃着。
“呵。笨丫头，把我当她师父了。”张凯枫虽是嫌弃的语气，上扬的嘴角却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张凯枫有些纳闷，他记得在北溟的时候，木叶挺能喝的。
怎么回了大荒之后，酒量一下就弱了？
其实也并不是木叶酒量变差了，而是他们今天晚上喝的真不少。
那一竹筒，十来斤的桂花酿，还是木叶正巧碰上了老张家启封三十年老酒打到的。
一般汉子来喝，只怕三斤就不成了。
“醉成这样……”张凯枫本就头疼，现在看她醉成这样更加头疼。“能不能叫你师父和枫白那家伙来接你回去？”
木叶也还没醉得不省人事，听张凯枫问她了，脑子好似稍微清醒了一点：“师父？枫白？他们……不在家。”
“嗯？和你一同在冰心堂么？”张凯枫想起木叶是从冰心堂赶过来的。
“才没有。”木叶挥舞着手否定，离开了张凯枫的肩膀，迷离的双眼看着他：“他们，给木叶，找续命的东西去了。”
“续命？”张凯枫瞬时感觉不对，原本轻松了点的心情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冷声问道：“你怎么会续命了？”
木叶似乎没有感觉到张凯枫语气的变化，指了指自己道：“我，只能活两年了。你不知道么？”
他怎么可能知道？！张凯枫心里怒吼。
“不对……”木叶还补充了一句：“是一年前，师父告诉我，我只能活两年了。”
张凯枫怔在了原地，这个消息不是他想听到的。
羯已经死了，难道连她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张凯枫不说话，但木叶似乎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又继续说了起来。
“师父说，她可以保我长命百岁，只要我不长大……不长大……”
说到此处，木叶话锋一转：“但是……我想长大，想……想像村里的小如，嫁给她的得胜哥那样……”
木叶说着，突然“噗嗤”一笑，有点神神秘秘地对张凯枫说道：“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想嫁人的……”
听到这里，张凯枫突然有些不太舒服，问道：“哦？你想嫁人了？”
“嗯，想！”木叶十分肯定地回答。
张凯枫的右手不禁抚上了左手腕处的红绳，语气平和道：“想嫁给谁了？”
木叶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有些失落道：“一个……眼里现在只有荣耀的人。”
“我知道的，他那么努力，一定会走得更高、更远。”木叶开始自言自语。
“我不敢阻挡他的脚步，却又担心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孤独。”木叶说着，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其实，我有想去问他的，问他愿不愿意……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就算我活下来了……我的身体只会越来越不好，不能再陪他留在北溟了。”
张凯枫隐隐有些猜到了什么，又不敢去猜。
木叶苦笑着，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因醉酒不太稳定的声音又多了几分颤抖：“我已经……没有那个本事再保护他了。”
木叶自己知道的，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长大。她仍旧会是那个可以撂倒所有人的木叶，仍旧能快意地行走江湖，甚至可以回到北溟继续做她的“小大夫”。
可她有了贪念，她想长大，她想陪在他的身边。
但是长大了，她的身体应该也会像小师兄那样虚弱不已。
他是北溟的将领，那个弱肉强食的地盘，如何能容许她这么弱小的存在？
这大半年来，木叶很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每次一想，都是无解。
木叶无声的眼泪刺痛了张凯枫的双眼。
他拭去了她的眼泪，将她横抱起放到了帐中临时的卧榻之上，替她掖好被角。
也许是醉了，也许是累了，木叶真的不吵不闹地睡了。
