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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蝉蜕 1 ...

  •   逆吾者死,敢有冲当!

      刀插地府,由我真阳!

      魏无羡这四句咒语念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信口拈的,可偏偏每一句都似砸在心上一般,给人一种掷地有声凛凛不可犯的威严。

      沉重的棺椁被钉在地底深处,打一张符咒,那阵阵阴风和微微地动便消停一些,待四张都打完,周遭早已云开雾散,天光重又明亮起来。

      当然,不止风停了,围着的人也都停下来,静静看着他,不知是被风吹着了还是被他一番煞有介事的折腾给震慑住了,都屏着声大气也不敢出。

      静得诡异,魏无羡几乎要以为他们也被阴魂冲撞了脑子,才要问一问,就见人群里陡然冲出一少年扑通跪在他眼前道“魏前辈,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收我为徒吧,我也要跟着您学这些。”

      突如其来的反转几乎没闪着他腰,魏无羡忙侧了侧身避着他的大礼道“……哈?……你不是欧阳氏的小公子吗,不好好继承你爹的位子,胡闹什么?”

      “是啊,魏前辈……”

      “我也要拜师……”

      “还有我……”

      这第一个还没打发掉,接二连三的,好几家的年轻公子都扑上来,非要拜师,三两下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干什么?干什么?”总有不乐意的人,魏无羡正被缠得难以脱身,就听外围景仪十分不满的嚷嚷“魏前辈可是我们家的人,什么时候说过要收徒弟了?再说了,要收徒还能轮得到你们……”

      等他在思追不停拽他袖子给他暗示之下回过神的时候,自家含光君已经冷着脸盯过来,景仪忙见好就收住了嘴。

      止住景仪,蓝忘机依旧未说片语,只冷冷朝那几个少年扫了一眼,几个孩子便低着头,悻悻退下去。含光君的震慑力比起老祖来还是略胜一筹的,斥退了缠着魏无羡的人,蓝忘机微微朝自家不正经的道侣一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自家道侣这简单粗暴的解围方式深得老祖欢心,不止解了围,还替自己开了场,魏无羡笑着冲他眨眨眼,不着痕迹移了两步靠在他胳膊上借力站好,转着笛子道“各家的仙首呢?这么大动静,都该知道了吧?出来吧,咱们聊聊。”

      果然,先前破阵时未出分毫力气的几个家主讪笑着冒出头来,诚心不诚心的也装出一副十分佩服的神情,拱手恭维道“早就听闻魏先生修为已臻化境,今日一见果真……”

      “名不虚传是吧?”想来这人压根不知道两个月前他口中修为已臻化境的魏先生还毫无生气躺在病榻上生死难料呢,这一下马屁拍在马腿上,听得魏无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不领情的打断他道“我知道我自己是块旷世奇才的料,不过也不用处处拿来说吧?比如今日这样的场合,揪出幕后黑手比恭维我重要多了,您说是吧,姚宗主?”

      平州姚家的这位家主是什么货色魏无羡怎么会不知道,先不提他以前做下的那些龌龊事,就是单论人品,这人也是个大写加粗的墙头草,哪边风大他能把腰杆子闪折了去接着。
      姚某人被他怼得有些脸上挂不住,不咸不淡说了句“魏先生说的哪里话,姚某虽来迟了,却也听见了些风声,今日之事乃是苏涉之子一心要为他父亲报仇亲手策划的,人证物证俱在,哪里有所谓的幕后黑手呢?”

      魏无羡心头一动:阵虽破了,这件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而且诡异之处在于阳魂法这种法术,知者甚少,流传的书籍也曾被他在乱葬岗一把火烧了,当初给聂怀桑布阵图的时候更是压根没有提过此法可破阵,那么苏权是怎么知道的?就算苏权再伶俐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能知晓破阵之法就已经很可怕了,为什么还能在聂怀桑明里暗里的耳目下藏的滴水不漏?当初清理苏家的时候又是怎么让他这样一个大活人逃出去的?云荷露的身份如果是金阐泄露的,那么有没有其他什么人也在暗地里帮他?还有在场这些人,究竟有多少抱着和苏权一样的心思?一窝蜂的围过来,是真心要帮忙,还是趁机分一杯羹?

