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林间良鹿

1、雪夜

　　宋灿在诊所挂针时，就听见掀开门帘而进的人惊呼“下雪了”。她抬眼望去，雪纷纷扬扬而下，一时间越飘越大。等到医生给她拔了针，快到深夜了。雪势小了一些，她裹紧了围巾匆匆赶回家。
　　又是一年冬天，离过年还有十来天。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来，抬头。
　　深蓝色的布景之下，路灯的光线散射，树的叶子全部掉光了，伶仃的枝桠纵横交错，雪就这样落下，在冬天的萧条里美得悲壮。
　　她拿起手机对着天空录了视频，手冻的哆嗦。
　　喧闹的声音传来。晚自习上到十点的高中生们放学了，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宋灿！”她听见有人喊她。
　　那是一个带着黑色耳暖瘦瘦高高的少年。她想应答，但是她的嘴巴发出不了声音。
　　“哎。”有一个女生转过头来，她愕然，那个女生和她长的一样，只不过比起此刻妆容精致的她，女生的面容显然稚嫩了很多，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不是说要你等我送你回家吗？”男生牵过了女生的手，并肩走着，被雪盖住的街道上留下一串的脚印。
　　记忆随着放学的人群一下子涌向宋灿，她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雪夜里，心脏一点一点的收紧。
　　那是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故事，在那段快要模糊的岁月里。

　　第一次遇见胥子乐，是在2012年的9月，夏末秋至的季节。
　　学校门口到教学楼有一段不长不短的直直的林荫道，宋灿吃了午饭提前来了，她格外享受走在这段路的时光。
　　天空通透如洗，白云绵软地浸泡在汪蓝之中，头顶茂盛的梧桐树叶遮蔽住毒辣的太阳，暖金色的光线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被筛落成一地细碎的光影斑驳。
　　迎面而来一对情侣，瘦高的男生左手揽着马尾女生的肩膀，以非常亲昵的姿态光明正大的走在校园中。那是高中开学的第一个星期，还怀揣着对高中生活的期待和忐忑的宋灿，对校园里这样的亲密景象还不太适应。她侧目了一下。
　　那个瘦高的男生五官并不算精致，但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干净的少年气质，吸引人的目光。女生的个子娇小，他微微低侧着头与女生交流，两人有说有笑。
　　他眉眼间有一抹温柔和笑起来有一个很浅的酒窝。是青春时光里女生会喜欢的少年模样。
　　他们和宋灿擦肩而过，宋灿收回了目光。
　　宋灿不是爱学习的正经好孩子好姑娘。相反，她的心很野。但她也不属于什么抽烟喝酒堕胎的被大人们定义的坏姑娘那类当中。
　　她是有着三分好看，七分骄矜，觉得自己在人群当中有些特别的人罢了。
　　夏天的尾巴依旧燥热，每个教室的前后门都被打开通风。晚自习的时候，宋灿坐在自己靠着走廊的位子上，有一个男生从开着的后门猫着腰进到教室，不小心撞倒了她的笔袋。男生小声地说着“抱歉”，宋灿接过他拾起的笔袋，摇摇头正准备说没事的时候，她发现眼前的这个男生正是今天中午她侧目的那个人，她看着他偷溜回座位。
　　原来是同班同学。
　　宋灿生活的这座北方小城，太过逼仄，心野的她一直想要逃离。这里，无论经济还是教育，一直都在缓慢地拥挤着落后着。高中的每个教室里，都坐着百十来号人。
　　宋灿本就脸盲，不知道他是同班同学，也属实正常。
　　只不过，事情便开始有了联系。
　　她低下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一些凌乱的文字碎片。下课铃声响起，寂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鼎沸起来。有人在班级门口喊：“胥子乐，快出来。”声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