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久弥香》六耳儿

47、订婚

　　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夹进了碟子，杜晟泽回过神，看了看一旁的林雅奕。
　　林雅奕照样是温柔的笑笑，收回了筷子。
　　杜晟泽直接夹起鱼肉放进了嘴巴，轻轻咀嚼。
　　“呵呵，”端了一碗汤出来放到了桌子中间，林阿姨笑笑，“阿泽以前可是不吃鱼的，小雅夹的，看都不看就吃了。”
　　林雅奕甜甜地笑笑，没有说话。
　　杜晟泽撇撇嘴，拿大勺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
　　“林阿姨，阿泽也大了。您以后坐下一起吃吧。”长桌正上位坐的杜丽莲夹了一小筷饭放进嘴巴，说话声音硬硬的，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呵呵。”林阿姨还是站在一边，“几十年的习惯了，一下也改不了。”
　　“阿泽不懂事，之前也一直是您在照顾他，”杜丽莲把嘴巴里的东西嚼完咽下，“以前的规矩现在这年代都不讲究了。再说，本就不应该让您一个长辈看着我们吃饭。以后一起吃吧。”
　　林阿姨还是那样可亲地笑着：“这没什么，只要看你们吃了高兴就好。”
　　林雅奕微笑着说：“林阿姨，您以后还是一起吃吧。”
　　林阿姨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杜晟泽自己吃着饭，一声都没有吭。
　　杜丽莲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用毛巾擦了擦嘴巴，抬起头看了看杜晟泽：“阿泽，你年纪不小了，跟雅奕也不少年了，是不是该把事情办一办了。”
　　杜丽莲讲话向来直接，这倒把林雅奕给吓到了，她停下筷子，放下了碗。
　　杜晟泽微微一愣，夹起一块香菇放进嘴巴。
　　短暂的等待之后，杜丽莲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
　　林雅奕见状，笑着想要打破僵局，“姐，现在还是以事业……”
　　杜丽莲打断了她，语气稍稍有些好转，“婚姻哪会阻碍事业？我们家从来没那个说法。”
　　林雅奕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阿泽，你以前怎么玩怎么闹我都不管你，”杜丽莲声音有些严肃了，“可现在你是个大人了，该讨个老婆管管了。”
　　杜晟泽又喝了一口汤，带点调侃的语气，“女人啊，真烦。”
　　林雅奕笑笑说，满是娇羞，“可不是，就要烦你。”
　　“看来雅奕是同意了，”杜丽莲开起了玩笑，“大男人，表个态吧。”
　　杜晟泽放下碗，也用毛巾擦了擦嘴巴，“好啊，订婚吧。”说完，起身上了楼。
　　杜丽莲在身后满意地点点头，“雅奕，看吧。他啊，不逼不行的。”
　　“姐……”林雅奕语带羞涩。
　　林阿姨看了看杜晟泽上楼的身影，还是一样笑了笑。

　　“咚咚……”
　　杜晟泽把手里的飞镖扔到了办公桌上，往阳台走去，“没锁。”
　　关门声传来，林阿姨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进来。
　　把茶放到了桌上，拿起飞镖笑了笑，“阿泽，又闹别扭那。”
　　“哪有……”杜晟泽一反在外面的冷酷样，带着点小抗议。
　　林阿姨走到了杜晟泽的身边，“那棵树都长起来了，你还记得当时栽它的情形吗？”
　　杜晟泽也看向了院子里的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了，”林阿姨照样是很温柔地笑笑，“那年圣诞节，你爸妈送了一个好漂亮的圣诞树，你就抱着不放，早忘了自己栽的那棵了。”
　　杜晟泽撅起嘴巴，“有吗？”
　　“这棵树，还是一样长得很好，可是你的那棵圣诞树不是早被扔了吗？”林阿姨一点都不介意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忘性，“当初用心地栽了，哪怕没有好好的去照看。哪天回头看下，发现长成了一棵大树，乘凉的时候，心里面暗暗庆幸当年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值得的事情，这就是收获。”
　　杜晟泽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轻轻笑笑。
　　“那丫头，你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吧。”林阿姨坐在了阳台上的椅子上。
　　杜晟泽的笑容一下隐没了。
　　“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傻傻的，确实招人喜欢。”林阿姨像是也在回忆那段时光，“阿泽……”
　　杜晟泽的思绪一下拉到了很远的地方。

