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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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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高空中冲去,就在即将触及那个制高点,迎接胜利的曙光之时,却倏然迎头一棒,急速坠落下来,那种猝不及防的失重感真的会死人的。
慕织感觉自己的心脏再也承受不来任何刺激,浑身虚软脱力,自暴自弃地想着就此让心脏这么停下算了。
搂紧他下滑的腰身,安抚地用拇指蹭了蹭他苍白的唇瓣,季临缓缓偏过头去,寒眸中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直取来人。
“哦豁,有杀气。”又是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杀意更浓,犹有实质般地化作无数刀剑刺去。
然而,下一刻,在他的目光掠过一道身影时,那杀意却如浪潮般尽数退去,只剩下空茫,疑虑,甚至是隐隐的期盼。
紧靠在他胸前的慕织瞬间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好奇地探头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玩世不恭的的笑脸,那人见着慕织还朝他扬了扬眉。似乎有些眼熟,很快慕织就忆起那是谁了——是在小秘境中遇见过的萧九陌。
视线转向他身旁的另一人,最显眼的是那张恐怖的青鬼獠牙面具,两只黑魆魆的眼洞更是瘆人,似乎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吞噬进去,再加之他整个身躯罩在宽大的黑袍里,看不出身形,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真的是个人而非什么妖邪。
是认识的?为何二师兄会对这人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慕织想不明白。
“我们果然又见面了,季子期和……小可爱。”萧九陌依旧笑着。
慕织不知该做何反应,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季临却依旧紧紧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萧九陌姿态慵懒地伸手揽住那人的肩膀,调笑道:“别再盯着我们家右护法了,你不怕你家小可爱吃醋,本座还要吃醋了。”
季临神色终于动了动,“你的名字?”
萧九陌侧眸望了眼那人,那人至始至终都犹如置身事外,“他叫萧萧。怎么样,好听吧?”
“你的名字?”季临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气氛一时间凝滞住,良久,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那面具后传来,“我叫萧萧。”
“萧萧?”季临把这两个字掰开来细细咀嚼,依旧盯着他不放,似乎势要看透面具下的真实面容。
虽然好奇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渊源,但慕织对于如此反常的季临有些担心,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轻唤:“二师兄。”
季临顿了顿,垂眸敛下所有情绪,回头望进慕织澄澈的瞳仁里,微微一笑,“我没事。”
“子期,小师弟。”祁言等人也聚集了过来。
“萧九陌,你为何会在此?”之前用神识查探过,这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萧九陌叹了口气。
“啊!”忽然,猴哥指着萧萧肩上的一小坨叫道:“难道和我们同源的另一个家伙就是那只缩头王八?”
自始至终趴着装死的小东西瞬间炸毛,伸出头部来,张口就骂回去:“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竟然真的有东西啊,慕织忍不住咋舌,伪装得太好,猛一看去,几乎与黑袍融为一体,不怪他当时没注意到。
“原来玄武是为你所得。”祁言细细看了那小东西一眼。
“不及你们厉害,竟集齐了三只神兽。”
“那就是玄武啊。”八戒瞬间就窜了过去,不理慕织的叫唤,大咧咧地蹲在萧九陌的肩上,凑近玄武,用毛爪子拨拉它的脑袋,天真道:“好奇怪的头啊,总觉得哪里见过。”接着又道:“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
“嘻嘻,我知道我可爱,织织也很可爱。”八戒极其自豪地收下赞扬。
猴哥却不干了,嚷嚷道:“八戒,我不许你说它可爱,秃头丑死了。”
“你才丑,你全家——”
“很热闹嘛,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
忽然一道缥缈又悠远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开。
“谁?”众人即刻祭出飞剑,做出防御之势。
片刻后,一道几近透明的人影浮现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似一缕青烟随时飘散。
“鬼?!”慕织顿时惊道,真正见着了,他反而没那么害怕,只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鬼?”那人影看向慕织,“本王才不是那等低劣之物,这是本王的一缕残魂。”
“呃,有区别吗?”
“无知小儿!”那人影轻哼一声。
就在慕织以为他不会继续说话时,他却继续道:“鬼是由怨气凝聚成形,是虚无,而残魂是灵魂的一部分,是真实。”
“知道本王为何会留下一缕残魂吗?”
