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花与梦，唯美短篇集》于梦荷

5、梦图腾（中）

　　紫花，重逢

　　从画展回来的那个晚上，菱忽然病倒了，咳嗽不止，高烧不退，昏睡中还胡言乱语地念着什么。
　　小雨吓坏了，连忙带她去校医务室打针，却不见好转，两个女孩又打车折腾去了市区的大医院。
　　输了两天的液，菱的高烧才渐渐退去，她却变得比从前更加安静，常常一个人陷入沉思，一失神便是几个小时。
　　小雨只是干巴巴地着急，却不知道菱在梦境中承受着怎样的百转千回，与那神秘图腾在大森林中缠缠绕绕。
　　菱的梦境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修长背影，她不知他是谁，却不知为何，竭尽全力地想要追上他。而他们之间，总是被一层薄雾隔开一段朦胧的距离……

　　课余时间，菱会去一家茶馆打工。
　　菱打工的“紫藤幽梦”茶馆十分雅致，木桌竹椅，紫藤花缭绕。来这里饮茶闲谈的客人，大多都是气质不凡的人物。
　　菱穿着紫藤花图案的旗袍穿过一排排桌椅。刚刚病愈的女孩显得有些虚弱。
　　菱走到落地窗旁一面紫藤环绕的小桌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着一道白光映入她的眼帘。
　　苏羽化静坐在竹椅上，眉目清俊得恍若天人。
　　头上的紫蝶发卡忽然如真的蝴蝶般轻轻颤动起来，菱一阵心悸，将茶盏放到桌上时，有几滴淡绿的液体溅了出来，女孩连忙一边点头道歉一边用手帕擦桌子。
　　“没关系。”苏羽化温柔地对菱说。那一刻，菱的心都似要融化成一汪清水。
　　此刻，菱多想大声唤出他的名字，却终无这样的勇气。
　　菱看了眼苏羽化对面美丽而端庄的女子，轻轻转身，两滴晶莹的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为了多赚些钱为父母分忧，菱除了在课余时间去“紫藤幽梦”打工，亦开始在周末去做家教。
　　周六下午，菱换了两趟公车赶到约定好的人家。第一次做家教，菱的心中有些紧张。她的学生，是一名据说令父母万分头疼的小学三年级男孩。
　　菱礼貌地扣开小学生家的大门，孩子的母亲微笑着迎她进去，指了指孩子的房门，示意菱自己过去。
　　菱缓缓走到孩子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紧张地走了进去。
　　与菱想象中截然不同，小学生的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书本玩具都摆放得规规矩矩。而那传说中的小捣蛋鬼，此刻正乖顺地坐在小书桌旁写着什么。
　　“老师好，来这边坐。”见菱进来，小男孩站起身，笑着冲她招招手，指了指身边一把铺着深蓝色垫子的椅子。
　　菱走过去坐下，刚想抬手整理下已经遮住了视线的额发，忽然感到身下传来一阵湿漉漉的冰冷，慌忙起身，素色的长裙已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徐老师，我刚喝水不小心洒到了椅子上。看见你这么漂亮，太激动，就忘记告诉你了。”男孩急忙冲菱说道，满眼无辜地看了看书桌上的空水杯。
　　菱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男孩忽然朝着门外大声喊妈妈。孩子母亲连忙推门进来，满脸歉意地给菱赔着笑。
　　“没关系，我们开始上课吧。”菱看了看那把原本应是浅蓝色的湿椅子，对小男孩说。
　　“那个，徐老师，椅子湿了，咱们去楼下的凉亭里学习吧。”小男孩天真地冲菱笑着，很是乖巧地说。
　　“这……”菱有些为难地看向孩子母亲，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不知这小鬼又要玩什么花样？
　　“妈妈，你就让我们去吧，凉亭里凉快，在那里我能更有心情学习啊！”小男孩走到他母亲面前，抬起头撒娇地说。
　　“去吧去吧，只要你肯学习，怎么样都好。”母亲说着，宠溺而无奈地拍了拍孩子的头。
　　菱穿着湿了一大片的长裙，跟着抱着大书包的小淘气鬼走出门去。

