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次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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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东海。
众所周知，【东方蓝】在海贼海军们口中是最弱的海域，与之相反，对一般居民而言，气候与风俗都无可挑剔的东海当之无愧是最宜居的海域。而东海最美丽的国家叫哥亚王国，与王国大部分国土相隔一座戈尔伯山，有个不起眼的小小村庄——风车村。
很多年以后，小酒馆里喝得醉醺醺的老村长这样对旅人说，这里是无数传奇开始的地方。
哥亚王国单论占地面积只算得上是个中型岛，沿着植被茂密猛兽出没的戈尔伯山山脊一路跑过去直到尽头，从高高的山崖边沿上便可俯视一片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
茂密枝叶间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脚步，放眼无人的森林忽的窜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个就地滚了利落平稳翻身站起，另一个却很有些狼狈地中途绊倒，脑袋磕在地上倒也没喊疼。
是两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大的最多十二，小的不满十岁。
“艾斯！”摔倒的小点的男孩抬起小脸，表情委委屈屈地叫前面那个的名字。
年纪大些、身手也更好些的男孩气急地叫他，“笨蛋！快过来！”
他话音未落，身后树林便又冲出一只巨大猛兽！
还没能站起来的男孩被那只大型猫科动物尾巴一卷一抽，竟直接擦着山崖边上飞了出去，叫艾斯的另一个男孩眼疾手快扑过去想抓住他，却到底只差了一点点，男孩子小小的身体便直直从山崖掉下去，不偏不倚一头栽进下方大海里！
“路飞！！”
那小子不会游泳！艾斯又惊又急，不顾一切地也想跟着跳下去救人。
下方海里却有什么闪着冷光的锋利物事直直向上飞来，擦过男孩险险避开的面颊，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卡进最坚实的岩缝里，艾斯转视角看去，发现那是把做工精细质地古怪的匕首，鱼尾形状的骨白色末端上栓了条韧性十足的轻质绳子。
后方原本虎视眈眈盯着猎物的猛兽，突的像察觉到什么一样恐惧地睁大一双兽瞳，先是试探着退后几步，随着那绳子下方吊着的重量越来越近，最后竟呜咽一声掉头就跑！
艾斯惊愕地眼睁睁看着这片丛林的王者落荒而逃，却就是这么一瞬分神的工夫，绳子一紧一松，他身后便多了一个人。
有那么一刹那男孩感觉自己被什么深海巨兽盯上了，脊背上掠过的刺骨寒意激得他下意识一个前扑、就地一滚拉开距离，这才半跪在地上转身去看——
逆着晨光站在那里的高个陌生女人，垂着眼帘冷淡地瞥来一眼，尔后随手将提在手里的小东西往前一丢，喝了一肚子海水的路飞便径直摔到艾斯脚边。
“知道自己被大海讨厌，”她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破碎的雨，“就当心一点，小鬼。”
艾斯在那凉淡的视线下浑身汗毛倒竖！他说不出什么缘由，完全是出于本能地觉得这女人很危险，有什么声音在脑海里尖利地叫着要远离、要逃。
……可他身边还有路飞。
那女人有双海一样深邃湛蓝的眸子，艾斯不记得自己从哪里听到过一种叫作深海恐惧症的病，当时不懂，现在却觉得大概便是和那眸子四目相对时的感觉。
然而那眸子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还是停在了路飞身上。
旱鸭子橡胶少年便在此时咳出几口海水，有气无力模样半睁着眼看过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女人迎上他视线，然后冷淡地问道。
“那个送你帽子的男人，去了哪里？”
——这便是路飞与莎撒的初次相遇。
那一年，波特卡斯·D·艾斯十二岁，蒙奇·D·路飞九岁。
不知是不是天生相性的关系，不同于艾斯从第一眼便本能产生的排斥，路飞非常亲近莎撒，当然这里面或许也有莎撒认识红发香克斯的原因。后来与两个小鬼混得熟了，她也亲口承认与红发是相识很久的酒友，时不时会见上一面喝个几杯，她随口告诉路飞那是个有点本事的男人，但具体怎么有本事却从来没详细解释过。
毕竟只是个酒友而已。
而她特意离开伟大航路来到“最弱”的东海，也是因为这位酒友留下的一份情报。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似乎在追寻一整套特别的匕首，传说中由一种已经灭绝的海兽的骸骨制成，打造匕首的刀匠曾说其具有呼唤风暴的妖邪之力，如今散落各处，总数不明，惯用短兵器的刺客和喜爱玄乎故事的海贼将之视为无上至宝。