慕织极为上道,虚心求教:“为何?”
“这是个好问题。”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接下来你们可要看清了,之后本王会问你们问题,若是回答不来,那就到留下来伺候本王吧。”
话音还在半空中回荡,那人影已渐渐消散,四周慢慢升腾起一片雾,半晌后,浓雾渐散,热闹的人声扑面而来,几个宫女模样的人端着食盘说说笑笑地向他们走来,再穿过他们的身体远去。
这是那人要给他们看的幻境。
他们以旁观者的身份,淡漠地看着这个曾经一度繁华却又腐烂的王朝,怎样一步步慢慢走向灭亡。
朝代的更迭在历史的长河中太过常见,虽有不同,但大体相同,已经无法撩起人更多的情绪,最多只剩一声唏嘘。
反倒是历史舞台上的人物故事更能拨动人的心弦。
那位自称本王的人名唤南闲,是位太子,是个,照他父王南王的话来说,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
南王年轻时就骁勇善战,不断向其他海域扩充领地,威名远震,却不想唯一的儿子却是个不思进取的窝囊废,整日游手好闲,招虾斗蟹。南王一直忧心自己创下的辉煌迟早要断送在这逆子的手上。
南闲却不想背这个锅,他一直有预感,在他继承王位之前,这个朝代就已经先被父王折腾没了,所以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南闲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混吃,等死,直到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一个拥有可爱名字的姑娘。
他们的初遇是在一个午后,南王又为他的辉煌人生添上一笔,宫里正大开庆功宴,南闲觉得无趣,往清净的地方去,就遇见了蜷缩在囚笼里的风铃。
风铃是这次被抓来的俘虏,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姑娘,遍体鳞伤,弱小又可怜。
南闲对这些俘虏早已麻木,就如对自己麻木一样,他自己就是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可怜虫,着实分不出多余的怜悯给别人。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人和他并不完全相同。
风铃不哭不闹,甚至主动与他搭话,南闲不理,她就自说自话,她会对他讲述,花园里的花是怎么从一粒种子慢慢长成一朵花,风是怎么从远处的山林跑来逗弄廊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她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从此就进驻了他的心底,时时回荡。
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有了意义。
但南王显然不同意某些生命该有意义。
南闲撒泼打滚使出浑身解数,最终南王以让他努力学习接任他的班底为交换条件,把风铃留在了他的身边。
一个弱小如蝼蚁的生命不足为惧,当时的南王是这么想的吧。
风铃偷偷告诉南闲:“要想自由,就必须站到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高度,那就是推翻南王的统治,取而代之。”
南闲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他依旧认为这个王朝会自取灭亡,既如此,那就由他来取代也没什么不好。
不得不说,风铃很聪明,无论是在筹谋策划,还是外交手段上,都比他更胜一筹,而他则更喜欢默默地看她意气风发的样子。
日子很快到了他们谋划好的前一夜,风铃比往常要亢奋,缠着南闲疯狂直到后半夜,南闲笑她不淡定,风铃又哭又笑就是没说话,抱紧他终于睡去了。
第二日,南闲起晚了,风铃也没躺在他身边,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丝声音,他感觉到了一片死寂。
他唤着风铃的名字跑出寝室,却登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四处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俯身就呕吐了出来,直至只能呕出酸水,缓过劲来时,就着急地四处找风铃,却连影子也没找见。倒是见到了他的父王。
南王就倒在王座前,身上插了无数的刀子,南闲轻易辨认出正中心口的就是那把陪他征战南北多年的长剑。
一片死寂。
南闲坐上王座,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得涕泗横流。
他把宫殿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见风铃的踪迹,就仿佛随风飘走了。
他日复一日地等在这里,变成一堆白骨,变成一缕残魂。
但他依旧在等。
“你为什么哭?”幻境退去,南闲的残魂又重新浮现。
“嗯?”慕织抹了把脸,干干的,并没有眼泪。
“你为什么哭?”南闲望着他的眼睛,不依不饶。
慕织默了默,答道:“因为好哭。”
“……”
“噗嗤!”
