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逆臣》林婉荷

57、第五十七章

　　　　萧遥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下意识的低头，却忘了此刻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所以一不小心就跟怀里的人对上了目光。

　　水杏似的眼睛注视着他，如琥珀般剔透的眸子里映出了他的脸庞。彼时一股淡淡的白芷香萦绕在心头，萧遥光定定的望着她的脸，只觉此刻双颊滚烫，就连呼吸也变得迟缓起来。

　　可元令嬴却诧异的蹙了眉，这人是咋了？

　　怎么还不放手？

　　她刚想开口说话，刘沨就从门外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他也没想到猛一进来就看见这么香艳的场景，话还没说完就倏的闭了嘴：“殿下……！！”

　　萧遥光一惊，急忙松手起身，语气尴尬：“…怎么了？”

　　刘沨没敢抬头，只说：“陛下召您进宫……”

　　他蹙了眉，冷冷道：“知道了，你先出去。”

　　刘沨也知道他得赶紧出去，免得跑晚了殿下会生气。唉，要是知道元夫人也在，他一定会敲敲门再进来，这下好了，扰了殿下的兴致，回头被追究可怎么办啊！

　　出来以后他就拉着一张苦瓜脸站在了门外等候着萧遥光。

　　房间内，元令嬴蹙着眉盯着萧遥光：“陛下不是召你进宫么？怎么还不去？”

　　萧遥光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手心中出了一层薄薄的凉汗：“嗯，这就走。”

　　说完以后他就出了沉华阁，出来时掸了掸袖口，睨了一眼门口的刘沨：“宫使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刘沨摇了摇头：“没有。”

　　萧遥光闻言有些意外，他向来跟宫里的宦官关系不错，每次皇帝传召时都会给他透露点消息方便他有所应对，怎么这次没动静了？

　　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吧？

　　思及此，他便带着人匆匆离府，始安王府的马车向建康宫的方向一路疾行而去。

　　*

　　元令嬴回到绿夷书院以后，细雨连忙迎上来：“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元令嬴说：“哦，他有事进宫了。”

　　湘灵看到她手里拿的盒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元令嬴说：“这是萧遥光送的簪子，谁知道他今天突然抽什么疯了。”

　　细雨一听是萧遥光送的，急忙兴奋了起来：“殿下送的么！夫人快打开也让奴婢开开眼嘛！”

　　元令嬴毫不在意的将盒子递给她：“拿去看吧，我去把剩下的绣活做完。”

　　然而湘灵似乎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她跟着元令嬴一同坐在锦席上一针一线的绣着东西，只不过她更好奇元令嬴卖绣品的目的。

　　湘灵手上正绣着一块帕子，手中丝线翻飞间问道：“府里并不曾短了夫人的穿用，为何夫人要做绣活赚银子呢？”

　　元令嬴身边的婢女里，只有细雨才知道她攒银子真正的目的。她并非不信任湘灵，只是现在告诉她还太早。

　　是以，她回道：“我母家欠了些钱，我要替爹娘还债。”

　　这个借口很合理，而且她们做下人的，应该对主子的八卦略有耳闻。

　　湘灵也显然被她这个借口唬过去了，便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就到了午间时分，细雨跟她还在做绣活，而湘灵已经提着食盒从外面推门进来了：“夫人，该用饭了。”

　　*

　　萧遥光入乾光殿时恰好碰见了萧鸾，他们两个应该是一前一后入的建康宫，很难说这是不是皇帝故意的。

　　甫一进寝殿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儿，萧遥光抬眼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萧鸾，接着二人就被唤到龙床边：“玄度、遥光，你们过来。”

　　玄度是萧鸾的小字，他和皇帝是堂兄弟，他们自幼便关系极好。

　　二人依言上前：“陛下，微臣在。”

　　皇帝面色苍白双眼浑浊，正躺在龙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着气：“眼下储位空悬，玄度以为…朕的哪位皇子能担当大任呢……？”

　　此话一出，叔侄二人吓得急忙跪地磕头，萧鸾说：“此为大事……当、当与朝臣合议……微臣惶恐，不敢妄言！”

　　皇帝沉吟片刻，接着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玄度…朕老了……”

　　萧鸾闻言回道：“陛下春秋鼎盛，太医不是说了么，待到明年开春龙体就能大愈……”

　　怎料皇帝听了他这话却淡淡的笑了笑：“你为人向来谨小慎微，这朕是知道的…只不过如今什么境况，朕也很清楚…白泽不争气，如今他去了……朕有意立云英……”

　　云英是竟陵王萧子良的表字，此话一出，跪在龙床边的二人当即一震。

　　二人急忙磕头，萧鸾说：“竟陵王与文惠太子一母同胞，少即有贤名，对此文武朝臣无不称赞，陛下思虑实在周全。”

　　他的话说完，皇帝又叹息道：“可是……罢了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二人面面相觑之后紧接着便叩头起身，然后就退出了殿外。

