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之地》Laussain

1、灾难

　　克里斯·安德森是个基督教徒，在1973年的秋天，埃德加·奈茨得知这个令人惊异的消息。
　　“你真的信仰上帝？”
　　“亲爱的，你得相信我，毕竟我也曾是一个少年。”

　　克里斯·安德森，男，来自M州巴尔港口，29岁，1965年入伍，1969年退役，患有严重战后疲劳症，伴有严重焦虑，暴力倾向，疑似患有被害妄想，拒绝配合治疗。

　　埃德加第一次看见克里斯，是在实习证明的附录说明中，克拉克大学上面人的承诺逐渐化为泡影，食物成为了奢侈品。无论你在哪儿工作都不重要，毕竟谁都不知道三个星期之后会发生什么。

　　埃德加·奈茨的实习是一场灾难，即使蠢钝如他，不必重温那些恼人的无用知识，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上司和同事的避之唯恐不及。
　　“奈特，这是你要负责的案例，希望你能在三个月内交付一份报告。”埃德加的顶头上司说道，递过来薄薄一张纸，上面可用的文字记载只有寥寥无几，少有的病情描述也只是几个常见的形容词。
　　他来自军队，埃德加想，来自一场伟大的战争，它将带领国家走向恐慌。
　　“好的，先生。”另外，我姓奈茨，埃德加在心里补充道。

　　埃德加毕业于克拉克大学，在人才济济的大学里，他不是最出色却是最幸运的一个，奈茨的毕业论文被导师看上并且大加赞赏，直接推荐他进了N州地方心理诊疗研究机构中心，然而这却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国家的经济下滑，将无数的人才从上游河段冲下了下水道，偶尔碰上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说不定就是某所知名大学的精英。
　　在这种情况下，埃德加·奈茨的存在就显得格外微妙。当埃德加将导师的推荐信拿给他现在的老板时，老板的表情欲言又止，像是周一早晨烤焦的煎蛋，满满的苦涩与无奈。

　　所以当埃德加敲响这位惹人恼怒的军人的门时，心中怀抱着对下一份工作的向往，当他看见克里斯出现时，脱口而出，“嘿，伙计，你想要来一杯吗？”
　　克里斯满脸阴沉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五英里之外有你想要的酒吧，小鬼，最好不要这样上门乞讨。”
　　埃德加讪讪地一笑，“我来自马尔维诺治疗中心，希望能针对您的情况做进一步调查。”
　　克里斯将埃德加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笑容，“你是要被直接炒鱿鱼了吗？”
　　“如果你能配合调查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有余钱请你喝一杯。”埃德加轻松地说道。

　　“嘿，艾德，你知道吗，没人能拒绝你的笑容。”埃德加的室友是个GAY，一个品行不怎么端正的纨绔子弟，经常用露骨的眼神盯着每一个来往的人，但是对埃德加却很礼待，埃德加曾当面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耸耸肩，“大概是我于心不多的良心约束着我自己吧。”
　　“艾德，”他笑道，“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心理医生，你会让你的患者毫不犹豫地爱上你的。”

　　克里斯显然没有在这个范围之内，埃德加想到，揉揉被门撞红的鼻子，颓然地依着克里斯的门柱旁，想着那个奇葩的课题和自己的毕业论文。

　　“奈茨，你知道吗？人的心理总是很奇妙的，你的脑子皮层收到刺激，但是你的心却在作痛，人类无法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自律与杀戮，仁慈与残忍，将这些元素拼凑在一起后，得到的又不再是人。”奈茨的老师是个很有趣的老头，他喜欢实验，喜欢突破，喜欢人类的心理，却不被人类所喜欢。
　　上帝创造了人类，所有的罪恶不是人类的错，而是当初上帝造物时所犯的错误。埃德加喜欢神学，和大多数医学生不一样，他对神学有一种固执的执着，那也是来自大脑皮层的刺激之一，他看着流彩的玻璃想到。

　　心理的治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点点的摧毁玻璃，再次复原是个困难的问题，你只能让玻璃再度回归自己的职责，却永远修不好玻璃。

　　埃德加在论文中提出了一种崭新的设想，这个设想与他的老师的构思相吻合，获得了极高的赞扬，也让他顺利得到这份工作，但是这份荣光即将去面见上帝，就在今天。

　　埃德加锲而不舍地敲着门，直到傍晚，他看见了一大群人朝这边赶来。这是夜晚的群魔乱舞，就连学校的不远处的地下酒吧都没有这样混乱无序，性，药物，酒精，这些不被社会公序良俗认可的东西，在这里萌生发芽。
　　他看向被姑娘们围在中间的克里斯，喝了口酒，感叹禁酒令的实施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由烂酒槽汇兑而成的酒，如今也算得上是珍品了。
　　接着他被沙发上的几个人吸引过去，和克里斯一样的气场，该怎么形容呢，有点像萝妮卡小姐家昂贵的东方茶，雾气缥缈，苦味弥漫在整个舌尖。

　　坐在中间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埃德加，朝埃德加热情地挥手打招呼，埃德加也高举手中的酒杯，做出一个干杯的动作。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一个人，“哟，新面孔啊。”这是一个健康且阳光的少年，和这里格格不入，“我是尤兰达，克里斯的老朋友了，你呢？”真不可思议，埃德加在心里默默腹诽，“埃德加，即将退休的实习医生，我的第一个患者就是克里斯。”尤兰达不置可否，“克里斯性格有些奇怪，但是是个有趣的人，可惜遇上了他一生最痛恨的敌人。”“战场吗？”尤兰达思索了一下，“大概吧，不过说得更准确一些的话，应该是战场和他。”
　　埃德加的思维闪现了一下，仿佛捕捉到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但是尤兰达却并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剩下的应该只有克里斯他自己清楚，我也不好讲太多，第一个病人就是克里斯，你的运气想必也不怎么样。”埃德加只得顺着尤兰达的话题继续下去，“要是中奖率是99%的话，我应该可以拿到那1%的无奖励，这种情况下，我的运气可以说算是好的。”
　　“哇哦。”尤兰达装模作样地惊叹了一声。“那还真是运气好。”
　　一个姑娘朝这边走来，“尤兰达，好久不见，这位是？”埃德加绅士地弯腰，做出一个摘帽的动作，“埃德加，埃德加·奈茨，很高兴见到你，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您是否缺一位骑士呢？”女孩被他逗笑，也行了一个提裙的礼仪，“艾尔莎，艾尔莎·安德森，虽然您是骑士，但很可惜我并不是公主。”埃德加叹口气，“真可惜。”尤兰达拍了拍埃德加的肩膀，埃德加一僵，“嘿，伙计，你勾搭姑娘的技术需要练练，太老套了。”说罢牵起艾尔莎的手，回头冲埃德加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然后离开。
　　埃德加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人，终于放松下来，紧接着对上一双眸子，克里斯·安德森。
　　“你还真是不请自来。”克里斯说道。
　　“嗯，毕竟白喝酒的机会不多。”埃德加点点头。

　　紧接着，埃德加被扔出了大门，连带着手中漂亮的玻璃杯，他遗憾地看着外面的夕阳，喝着杯中的酒，想起了来自荒野的一首悲歌。
　　次日，埃德加向自己的老板报告此行的不告而终，令人高兴的是，老板似乎并没有炒鱿鱼的打算，埃德加又再次远离了饥寒交迫的生活，他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哼着小曲，想起了自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