　　小男孩家住的小区很大。院中除了花草树木，还有一条竹长廊和一个红顶的小凉亭。这个时间，小区中的老人与小孩都聚集在长廊那里，小亭子这却空无一人，很是清净。
　　“我们开始上课吧，”菱翻开手中的书，对小男孩说。
　　“徐老师，你的裙子湿了，像尿了一样，这样穿着会感冒的。”小男孩对菱调皮地做着鬼脸，小声地说。“你脱下来吧，放在这一会儿就被风吹干了。”
　　听了小男孩的话，菱的脸火辣辣地红了起来。她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事，我们开始上课。”菱用食指敲了敲面前的石桌，努力镇静地说。
　　“老师，脱下来吧，会感冒的，打针好疼的。”小男孩说着，竟然越过石桌来拉菱的裙摆。
　　“坐下，开始上课。”菱真的有些生气了，大声地呵斥小男孩。
　　“脱下来吧，脱下来吧！”小男孩完全不怕眼前这位文静的老师，拽着菱裙角的手越来越用力。
　　长廊那边已有人向这边张望，菱的裙角被微微地掀了起来。刹那间，菱又羞又怒，一向淡定的她红着眼睛推开小男孩落荒而逃。

　　菱穿着潮湿的长裙在小区的小路上快速地奔跑着，小男孩大声嘻笑着在身后紧紧地追着。
　　空中的大太阳明亮得晃眼，跑着跑着，菱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一个转角处，她重重地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菱慌乱地抬起头，一张清俊得恍若天人的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苏羽化！”惊怔片刻，菱脸颊绯红地脱口而出。
　　“你怎么认识我。”男子好看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的光芒。
　　还未等菱开口回答，小淘气鬼已追了上来，笑嘻嘻地跑到苏羽化面前。看到小男孩，女孩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羽化哥哥。”小男孩拉住苏羽化的手，撒着娇唤道。
　　“小鬼，你又欺负老师。”苏羽化对小男孩说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再敢欺负老师，小心我不教你画画了。”
　　听着苏羽化的话，小男孩似是认输般乖乖地低下了头。原来，这古怪的小顽皮鬼，竟也是喜欢画画的。
　　“我们一起教他吧，这小鬼你自己是无法搞定的。”菱还在微微发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苏羽化忽然转过头微笑着对她说。
　　三个人一起回到小亭子里开始上课。有了苏羽化在身边，小淘气变得很乖。
　　菱一边给小男孩念着课文，一边偷偷地看苏羽化，她越来越深切的感觉到，这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男子，身上真的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徐老师，你头上的蝴蝶在发光！”正安静地抄写词句的小男孩忽然惊讶地叫起来。
　　听了孩子的话，菱一惊，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头上的紫蝶发卡，菱感觉到它的翅膀如真的蝶翼般在微微地颤动着。
　　菱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每次遇见苏羽化，她的紫蝶发卡都会有反应，第一次在画展上远远看他一眼如此，上一次在茶馆隔着一张桌子是如此，这一次又是如此。
　　菱忽然有些不安，这会闪出奇异光芒的发饰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秘密又与眼前的男子有何干系呢……
　　“羽化哥哥，徐老师，语文写完了，我去那边玩一会儿，回来我们再学数学好不好？”小男孩放下手中的铅笔对苏羽化和菱说着，伸手指了指那边的长廊，那里有一群孩子正在玩耍。
　　“去吧。”没等菱开口，苏羽化已笑着回答了小男孩。他的话音未落，孩子就似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我们也去那边走走吧。”苏羽化转头温柔地对菱说。
　　“好啊。”此时，风已吹干了菱的裙子，她的心情亦舒爽了许多。

　　菱与苏羽化肩并肩走在小区花草环绕的小径上，夏风轻轻扬起她的长发。
　　“在你之前，小鬼已气走了十几位家教。”苏羽化微微侧头，开口说道。
　　“是吗？”菱虽已领教到了小男孩的调皮，却未想到他竟如此厉害。“那么，他为何如此怕你呢？”
　　“因为，他喜欢绘画，想要我教他画画，”苏羽化说着，眼中忽然闪出一抹深邃的光芒。“知道吗？每一个孩子，无论是顽皮还是乖顺，总会有一件喜欢的而且会做得很好的事情。”
　　是啊，那些看似一无是处的孩子，其实心里都藏着一件很热爱的事物，他们会努力穿越重重困难，竭尽全力将它做到最好。这份执着，亦是天赋，是上苍的恩赐。
　　“对了，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苏羽化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般问菱。“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画展。”想到第一次与苏羽化相遇的画展，再看看眼前这个离自己这样近的清俊男子，菱的心跳不禁又凌乱起来。
　　“呵呵，是这样啊。”提及画展，苏羽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亲切了几分。“那么，你最喜欢画展上的哪一幅作品呢？”
　　“你的那幅紫花白蝶图，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菱轻轻地回答，脸颊微红。
　　听到菱的回答，苏羽化好看的眼眸中忽然闪烁出奇异的光芒，与菱头上的紫蝶发卡闪烁出的光芒交相辉映。
　　那一日分离时，菱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她多么希望，自己能一点点走入这个男子的世界……