      是是非非绕成一团乱麻,他本来没什么头绪,只是凭借各家的利益牵扯和表现胡乱猜想了几个人名,哪知就这么诈了一句,就诈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哦?”抛出去的饵钩动了,渔人怎么能不掂掂轻重呢?魏无羡佯作轻松问道“听起来这位苏权苏公子平日里定然出类拔萃得很,不然怎么姚宗主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不知您说的人证是他吗?”

      苏权是自己点破了七脉,吻颈而死的,死后又被埋在塌下来的尘土里,早糊得满头满身都是尘土血迹,连衣裳颜色也辨不清,如果不是提前见过他甚至通过气,只怕没几个人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可那姚某人能靠着审时度势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觉出自己说漏了嘴,姚宗主忙往回找补道“呃,应当是吧……呵呵,咱们这些人里也没哪个闲着没事去给金光瑶翻案呀,有这动机的不就只剩下个苏权吗?”

      “不见得吧姚宗主……”魏无羡见他咬了钩,趁胜追击道“照您的说法,苏权是苏涉之子,完美继承了他爹的忠心,想尽办法要给自己的主子翻案,那搜集证据证明他们清白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放他们出来,还选了个这么笨的办法,将自己的命也搭上?”

      “这……”姚某人被问住,溜圆的眼珠转了好几转,马上改了口风道“金光瑶主仆两个做尽了坏事,有何清白可言?定是他找不出证据,又不甘心,干脆来个玉石俱焚。”

      若是把这姓姚的剖开,全身上下大概只有舌头算得上二两瘦肉,其余全是见风使舵脑满肠肥的花花肠子,一句话在他嘴里拐个弯就变了风向。魏无羡听得恶心,蹙眉道“听起来姚宗主似乎对这个苏权很是熟悉?”

      姚某人才要摆手否认,就见方才硬要拜师的欧阳子真恍然嚷道“听魏前辈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观音庙金光瑶伏诛那日,巧不巧的,整个苏家宅子都遭了火,一个人都没跑出来,我们便想当然的认为苏权也烧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谁能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观音庙之前,亏我还与他结交过呢,不过他那个人性子有些怪,跟我们不太合得来……哦,对了,好像他跟若谦兄说得多些……”

      姚宗主脸色一变,魏无羡已然知晓这位若谦兄是谁家的了,摆了摆手制止这个实心孩子,魏无羡笑道“你那点聪明才智全用在结交狐朋狗友身上了?明日下学,叫含光君多留一份课业给你,省得你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子真也是聪明孩子,知道魏无羡给他台阶下,忙接住了,哀嚎不止。魏无羡暗骂一句小猴崽子,笑向姚某人道“姚宗主,不如咱们就敞开了说吧,我怀疑有人暗里助着苏权,不会就是……令公子吧?”

      姚某人一听就知道是毫无证据的试探,也不恼,笑得十分坦然道“魏先生可真是好雅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犬子就算是结交,也得结交在场的小公子们这样的朋友,怎么会跟苏权同流合污?”

      “玩笑,确实是玩笑……”魏无羡忙拱了拱手道“姚宗主,别放在心上。”

      跟这种老狐狸说话真是比真刀实枪打一场还累,魏无羡实在没什么耐心和他磨嘴皮子,不过他有句话倒是没说错,以他这种哪边风大哪边跑的尿性,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放着如日中天的蓝氏金氏的公子哥不结交反而与穷途末路的苏权不清不楚?多半是苏权末路之下求到他门上,他做了个不痛不痒的顺水人情,就算有一天捅出来,一句犬子年幼无知识人不明就能将人打发了,连帮凶都算不上,更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在背后指使。更何况,这姓姚的平日里不在修为上下功夫,也没金光瑶那种非要做个人上人的毅力,之所以上蹿下跳的不消停,估计还是想趁机占点便宜,或许是苏权许了他点什么,不然就是盼着苏权真的成了事,灭了几个世家,给他们上位誊点地方。

      有些厌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门门道道,既然好好问话没人承认,那就关门打狗,找不出幕后黑手,谁也别走。魏无羡摇摇头,无奈喊了句“怀桑兄,劳烦你的事,如何了?”