张凯枫在她的床前坐了许久未动。
“张凯枫，不需要你再保护了。”这是张凯枫唯一的一句话。
次日，木叶在头疼中醒来。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木叶也很多年没有喝醉过了。
“喝这么多干嘛……”木叶有些懊恼，却又想起是自己拉着张凯枫喝酒的。那酒味道太好，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了。
想着想着，昨日的记忆便慢慢清晰。
木叶酒量好，还有个优点，喝酒不断片。
所以昨日醉后的那些事，她便慢慢想起来了。
“张凯枫，不需要你再保护了。”
张凯枫的话一直萦绕在木叶的脑海中。
如今的他已经是北溟夜安城的统帅之一，是北溟和大荒都畏惧的存在，再不是那个小小的甲组头名。
“是啊……他已经很强大了。”木叶微笑道。
强大到不需要她再保护他了。
木叶的心里百感交集。
她只有两个选择：长大和不长大。
“能像我一样掌控自己的成长，还真是难得呢。”木叶乐观地想到。
正思虑间，张凯枫从外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碗粥。
见木叶醒了，便说道：“醒了？吃点东西吧。”
木叶看了看他身后，没有士兵跟进来，便小心地说道：“我还是尽快回去吧，被发现就不好了。”
“哟。”张凯枫看戏似的轻笑道：“昨日跑来和我喝酒怎么就没想过会有人进来发现你呢？”
“我……”我这不是没想那么多嘛。木叶想说的话被卡在喉咙，不知道怎么说。
见她囧了，张凯枫也懒得再逗她，便说道：“你走后，我跟无寐侯大人报告过了，你身有顽疾，被你师父带走治病了。”
木叶抬头看他，完全没想到他给她收了尾。
“所以，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幽都军的军营里。”张凯枫补充道。
张凯枫这人向来懒得说谎，木叶自然相信张凯枫。
可相信是一回事，自己真的切实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木叶走出营帐，几乎是个魔卒都会和气地跟她问号。
“小大夫好。”
“好久不见，小大夫。”
“小大夫身体怎么样了？”
“小大夫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大夫你快回来吧，岑老他们都忙得不行了。”
……
木叶第一次感受到了魔族的“人情味”。一路走来，很多魔问了她很多话，但无一不是关心和期盼。
大荒中人人畏惧、传说只懂杀戮的魔，也不是毫无情感的嘛。木叶感到欣喜。
张凯枫见她如此开心，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家就在这附近吧？我送你回去。”张凯枫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这附近我熟得很，闭着眼睛都能回去。”木叶连忙摆手，不想给张凯枫添麻烦。
张凯枫眉头一皱，命令道：“少废话，快带路。”
被凶了……木叶只好乖乖带路，不敢反驳。
山崖陡峭，绕路上去又太远，木叶还是按以前的走法，直接轻功飞上去。
张凯枫自然也不会被这点难住，直接一个御剑就到了山崖之上，静静等着木叶踩轻功上来。
木叶也不比他慢多少，很快便和张凯枫一起向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木叶口中，描绘了很多次的家。
的确是很简单的样式，中间一个大木屋，两边两个小木屋，周围用篱笆围了起来。
这里遥遥望着山下的应龙湖，也能看到山下驻扎的营寨和应龙村。
“景致不错。”张凯枫的评价。
“那当然，师父是当年走到这里就喜欢上了，便在这里建了自己的家。”木叶与有荣焉。
张凯枫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木叶听到脚步声消失，也停下来转身：“怎么不走了？”
“送你到家了，我该走了。”张凯枫陈述道。
走了？
木叶一时间又开始不舍了。
她有点想……赌一把。
“我知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情，但是……”木叶鼓起勇气，坚定道：“我也有我的选择。”
