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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迎亲 2 ...

  •   滇东人的婚礼果真是傍晚时分才开始,蓝曦臣兄弟两个在白氏亲族的陪同下又用了一次茶点,酉时的钟声一响,白宗主便乐呵呵起身,笑向他们道“吉时已到,二位随我移步外厅?”

      说是外厅,其实是露天的一块大广场,和云深不知处校场一般大,足能容纳千人。
      广场中央已经堆起一座木柴高塔,塔下,还有广场外围一圈都燃着火盆,将这块不小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昼。广场上已聚了不少人,看妆饰并不都是白氏门人,还有许多普通百姓,个个喜气洋洋,已经有十来个爱玩的围着那木塔跳起滇东特色的舞蹈来。
      百夷人都不穿广袖衣服,个个束袖劲装,年纪轻的男子甚至光着脚,脚腕上戴着一圈银铃铛,跳起舞来叮铃作响。女子更不用说,紧身的短上衣下摆处就缀着一圈铃铛,加上手腕脚腕处的,一动起来铃声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先前就听闻这个民族热情好客,民风淳朴,果真要亲自体会过才知道,兄弟俩跟了白宗主一路行过来,就有蒙着面纱的年轻姑娘笑着冲他们抛掷鲜花。
      蓝曦臣也不知轻重不敢乱接,蓝忘机却是看都不看,白宗主忙笑着与他们解释道“曦臣,还有世侄,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也不单是表达爱意,更多的是祝福。而且原本并不只是花,只要是姑娘们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抛过来,若是碰上爱吃的姑娘,抛过来一块烤羊腿也有可能,哈哈……是聘婷的主意,怕真有人抛些奇怪的东西吓着你们,才嘱咐孩子们只抛花,玩得开心就好……”

      蓝曦臣听得心头一热,莞尔笑道“聘婷顽皮竟是从这里来的。”

      白宗主说到女儿便停不下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聘婷自小就顽皮,经常惹祸,带着别家的孩子上树捉鸟,下河摸鱼,还经常抱不平与欺负人的孩子打架,惹得人家父母来我这里告状。她又心思活,惹了祸从来都是先乖乖自己承认,做父母的哪里还舍得打骂呢……那个,曦臣啊,聘婷被我惯坏了,你多担待些,我知道蓝氏规矩大,她若惹了祸,你别苛责她,我替她担着。”

      先前还笑眯眯的跟他讲女儿小时候的趣事,转眼就一脸担忧的嘱咐这些,蓝曦臣怎么会不懂,忙躬身一礼道“岳父大人如此说,倒让曦臣惶恐,小婿既认定聘婷为妻,便生生世世都与她荣辱相关,她就算惹了祸,也是小婿关怀不够的缘故。再说,聘婷虽性子活泛,却很知道轻重,断然不会惹出什么事让岳父大人为难的,就算有,也有我姑苏蓝氏在前,您可放心。”

      一席话直说到白宗主心里,忙点头,欣慰不已道“曦臣早就贤名在外,我本不该说这些的,可是做父母的就是爱唠叨,贤婿贤侄莫要见笑才是啊。”

      蓝忘机心里一直记挂着自家闲不住的祖宗,魏无羡先前随了白聘婷的小丫鬟进去,快两个时辰了不见出来,他免不了要问上一问。颔首一礼,蓝忘机才要恭敬问一问白宗主,蓝曦臣忙笑着拦住他道“忘机,阿婴那么爱热闹,一会就回来了,何必问呢。”

      只好按下不动,广场里已经又聚了不少人,塔下跳舞的年轻人更多了,银铃声也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这里仿佛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云深不知处清冷孤寂的所在,每个人都热情似火,连带着他两个都不自觉的雀跃起来,蓝忘机望向自己哥哥,见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眼中还映着远处火盆里的光,亮闪闪的十分好看。一直以来,哥哥于他,不光是一母同胞,更是亦师亦友,失去母亲的时候哥哥就是他唯一的温暖,父亲也去世了,哥哥又成了整个蓝氏和他的顶梁柱,寒潭洞面壁思过那三年若不是哥哥时时苦口婆心的开解,还不知道有多难熬,魏婴回来,也是哥哥替他在叔父族人面前力排众议,如今他夙愿达成,还曾忧心过哥哥的终身大事,哪知缘来缘去,哥哥也遇到了心上人,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蓝忘机心下感慨,端起面前茶杯唤道“兄长,恭喜。”