　　有些事情，即使经过再长的时间，杜晟泽还是觉得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越想忘记越被记得深刻。
　　直到今天，每当下雨，杜晟泽还是会有种怆然的感觉。

　　那年也是这个季节吧，下着很大很大的雨。
　　“一弥……”杜晟泽看得那么不真切，却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音。
　　拖着一个简易的行李箱，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一弥向学生公寓走来。
　　杜晟泽好像周身都不能动弹，呆立在宿舍的楼下，看着慢慢走近的一弥。
　　一弥一路看着地，快到跟前，才看到了杜晟泽。
　　有些吃惊，一弥用更慢的速度走到杜晟泽面前，表情看的不那么清楚。
　　“你，去哪了……”不知是从鼻子里还是嘴巴里哼出来的声音。一时之间，杜晟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安心多一些。
　　微愣，一弥开了口，语气里有些疲累：“你……”
　　“去哪了。”杜晟泽确定自己生气了，控制不住的语调有些发寒有些战栗。
　　“以后再说吧。”一弥没有回应。
　　杜晟泽向她走近了一步，几乎是吼了出来，“说，你去哪了。”
　　皱起了眉，没有再看他，“现在我不想说话。”一弥的声音似寒冬里的冰凌断裂扎进了雪堆。
　　杜晟泽几乎没有办法再说出第二句话，“去哪了。”
　　一弥绕过他，径自往宿舍里走。
　　杜晟泽拉住了她的手臂，“你，自私！”
　　雨滴趁着拉扯晃动的间隙飘落在一弥的额头上、眼睛上，一弥索性松了手。
　　黑色的雨伞，像一只不倒翁在地上晃了晃，静静的一动不动了。
　　“放手。”一弥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道。
　　杜晟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因为她的生气而更加生气……明明是她无缘无故失踪了一个月，一个交代都不给……
　　“你这样失踪一个月……”莫名的，杜晟泽的语气却有些弱了下来。
　　“放手！”一弥还是冷冷的。
　　“你在生什么气啊！”杜晟泽不满意地吼道。
　　“我本来就是这样。”一弥突然回过头，用一贯的懒散语气说道，“失踪？什么叫失踪？我想去哪就去哪，爱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她的眼神让杜晟泽觉得恐惧，一切都变得陌生，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例外。“你是在表示什么吗？”杜晟泽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说道。
　　“没有。”一弥用痞子一样的姿势和态度任他拉着，面对他，全然不认真的样子。
　　“所以，是我在自作多情，我真是个傻子，还为你担心，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我……”杜晟泽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对一弥的反应有些着急，有些不知所云。
　　杜晟泽的脸颊确实消瘦了，整洁光滑的脸上还露出了胡渣，一弥别开了视线，皱着眉。
　　“你从来就不在乎的吧。”杜晟泽看着自己拉住的手臂，有些浮木的感觉，那么不实，身体好像飘在了空气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爱回来就回来，不爱回来就不回来……”喃喃地重复着一弥刚才的话。
　　“还有什么事吗？”一弥不耐烦地说道。
　　微弱的一抹笑浮现在了杜晟泽的脸上，“怎么？你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没。”短促而坚定。
　　“那好，再见。”杜晟泽微微减小了手上的力道。
　　抽回手，一弥头也不回地进了学生公寓。
　　杜晟泽站在原地，任雨水淋湿了自己，心也跟着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