“你只要活着，便是最好。”张凯枫最后选择了觉得最好的一种说法。
但木叶却摇了摇头。
“张凯枫，我就在这里……等你再来找我。”
没过几日，木叶收到消息，幽都军退回了北溟。
大荒八大门派感到庆幸，可木叶知道，张凯枫还会卷土重来。
至于再后面的事情，木叶就没有再多关注了。
反正北溟不可能攻占大荒，大荒也不会反攻北溟。
结果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反正她的家有师父护着，很安全。
她只记得，张凯枫南征北战，被幽都王封为“幽都魔君”，位列九幽之主。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张凯枫自己要求的。
他在纪念死去的羯，那个在他流浪之时唯一会把他当成幽都魔君，不会叫他“小杂种”的魔仆。
羯希望他成为幽都魔君，屹立在北溟之巅，他果然还是做到了。
而这头的木叶也盼到了师父和小师兄的归来。
“小木叶，你的运气真的比你小师兄好多了。”蓝衣少女开心地在木叶的脸色多亲了几口。“有了‘神农磐’，你们兄妹俩都能好过一点。”
木叶看着师父手中看着普普通通的石头，纳闷道：“师父，这块石头真有这么神奇么？”
“那当然！”蓝衣少女生怕小徒弟不信：“就因为这个东西，晴篁和幽篁两个丫头支撑了神农秘境好几百年，不然你以为就凭那两个小丫头哪有这个本事？”
“啊？”木叶当然听说过神农秘境的事情，听师父说是神农祖师爷留下的药草奇宝都在里头了，急着问道：“那师父你拿了神农磐，神农秘境怎么办？”
“别担心，你师父我去之前，神农秘境就没了。呸！可惜了那么多天地灵材，不肖逆徒竟然连个渣都没给我留点！”蓝衣少女又开始炸毛，一副找人打架的架势。
看到师妹懵逼的脸和师父的炸毛姿态，枫白一笑，又开始充当中间人。
“还是我来说吧。”枫白说道。“我和师父寻找神农磐，想到可能跟神农祖师爷埋葬爱女的‘帝女陵’有关，便赶往幽州海外的帝女陵。也算是运气好，我们发现了帝女陵的秘境入口，但没想到秘境早已崩塌，晴篁和幽篁两位帝女不知所踪。”
“啊？神农秘境不是很少有人知道么？是什么人毁了神农秘境？”想起师父刚才说的“不肖逆徒”，木叶转头问道：“该不会……是从未谋面的大师兄吧？”
“不要跟我提那个不肖逆徒！”蓝衣少女立刻拍桌怒道。
还好她们家的桌子是加固过的，不然被师父天天这么拍，得天天换多麻烦。
枫白又接着说道：“我们在太古铜门的白云观寻到了幽篁帝女，当时她正在白云观寻找大师兄的踪影。据幽篁帝女说，大师兄是自称是太虚观门下弟子，夺走神农磐后秘境崩塌，又掳走了晴篁帝女，幽篁帝女便一路追查他的下落。”
“大师兄怎么改拜了太虚观了？”木叶不解。
“任蓝胥那小子野心大得很！除开为了太虚观的‘邪影真言’，还能为什么！”蓝衣少女越说火气越大。
邪影真言原是太虚观禁术，太古铜门开时太虚观几乎灭门，幸得现在的掌门宋屿寒带领部分门人修习邪影真言才得以幸存。
有传言说，当人和自己的邪影结合，就会无比强大。
不过这也是以讹传讹，被自己的邪影吞噬的人不在少数，能结合几乎是天方夜谭。
见师父这么生气，木叶也不追问大师兄的事情了，转而问道：“那你们怎么拿到神农磐的？”
“这件事情，还多亏了晴篁帝女。”枫白回答道。
“晴篁帝女？她不是大师兄被掳走了么？”木叶又问。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幽篁帝女的。说神农秘境已毁，神农磐在她手里也没有用，便送给我们了。后来，便和幽篁帝女离开了，说想去看看这个大荒。”枫白陈述事实道。
说起两位帝女，蓝衣少女的火气消了一点，有些叹息道：“晴篁和幽篁两个丫头，年纪轻轻就守在神农秘境里面，想去走走也很正常。神农原想用神农秘境保晴篁千年无忧，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反正不管如何，神农磐已经拿到了，小木叶，你就有救了。”抛开其余的事情不说，蓝衣少女在这件事情上还是特别喜悦的。
去他的不肖逆徒，贴心小徒弟没事就好了。
“那……师父。”木叶微笑着，斩钉截铁道：“我要长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