      蓝曦臣愣了一瞬,随即莞尔,也举杯道“同喜。”

      还未来得及咀嚼同喜两个字的意思,就见塔下跳舞的年轻小伙姑娘一吹口哨,齐齐往广场一边围过去。
      白宗主亦起身,笑着向他们道“新娘子们出来啦,贤侄,可要一下子挑中才算啊。”

      蓝曦臣点头应了,回身吩咐弟弟道“忘机,滇东婚俗如此,你去挑吧。”

      “我?”
      蓝忘机讶然,随即疑惑不已,可自家哥哥确确实实又含笑示意他往那边看,蓝忘机往广场那里只看了一眼,顿时便明白过来:虽有九位新娘,八人都盖了红盖头,披了大红色披风,捂得严严实实,唯有一人只着头冠,遮脸的面纱也换做细细的珠帘,穿着也是滇东的露腰短装长裙,这分明就是白聘婷,根本不用挑。可那白宗主明明说的就是请他去挑,那意思就是剩下的八人里,有一个是,魏婴?

      几乎有些吓到了,蓝忘机回身望向蓝曦臣道“兄长,这……这是你与大嫂的婚礼,我们如此僭越,只怕……”

      蓝曦臣抬手理了理他衣领头发,柔声道“这就是聘婷的意思,你们当时成亲也太简陋仓促了,兄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正好有这个机会……去吧,兄长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俗礼,只是,不要委屈了阿婴。”

      那八个人虽穿着一样,也都静悄悄的一动不动,可蓝忘机只望了一眼就认出自家道侣来:是啊,这个人,欢笑时灿若云霞,难过时闷声不语,醉酒时娇憨可爱,清醒时又无赖不正经……每一副样子都在自己心里摹了千遍万遍,莫说他穿成这个样子,就是化成了飞灰,自己也能认得踪迹跟着化成灰,与他搅在一处。

      自观礼台到新娘子的地方不过十步之遥,见他两个下来,白聘婷早遥遥冲他们招手,蓝曦臣宠溺一笑,大步朝她走过去。
      蓝忘机则站住,恭敬朝她一礼,白聘婷笑着摇摇头,随即竖起食指示意周围人不要起哄。

      并不是初次成亲,心却奇怪得跳得极快,是啊,上一次抱着生死共担的心拜了天地,这一次却不是,心里挂了十六年的那个人,穿着大红的新娘喜服,就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蓝忘机稳稳迈出第一步:八顶红盖头,我只看得到你,无论哪一世,你都是我心里眼里,唯一的那一个……魏婴,我来了……

      又一步:天子笑,分你一坛,当作没看到我行不行?当然不行,只那一眼,你便闯进我心里,自此十六年,从来未曾变过。天子笑,我替你藏好了,魏婴,只等回你来……

      第三步:蓝湛,来坐下,喝了这杯酒。醉酒竟是这般滋味,可以不受控制说出平时说不出的话,你不在时我也曾醉过,却无人可说。你回来了,魏婴,往后你可以肆无忌惮的醉,我亦可以……

      第四步:蓝二公子,赏个脸看看我呗。你可知道我并非不愿看你,是不敢看你,越看你就越想将你看进心里,可越是这样,越怕你我不为世人所容。如今却不一样了,魏婴,你就是我要携手一生的人,无论别人如何看如何说,都不会变……

      第五步:没那个意思就不要随便撩拨别人。你可知道,你说要背我的时候我心里是怎样的雀跃,怕你看出来,又气你看不出来。可是往后,每一天,魏婴,我都会将心里的雀跃说与你听……

      第六步:我心性如何,又与旁人什么相干。我想过那三个月的艰难,却不知道艰难至此,幸好你回来了,给我弥补的机会,魏婴,往后的日子,我绝不会让你独自涉险,我们,生死共担……

      第七步:这难道就是我们誓死守护的诺言吗?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向乱葬岗,现在我已然明白了,坚持本心就是守护诺言,魏婴,你初心尤在,我亦珍之重之……

      第八步:有没有一条好走的阳关道,可以不用阴虎符,也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以前我以为有,可那条道却没能护住你,后来我便不信了,可如今又有了,这条道就在我们脚下,魏婴,不用阴虎符,什么都不用,我也永远都护着你……