女人为了这条真假不明的情报，在戈尔伯山短暂地住了下来。
一开始莎撒似乎并不愿意和两个男孩扯上关系，视她为洪水猛兽的艾斯也乐得如此。她藏在戈尔伯山间，偶尔去往风车村或者哥亚王国打探消息，行踪不定，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魂。
但路飞每天都在找她。
他是个精力旺盛得不可思议的小孩，对世界充满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一只样子奇怪的甲虫、一条没发掘过的小溪、一朵长得像骨头肉的云，这些所有乱七八糟的琐碎事物都能激起他无限的探知欲，而最近他兴趣的集中点，是一个充满神秘与未知的女人。
每一天，他不分时间段兴冲冲地跑来初次见面的海角，一开始会半拖半拉着艾斯，后来就成了偷偷摸摸的一个人，清晨、下午，极少数时候会是半夜，男孩独自盘腿坐在树底下，个子又瘦又小，只有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尚未褪去圆润的婴儿肥。
他不停地说话，对着想象中还站在这里的高个女人。他问她和香克斯有关的事，也问海上会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海贼们在伟大航路与什么样的风浪搏斗，不可思议的岛屿是否有巨人族生活，她所追寻的骸骨匕首又流传着什么骇人听闻的传说……就这样自得其乐很久，直到艾斯怒气冲冲地出现，用力敲他的脑袋，拽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那个时候的莎撒和现在不同，她本来就对时间流动的感知很迟钝，又总是下意识避免与人类接触，对她来说一切都还停留在【变故】刚刚发生不久。唯一的判别标准是不常见面的香克斯，这个早早结识的小鬼这些年变化很大，她会通过他蹿高的个头、下巴冒出的胡茬判断流逝的年岁，真真正正活得像个幽灵，拥有的情绪少得可怜。
但面对九岁路飞莫名其妙的执著，对大多数人和事都漠不关心的她少见地感受到迷惑。
同样的迷惑艾斯也有，他始终搞不明白路飞这个小路痴为什么对于这个女人的所在地有种直觉似的敏锐，明明生活了那么久的山林没有他领着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却总是能精准地找到那个犄角旮旯的海角，冲着躲起来的女人一通毫无意义的废话。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路飞又一次背着艾斯偷偷找到戈尔伯山的边沿，在他兴奋地描绘着未来在海上乘风破浪的风采的时候，莎撒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小鬼，”她问他，“你为什么想要出海？”
东海的阳光正好，明媚温柔地照着男孩的脸，他抱着那顶草帽，黑圆的眼睛亮晶晶地像是某种好奇心旺盛的小动物，神色天真无邪，眼底却有着令莎撒吃惊的野望。
“——我要成为海贼王！”
那野望针对的不是什么钱权，而是某种更珍贵也更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好像很久以前她也曾经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脸上见过。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路飞。”
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男孩乱糟糟的黑发，发质很软，干燥蓬松，带着些许阳光陌生的味道。
“在一些古代文字里，【luffy】是【命运正确流向】的意思。”她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念出这些字句，迎着男孩茫然的目光，认真地仿佛完成一个预言，“你有一个很好的名字。”
“那你呢？”路飞眨巴眨巴眼睛，“你叫什么？”
刻意回避的记忆被孩童稚嫩的声线粗暴地重新拉到太阳底下，她从水中探出半张面孔，那个人便笑着对她说话，说养都养了，总要给你取个名字，传说海上的九种波浪由一群美丽的女神共同掌管，她们共享着同一个名字，叫作——
“莎撒。”女人轻轻地回答，“我叫莎撒。”
莎撒与路飞兄弟两人的关系，自此便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
她还是像只幽灵一样行踪不定地住在山里，间或前往城镇收集需要的线索，但在那些闲下来的时间，她会像先前路飞不间断地找到海角一样敏锐地跟着两个男孩，跟着他们在山林里野生动物般奔跑，挑战凶猛的野兽或是溜去哥亚王国吃一顿霸王餐，小朋友们做对打训练的时候她就安静坐在一旁，捕捉到两人每一天每一丝微小的变化。