“你为什么笑?”
萧九陌依旧笑得毫不收敛,“因为好笑。”
“但愿你之后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南闲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回答本王,风铃在哪?”
“我们为何非得陪你玩这无聊的问答游戏?”韩以晨很是不耐烦,简直莫名其妙。
“不为何,只因为这是本王的地盘,要你生便生,要你死则死。”
“……”
“只有三次机会,若是没有令本王满意的答案,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陪本王吧。现在,回答本王,风铃在哪?”
“死了。”众口一致。
就算她欺骗了他一个人逃跑了,但普通人的寿命如此短暂,连他那样的非人类都熬成了白骨,更何况是她。
慕织原本想着怎么才能措辞委婉些,但这个答案无论如何都是显而易见的。
南闲望着他们,“风铃不会死的,你们不知道她对生的执念是多么的强烈。”音调没有丝毫起伏,似乎已经说过无数遍。
“你们还有两次机会。”
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又重新旁观了两遍他的回忆。
南闲没再问慕织为什么哭了。
“当人们发现同情心无济于事时,就会对它心生厌倦。”慕织觉得这句话很在理。
同样在理的是,“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况且还是个唯有这一执念的残魂。
“既然你们都说她死了,那你们就留在这给她陪葬吧。只要本王的残魂不灭,这个结界是永远不会打开的。”
南闲离开后,众人都有些烦躁,他们不想被困在这里。
晏殊颜:“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祁言:“我们给的答案就是他想要的,他对一切都已心知肚明。”
韩以晨:“我不懂,那为什么他……”
萧九陌:“谁知道呢,那奇葩的脑回路,也许只是想要彻底绝望,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找个理由困住我们来聊天解闷。”
韩以晨:“他要困住我们哪需要找理由!”
萧九陌摊手:“所以说他脑回路奇葩。”
慕织有些激动道:“既是个等不到的人,那等着还有什么意义,何不如散了残魂来得干脆!”说完不看其他人快步走开。
“……”
“小师弟!”季临追了过去,“你怎么了?”
一直以来,无论是对待怎样的敌人,慕织都会以积极的一面去攻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悲观。
“怎么了?”季临抚了抚他有些发红的眼尾。
“如果,”慕织望进他的眼里,“如果有一天我也忽然不见了,你也会这么等我吗?”
季临凝视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慕织笑了一下,既开心又难过。
季临继续道:“因为我不会干等着,我会去找你,上天入地。”
慕织心里一阵悸动,脱口而出:“那若是隔着时空呢?”
季临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里面翻滚着看不懂的情绪,慕织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那我就穿越时空去找你!”
慕织瞬间被震撼住,胸口里的心脏又开始失速地跳动起来,几乎承受不住,而且明显地比之前那次更猛烈。
原来,真的有人会在乎他还在不在。
“那么你呢?”
“我?”
“你会忽然消失不见吗?”季临紧紧地盯着他,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慕织顿了顿,随即展颜一笑:“当然不会。”
其实慕织也不确信,既然连穿书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但现在的他已经和之前的他不一样了,既然有人在乎,那他自然要让他安心。
“你——”季临还想说什么,有人却没给他机会,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身边灯泡实在是太多,一个接一个的。
“织织,快看我呀!”八戒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来,似乎隔着遥远的距离。
两人循声看去,却见八戒及玄武等五小只在结界外的气泡里和他们招手。
“你们怎么出去的?!”
事情忽然有了转机,谁都不知道结界居然对青重和玄武无效,甚至连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它们还可以将其他人带出去。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猴哥和玄武一言不合终于动手了,青重觉得本是同源,伤和气不好,于是上前劝架,却一不小心就被打飞出了结界,朱朱登时不乐意了,一翅膀把猴哥和玄武也扇出了结界,边上嗑瓜子看热闹的八戒难得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干得漂亮,小的们!”
“不过,为何青重和玄武能够自由进出结界?”
“许是它们都是亲水的,所以这结界自动默认是同族了吧。”
“不管怎么样,能离开就好。”
原以为离开会受到南闲的一番阻挠,但直到看不见那座遗落在海底的宫殿,也不曾见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