      第九步:你特别好,我喜欢你。我并不好,多少道理都是失去你才悟到的,是你自始至终都很好,魏婴,得你为侣,是我此生之幸……

      第十步:纵生死福祸,你我此生携手共担。真正经历过了才知道,死并不可怕,怕的是毫无希望的生,感谢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魏婴,我来了,此生携手,不负良人……

      短短十步,竟走了十六年,蓝忘机心头已没有了刚开始的忐忑,更多的是对余生安稳的向往期待,还有那么些血气方刚的激动。在一红盖头前站定,蓝忘机稳稳伸出手,柔声唤了句“魏婴,我来了。”

      盖头下人明显一愣,随即便听他传出一声吃吃的笑,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披风下滑出来,轻轻搁在蓝忘机手心里。

      这双手也不知道握过多少次,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样,只是握着就让自己禁不住心头狂跳。魏无羡也是极聪明的人,自白聘婷将他一顿倒饬还叮嘱他不能乱走不能开口讲话的时候他就回过味来了,偌大的白氏,会找不出八个身量与她一般的女子来?再说,他们两个身量也差得远呢。而且虽然一路被蒙着脸,但盖头下能看到白聘婷的着装明显与他不一样,没有外头裹着的披风,应该也没碍事的盖头,不然她怎么能走得健步如飞七拐八绕的把自己拐到一个不知什么的地方。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小妮子趁机将自己混在新娘里,好让自家道侣来认一认,顺道补一补他两个仓促成亲的遗憾,在自己的婚礼上整这些幺蛾子,还真是,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魏无羡心里虽也觉得不妥当,可又暗自期待自家那小古板蓝二能不能一眼将自己挑出来,若是没挑对,他就如白聘婷说的那般自己跳出来,若是一下子挑出来了,他就,将这辈子下辈子,所有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那一个人身上……

      蒙着脸看不真切,只听出人很多,有火光,本就心情复杂,还有人在走动,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得魏无羡更加心烦意乱。正纠结是自己跳出来还是乖乖等着,就见盖头下伸过自家道侣常年弹琴指尖结了薄茧的手,心头一喜:蓝湛果然一眼就挑中我了。吃笑着伸出手去,也没做过新娘,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又暗自懊恼这不靠谱的大嫂突然来这么一下,倒叫人手足无措起来。

      白聘婷似是猜到他心事,见蓝忘机一眼挑出来了,原本静下来看好戏的人顿时比他还激动,笑着起哄道“揭盖头,揭盖头……”

      有她起头,周遭都是年轻男女,哪有肯放过他们的,笑着跳着将他两个围在一个圈里,不停跟着道“揭盖头咯……”

      一听这话魏无羡顿时又忐忑起来,虽然之前恶心蓝湛的时候扑过香粉胭脂,但两人都知道不能当真。可今天白聘婷将她画成这个鬼样子,还插了一头的钗钗环环,只怕真要吓蓝湛一跳,不行,我得先把这吓人的妆容给擦了。

      接着就要拿袖子去抹,蓝忘机快一步抓住他手腕,嗓音有些抑制的激动,微微颤道“哪有夫君还未看就擦脸的新娘子?不许动……”

      接着便觉眼前一亮,那碍事的盖头揭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家道侣吃惊得有些睁大的眼,以及眼里那个红彤彤的自己……

      周遭都静下来了,估计是被他这副尊容吓到了,魏无羡赧然,忙讪笑道“哎呀,一定很丑吧?蓝湛,是白……是大嫂,非说缺一个新娘子,拿我凑数的,谁知道……”

      果然毫无立场就将盟友给出卖了,魏无羡一时不知道真是吓到他了还是惊艳到他了,只好语无伦次的解释。
      蓝忘机却不动,仅仅握着他手腕,眼光幽深得似是有股潭水,泛起的涟漪只恨不得将他吸进去,好半晌才松了松手,柔声说道“……很美。”

      人群里又响起口哨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调笑道“这么美的新娘子,居然是男子,这叫我们姑娘们怎么活呀?”