　　叔侄二人甫一出乾光殿便瞬间觉得轻松不已，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各自往宫外走。

　　萧遥光走在宫道上，不远处一架步辇缓缓驶来。彼时清风缕缕，四面合围的薄纱被风吹的晃起，隐约能看见里头坐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宫装妇人。

　　他见状拱手作揖：“微臣给昭仪娘娘请安。”

　　荀昭仪问：“始安王这是准备出宫么？”

　　萧遥光颌首：“是。”

　　荀昭仪语气淡淡：“太医院十五口御用煎药炉近来竟一口都没闲着，就连本宫的坐胎药都没地方煎了。”

　　萧遥光知道她提及御用是什么意思，便回道：“若娘娘不嫌弃，微臣回府之后命人送来一只红泥药炉，还望娘娘笑纳。”

　　可荀昭仪显然不打算得了小利就收手，微微一笑道：“始安王盛情本宫心领了，若始安王真有心的话，就等太医院那九十五口御用药炉闲下来吧。”

　　说完步辇便被再次抬起，萧遥光躬身作揖：“微臣恭送昭仪娘娘——”

　　待步辇离开，他回首凝望。

　　他送的炉子不用，偏要等御用。思及此萧遥光冷嗤一声，这老女人真是好大的野心。

　　就凭她，难道也想搅一搅这立储的浑水么？真是笑话！

　　*

　　出了建康宫以后他就坐着马车直往西昌侯府而去，见到萧鸾时，他正坐在水榭中研究上次留下的残局。

　　萧遥光坐于锦席之上，萧鸾提着茶壶为他添茶：“叔父，侄儿方才遇见荀昭仪，说了几句话，这才来晚了。”

　　萧鸾说：“不妨事，下棋吧。”

　　萧遥光颌首坐定，仍是萧鸾走白子，他执黑子。一子落下，萧鸾说：“看来陛下还是更属意竟陵王啊。”

　　萧遥光没有选择贸然接话，而是等他继续说：“遥光，你觉得陛下真的想好了吗？”

　　见他这么问了，萧遥光才淡淡开口：“陛下若想好了就会立即下诏的。”

　　萧鸾笑了笑，抬眼看他：“嗯，你说的是，不然咱们今天也不会进宫。”

　　顿了顿又似有深意的叹了口气：“可是南郡王的属官可怎么办呐，那可是先太子的班底。”

　　这话是在说给萧遥光听的，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在守灵的那天。

　　随着太子倒台，萧鸾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萧遥光其实不想淌这趟浑水，可是眼下二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想要中途下船已然不可能了。

　　是以，他淡淡一笑：“陛下这不是还没下诏么，叔父急什么。”

　　萧鸾会意，也笑道：“嗯，不急，不急。”

　　接着萧遥光又问：“叔父进宫时没遇见荀昭仪么？”

　　萧鸾伸手落子，随后又抬眼看他，凝视了片刻却又笑起来：“没有。”

　　萧遥光一边垂眼观察棋势，一边说：“荀昭仪为了她儿子可真是热心的很。”

　　萧鸾语气稍显放松：“事成之后就随便给她点什么打发打发算了。”

　　萧遥光颌首：“是。”

　　*

　　用过午饭的元令嬴将最近的绣品整理出来交给细雨：“都在这儿了，你找个时间把这些拿出去托人卖掉吧。”

　　细雨面露忧愁：“唉，近来那人接连几次涨价，原本一条帕子要抽一两银子，如今一条帕子他就要抽一两半！比之前还多五吊钱，奴婢真是心疼银子。”

　　元令嬴闻言蹙眉：“好端端的涨什么价啊？”

　　细雨说：“他认出咱们的深宅大院儿里的妇人才有意勒索的。”

　　的确，建康城高门女眷卖绣品虽不是稀罕事，但毕竟碍于颜面，所以只能托旁人代为售卖，这些人一旦认出货主身份就会故意抬价，货主又没有别的消货渠道，所以只好任人盘剥。

　　元令嬴气愤不已：“这些奸商可恨。”

　　如果她不是特别缺钱也就忍了，可问题是卖绣品本就挣不了几个钱，如今再被盘剥，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能够摆脱这些人，自己直接开店就好了。

　　等等……开店？

　　元令嬴忽然想起了萧遥光今天送她的那支价格不菲的簪子，从前找人代售是因为没有自己的消货渠道。

　　但眼下就不一样了，如果她能用卖簪子的钱来作为开店的本金，或许就可以不再受人盘剥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细雨，细雨闻言大为吃惊：“什么？夫人要开店？”

　　元令嬴点了点头：“是啊，开店虽然本钱大，但是利润高啊，而且咱们要是开了店，以后就不会被人盘剥了。”

　　细雨蹙眉：“夫人，咱们又不是商户，是不能经商的！”

　　元令嬴笑了笑：“死脑筋，谁说一定要本人当掌柜？”

　　她的话刚说完，湘灵就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夫人，奴婢刚做了点绿豆糕，您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