　　画卷，图腾

　　在那轻雾缭绕的森林中，菱拼尽全身的力气奔跑着追逐着，终于追上了那个修长的白色背影，然而，在那人回眸的一瞬间，她左手上的图腾，就会闪出万丈刺眼的光芒……
　　一次次，梦便这样地惊醒，无论菱怎样努力，亦无法将梦中的画面拼凑完全。唯有枕上的泪花，一日比一日开得绚烂。

　　菱无论如何也未想到，她竟会在自己的学校里听到苏羽化的名字。似是一夜之间，他的故事如春日雨后的小草般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萌芽。
　　苏羽化，六年前曾以726分的超好成绩考上北京美术学院，被誉为北京美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有天分的学生。
　　两年前，大学毕业的苏羽化，放弃了留校深造或出国留学的大好机会，放弃了令世人羡慕的锦绣前程，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这座北国的城，做起了隐居的画者。
　　苏羽化令人惊叹的，除了横溢的才华，还有恍若天人的长相。所有见过苏羽化的人，都道他是从泼墨画中走出来的清俊仙人。而苏羽化却将自己隐藏得那样深，因此鲜少有人能见到这位画中仙的庐山真面目……
　　菱轻轻滑动鼠标，看着校园论坛中关于苏羽化的种种，忽然有些恍惚，自己真的曾与这个谜一样的男子那般近距离地接触过吗……

　　菱想，那日与苏羽化互换联系方式，只是让离别少一丝伤感，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他会来学校找自己。
　　菱接到苏羽化的短信，心花怒放地跑到J大的花园。
　　阳光静好，苏羽化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她。他穿着最最平常的衣服，头垂得很低，却仍是吸引了过往的每一个女生的目光。
　　菱走到苏羽化面前，想打一个热情洋溢的招呼，而感受到头上紫蝶发卡微微的颤动，却只是露出了一抹含着羞涩的微笑。
　　“冒昧地来找你，打扰了。”苏羽化抬起头，温和地笑着对菱说。
　　“不打扰不打扰，欢迎苏才子来到J大。”话一出口，菱忽然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于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叫我羽化就好。”苏羽化似是未看到菱的窘态，依旧平和地道，而眼眸深处，却明显隐忍着一抹快乐的笑。
　　“羽化。”菱轻唤了一声，瞬间感觉有一朵棉花糖在心中缓缓融化。
　　“我今日来，是要送礼物给你的。”苏羽化说着，自随身背着的大包中取出一幅画卷，“你喜欢我的画，我感到很开心很荣幸。”
　　“谢谢哦，能收到你这份礼物，我才荣幸呢。”菱满心欢喜地接过苏羽化手中的画卷，在阳光下轻缓地展开。
　　这幅素雅而不失明艳的画面上，绘着的是一位身着淡紫色纱裙的古装女子。她立于花丛中恬静地笑着，那眉眼与神韵竟与菱有几分相似……
　　菱请苏羽化吃了校园附近的麻辣哈哈。两个看起来如此清秀文静的人儿，竟都如此能吃辣。

　　深夜，寝室已熄灯，室友们都已睡着，有人发出轻微的梦痴。菱躲在上铺的蚊帐里，借着手机的荧光看苏羽化送她的画。
　　那图中的女子，真的越看越像自己。可是，这画作上的署名日期，明明是两年前啊！而看这画上的墨痕，亦确实不像新画的。两年前距离他们初见还有很长一段时光，他怎会画出与菱如此神似的女子？

　　痴痴地看着这幅画，菱的身体忽然触电般的一阵剧烈的颤抖。她看到那画中女子，淡紫色衣袂下微微露出的白皙手腕上，竟有着与自己梦中一模一样的图腾。
　　菱的心跳得飞快，几分疼痛自心底溢出。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