      “是呀,仙督好福气。”

      “含光君也英俊绝伦啊,他们俩这叫绝配。”

      “对啊,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璧人。”

      甫一打破沉默,各种恭贺欢笑之声便伴着花瓣不断被抛过来。
      白聘婷倚在蓝曦臣身边,笑着故作生气道“还不快把这对碍眼的璧人给我送进洞房里去,今夜可是我与曦臣哥哥的大礼,他们两个沾沾光就行了,想抢我的风头可是万万不能。”

      果然先前带他过来那几个小丫鬟簇拥着将他两人往内堂里引,蓝忘机握着他手站住,二人遥向自己兄长嫂嫂,还有白家的一众长辈躬身一礼,惹得白聘婷着急赶他们不迭“快走快走,有你两个在,别人都不看我了……嘻嘻,好啦,火把燃起来,火堆点起来,白聘婷今日要嫁曦臣哥哥,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身后骤然亮起,想是那木柴堆起的塔被点着了,欢笑声此起彼伏,魏无羡心里却奇妙得静下来:世间最好的男子分明在我身边,大嫂你是不是说错了……

      果然白聘婷是早就有所准备,内堂里辟出一个单独的小院,四处都装饰得喜庆非常,正堂一座三间上房都装成新房的样式,红绸红烛高悬,照得人心里都暖烘烘甜腻腻的。
      那些小丫鬟送至小院外头就停住,一个个红了脸跑走了,蓝忘机一路都紧紧握着他手不肯松,魏无羡心下好笑,拍拍他手背道“蓝湛,你怎么不说话?”

      大概实在忍不了了,话音才落就觉整个人一轻,膝弯被人大力抄起来,一时失了重心魏无羡只好赶紧抱住蓝忘机脖子,不知死活调笑道“蓝湛,你,着什么急……”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家道侣忍得有多辛苦了,几乎动用了灵力一阵风似的将两人摔在榻上,挥手闭了房门便欺身上去,摔得魏无羡苦着脸嚷嚷“等等等等,这有东西……”

      等魏无羡十分艰难摸出垫在后背处的核桃红枣莲子等东西的时候,蓝忘机早一把将被子掀在地上,回身一捞又将他放在地上被子里,一句话都懒得说,只吻得两人都气喘不止,衣衫凌乱,才眷恋分开些,柔声道“抱歉,我忍不了了。”

      想是自己脸上的那些花里胡哨还在,连蓝忘机嘴角也沾了些嫣红的唇脂,魏无羡伸手替他擦了擦,软着嗓子笑道“忍不了便不要忍着,蓝湛,我说过你可以天天对我做你想做的事,一辈子算数……”

      没有比这句更好听的情话,女子衣衫构造不似男子那般简单,蓝忘机解了两次未解开便着了急,单手一扯,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连带着两颗扣子都蹦出去当啷一声砸在窗棂上。
      魏无羡哪里还有心思管扣子蹦到哪里去了,感觉胸前一热,蓝忘机灼热的胸膛便贴上来,砰砰狂跳过心贴在他心口处,带累得他自己的心也乱了拍子。

      “魏婴,我从不曾视你为女子……可是,你穿成这样,我真的,忍不住……”

      自家道侣什么样魏无羡怎么会不知道,往常这种事他从来都埋头苦干,并不多发一言,今日却像是意乱情迷,喃喃与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并不是第一次见你穿红衣,这一次,却格外美,格外叫我把持不住。”

      “女子衣衫不好,以后不许再穿。”

      ……

      滇东真不愧民风淳朴,大家不论身份高低,全都聚在一起,女孩子都由白聘婷带着围着蓝曦臣跳身段柔美的舞蹈,有来试图灌蓝曦臣酒的,白聘婷便拿一双含笑的眼盯着那人看,只盯得人家心里发毛要走,白聘婷又端起自己酒杯笑着敬回去道“我家夫君不胜酒力,我代劳了。”

      就算是有她挡着,蓝曦臣还是喝了好几杯,本来这热闹是要持续一整夜的,见他有些犯晕,白聘婷早心疼得什么似的,哪里还有心思玩闹,忙命人唤了管事的人来收拾善后,自己亲自扶了蓝曦臣回内堂去了。

      蓝曦臣就算是醉了也安安静静的,除了脸色有些坨红,其余跟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白聘婷替他擦了擦脸,他也静静的一动不动,索性大了胆子,伸手细细描摹着他眉眼,每一处都俊朗精致,每一处都令白聘婷爱不释手,吃吃一笑,白聘婷喃喃道“曦臣哥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告诉自己长大一定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金陵台只看了你一眼,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只能是你,不论如何艰难,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幸好,我争取到了,更加庆幸,你心里也有我,就是再让我拿十个金蚕来换,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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