      聂怀桑正饶有兴致看他和这些老狐狸周旋,带了些同情的笑回道“魏兄放心,意图离开的,都着人抓起来了,不过有几位很眼熟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门人,不如带上来大家一起认一认?”

      魏无羡自知洞察人心玩弄手段不是这位聂宗主的对手,干脆一挑眉给他一个您自便的表情,靠着自家道侣随地一坐:费脑子的事交给会玩脑子的人,他么,坐等结果就好。

      果然聂家的弟子带了几个人过来,有两个连魏无羡都觉得眼熟,人群里已经窸窸窣窣起了议论,聂怀桑微微一笑,朝人群里拱手施了一礼道“各位见谅,不是聂某非要跟谁过不去,只是当初观音庙的封禁事宜是我聂家揽的,如今不光被人破了,还连累云家姑娘受伤,不找出这个幕后黑手,聂某实在没法跟大家交代。观音庙虽盖了封印,底下压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日里派些耳目前来窥探也没什么,可不该打下面东西的主意,一旦封禁被破,结果不亚于又一次射日之征,谁也负不起这责任!好了,说回正题,这几位方才鬼鬼祟祟被抓个正着,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一向脓包惯了,忽然这样冷冷的说话,倒真有些唬人。不过也就能糊弄一会,看清眼前说话的是聂家的一问三不知,这些人早失了敬畏,一个都没想着开口。不过不开口不代表能逃得掉,看清形势,有一人拔了剑就要以死明志,蓝忘机看在眼里,冷冷将壁尘甩出去,那人不防,整个手臂都被震得一麻,剑脱手飞出去不说,手臂都立时肿起来。

      “说!”蓝忘机轻巧接回壁尘,言简意赅下了命令。

      “我说我说……”不怕聂怀桑不代表不怕这位,其中一人早吓破了胆,颤巍巍道“是,是我们宗主派我来的,他说观音庙虽成了三不管的凶地,可谁知道阴虎符是不是真的在里头,叫…叫我盯着些,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知他。”

      “我也是……”一个交代了,另外几个也忙说道“我们宗主说,只怕有人打阴虎符的主意,盯着点总没错……”

      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一个比一个不要脸,魏无羡听得好笑,都懒得追究他们都是谁家的,对那被蓝忘机打伤手臂的一抬下巴,问了句“你呢?别告诉我你也是来看着阴虎符的,想好了再说,你拼着死就为保守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你猜我会信吗?”

      “舅舅……”正被这些人气得脑壳子疼,忽听金凌急匆匆赶过来道“这人是苏家的!”

      还不等魏无羡问,金凌已走近了,递给他一张手绘的草图道“金阐交代了,苏权背后的人就藏在这里,这个人是苏权留下的,事成事败,都叫他往这地方送信!”

      “这是?”魏无羡接了那图一看,几乎没惊得喊出来“这不是兰陵吗?”

      聂怀桑心头一跳,忙伸了脖子看了一眼,也吃惊不小,喃喃道“兰陵,城外十里……这是……”

      他当然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当初金光善辟给薛洋的炼尸场。与魏无羡对视一眼,想来两人都觉这事情走向越来越诡异,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声张。

      思忖片刻,聂怀桑正色道“魏兄,此事恐怕远比我想得复杂,咱们也没必要兜圈子,这地方的确有我的耳目,可我敢保证不知道有人藏在这里。聂某并非没有担当,当初清剿虽是聂家牵头各家协力做的,倘若幕后黑手当真藏身在此,聂氏愿领行事不力之责,亦愿倾全力挖出这个毒瘤。”

      是是非非理下来,单就这件事上,居然没几家能置身事外,或多或少都有牵连:有聂家这种明里要名声,暗地里盯着的,有姚家这种明里暗里动手脚的,有苏家这种搅浑一池子水谁也别好过的,还有几家眼巴巴等着想占点便宜的,更有什么都不图纯粹吃不饱了撑的看热闹的……一时纷纷扰扰,倒也热闹。

  • 作者有话要说:  姚某人实在是我讨厌的魔道第一人,连名字也懒得想一个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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