路飞挑战艾斯的花样越来越多，艾斯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性格也在悄悄地收敛，莎撒看着这一切好像发现一个只有自己知晓的宝贵秘密，悄无声息地见证并把所有记忆珍重收藏。
似乎那一直不甚在意任它流逝的时间，也因为那一点点的成长与变化拥有了属于她的意义。
充当男孩们监护人的达旦一家对此一无所知，路飞的爷爷、海军中将卡普偶尔会回来看看两个小子，每当这时莎撒便会像提前预知一样重新藏好，而无论是排斥她的艾斯还是亲近她的路飞都仿佛对此心照不宣——又或者仅仅只是小孩子心性从没考虑过——在卡普面前对于莎撒的存在只字不提，于是海军的英雄对于一个恶劣通缉犯就藏匿在家乡这件事一无所知。
日子就这样平平稳稳过去几个月，突然有一天，莎撒向路飞告了别。
她追寻着的那把骸骨匕首，找到了。
所有的相遇都是一个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局。她说出要离开的决定时很平静，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一如既往面无表情。这或许才是大多数故事应有的结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高朝迭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等以后你出海了，我们就会再见。”
她用和平常一样冷冷淡淡的语气同路飞说话，那口吻却好像在安慰。
艾斯对她的恶感从来没有减少，此刻便一言不发地隔着老远坐着。
小小的路飞仰头看着个子高高的女人，很多个瞬间莎撒都以为他会哭，会一边眼泪汪汪委屈地抽搭一边倔强地仰起小细脖子和她说再见。
但路飞只是睁大眼睛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她，然后对她说，“那么到时候，莎撒要来我的船上，做我的同伴。”
湛蓝色眸子惊愕地睁大，一直闷不做声的艾斯先一步炸了锅。
“不行！”已经努力学会礼貌说话的温柔的艾斯哥哥恶声恶气，“你要她做同伴干什么？！”
路飞嘴一撇，理直气壮地委屈着反驳，“为什么不行！反正艾斯自己又不肯来我船上！”
“你说什么！？”
眼看路飞又要免不了挨哥哥一顿打，莎撒忽然轻轻叹一口气，她蹲下来，这样视线才勉强和路飞持平，然后女人伸手，冰白纤细的两根手指扶着男孩圆圆的小下巴。
她在他眼角的伤疤留下了一个吻。
“在我长大的地方，人和人之间很少产生肢体触碰。而这个，”她轻轻抚过那个小小的伤疤，歪歪斜斜地好像一个笑脸，女人缺乏血色的唇在那上面留下了冰冷的痕迹，“是非常正式的礼仪……和许诺，大家会用它来表示毫无保留的忠诚。”
路飞和艾斯都愣愣地看着她。
莎撒站直身，最后又揉了揉男孩软软的头发。
“路飞，我们以后再见。”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局，而所有的结束，都代表一个全新的开始。
八年后。海军总部，马林梵多。
“啊拉，好久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面孔。”
半坐半靠倚在窗边的年轻女人，有着柔顺的霜白色及腰长发，面容妩媚优雅，眉间却生着几分英气，高挑窈窕，一身标准的海军制服，背后印了正义二字的雪白大衣垂落腿根。
她长了一双狭长微勾的狐狸眼，长长睫毛下是一对深红色的眸子，此刻视线落在手里一张通缉令上，一寸一寸地勾勒戴着草帽的少年面庞。
站在她对面的传令官挺直腰杆敬礼，“报告雅恩上校！悬赏3000万贝利的蒙奇·D·路飞于罗格镇摆脱斯摩格上校追捕，现已进入伟大航路！”
雅恩，海军本部大将黄猿一手提拔的新晋上校，漂亮又捉摸不透的女人，在少数知情者之间流传着【海兽】的绰号。
年轻的女上校随手一挥打发走了传令官，尔后仍盯着那张悬赏令意味深长地微笑。
她身边一直待命的副官，一个长得像电话虫的男人，受不了似的打个哆嗦，“上校，你知不知道你笑得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雅恩早习惯他贫嘴，不甚在意吩咐道，“跟波鲁萨利诺老爷子打个招呼，我要去伟大航路。”
副官愣了愣，“上校你要去抓这个小子？他不是白色猎人指名的猎物吗。”
白色猎人斯摩格，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男人。
红眼睛的女人轻轻地笑出声，“只是对这个孩子很有兴趣……很久以前我见过一个和他类似的人，现在还想再去仔细看看。而且，从罗格镇离开的也不止他一个。”
她从袖子里抽出封没有署名的密报，打了个火利落地将其烧成灰烬，视线微微一斜，落在房间内办公室桌角贴着的另一封悬赏令上。
“这么多年，”她低声喃喃，姿容端丽，红色眼珠却隐约闪过狰狞的火光，“终于找到你了。”
扬波之女，莎撒。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次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