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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八回 ...


  •   浓烟散去,满目疮痍,皋康城一片灰烬,到蠢事断壁残垣。虽然极力抢救,但是粮草终是损失大半,令人心疼不已。而宛军并未恋战,且战且走,只是被歼灭了一小部分,这场胜利之役,到底是胜的憋屈。
      剑尘拍拍一脸怅然的滕六,“别沮丧了,我军的运粮队不日即到,还有,你的好夫君还斩下了敌军副将的人头!我军也算是小胜!”
      滕六顺着剑尘指的方向望去,一身普通中将服并不能遮掩他的风姿傲骨。他全身浴血,发髻微乱,右手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仿佛从地狱走了一遭。紧抿着双唇,那双清水眸子中神光闪烁。那是怎样的一眼风华!他高挺傲岸的身影迎风而立,学不知何时小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一片一片缓慢的落下来。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类人,看着他时,他便是全世界,双眼像是被磁铁紧紧地吸住,再也无法挪动半分,那亘古长风,全化虚无。
      滕六不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但他能同普通的兵士一样晋升么?对他来说,比起步步晋升,做一个普通的中将才是最安全的!
      再看着累累白骨,硝烟弥漫的战场,不知道自己的介入,对这个朝代将进行着怎样潜移默化的改变?这改变究竟是福还是祸?这乱世风云,又将何时才能平息,而像小于那样的孩子,是否还会凄惨的死去?
      宁为平安犬,莫为乱世人。

      大战过后的几个月内,大滇军民一心,重建家园。短短几日之内,虽不能恢复皋康全貌,但经过人们共同的努力,已经把皋康从人间修罗场的边缘拉了回来。关于粮草问题,倒没有造成多大的困扰,一方面大雪已停,春天渐渐近了,另一方面大滇后方的运粮车在千呼万唤中终于缓缓而来。解了粮草这一大燃眉之急,滇军稍做休整便一鼓作气,连续收复了被宛国攻占的城市。经过皋康一役,滇军重镇昔日雄风,宛军也不敢硬撼其锋。虽有一些阻力,但都被犹如虎狼之师的滇军荡平了。大军日行千里,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打倒两国边境壶条镇。壶条镇虽然名字中带个“镇”字,可是却远远不是一个小镇子那么简单。壶条镇是一个边陲贸易重地,聚集各个国家民族的人,可谓龙蛇混杂,繁华异常。本着两国交战不打贸易重镇的道理,大滇军营驻扎在里壶条镇三十里之外的旷野上。
      虽然这算是小小的胜利了,但是大滇这次出兵的目的是夺取谣言中的天书。滕六每日窝在军营中琢磨怎样能不动一兵一卒就偷得天书。但这谈何容易啊!打了这么长的仗,死了那么多的人,连天书的影子都没见到,说不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众口铄金,一传十,十传百,没有的事变成了真的。
      不过这次出兵前,的确在天书的真实性上作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大滇在宛国的探子确实证实有这么一本书,并且是从那场风暴之中显现出来得神秘城堡中找到的,据剑尘安排在宛国盯梢的风离说,天书已被耶律执找到,秘密的收藏了起来。难道当中真有什么制国之道、行军之法?如果这样,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何耶律执能那么快统一了,并且能攻下皋康,打了花城一个措手不及。
      藤六坐在帅帐之中,右手托腮,左手放在几案上厚厚的卷宗上,有些愣愣的。帅帐之中只燃了一盏风烛,有些昏暗。虽说春天不远了,但是这边塞的天气仍是天寒地冻,冷的让人发憷。冷风从骨缝里钻进来,整个人像是被浸入了千年寒潭一样。有人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了过来,滕六忙紧紧握住,转头对来人绽放一个甜甜的笑,“杨兮,不用顾着我了,快去歇着吧!”看到对面那张稚嫩又有些陌生的脸时,不禁想起,杨兮不在这里了。面前这个酷似小于的小兵是步云轩帮她找的勤务兵,步云轩的用心何其险恶,滕六自然明白,他是想让自己时时想起小于的惨死,以及自己是怎样放走了小于的敌人吧!
      她挥挥手,让诺诺的小兵下去。怎么会忘记呢?一想起他们两个,心里就象是扎了针一样的疼。杨兮还是走了,自己做了那些也都无际于事。她记得杨兮醒来之后,那时已将皋康城攻下。杨兮才发现天煞星君不是白叫的,自己的那些小把戏早就被她的公主大人识破了。可是她不但没有揭穿她,反而处处保护她这个奸细的身份,除了剑尘和步云轩,整个大滇军营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竟是跟在公主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甚至她的公主大人一并略过了小于的死!滕六记得当时杨兮哭的很大声,她的眼泪就象当时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汹涌。滕六狠狠的说,留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小于这个人。只要你留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耶律执已认定你背叛了他,回去是死路一条。可杨兮还是走了,她说我恨你,我恨你,司徒婧好我恨你!明明有小于,你我怎么能当他没有?我恨你,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想到这里滕六心里一阵绞痛,是啊!明明发生过的事,我怎么能那么无情当它没有发生呢?我怎么对得起小于?可是怎样让时间后退一步,将不该发生的事抹去?她就那么哭着走了,那背影那么决绝,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孩子。她不愿意再看见我!
      滕六将细长苍白的手指插进那满头青丝之中,用力的绞着头发,滕六啊滕六,你是怎么了?怎么不遵守游戏的规则呢?谁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把你的心放了呢?动什么别动感情,说的多么轻巧啊?可这我明明就不是我的世界!为什么我这么轻易的动了感情?两行清泪,分明从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流了下来。
      “哎,快回来,别去!我怎么给你说不明白呢?你这莽夫!”帐门口传来何啸气急败坏的声音,滕六急忙擦干眼泪,正襟危坐。
      “这话憋在老子心中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不找主帅问个明白,老子怎么顺的过这口气来?”话音刚落,关严明那虎将便掀帘近来,身后跟着紧紧扯着他的何啸。
      “主帅,老关不服!”他梗着脖子,一双眼睛大如铜铃。张口预说之时却看见滕六通红的眼睛,不禁怔住。
      那何啸也有些不明所以,他们何曾见过主帅哭过?何啸想起那冷冷的前锋中将步云轩,心中了然。第一次把他们的主帅当女孩子看,不管怎样厉害,终究还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小姑娘啊!忙在背后暗捶了老关一下,拉着他就要退出去,那厢里老关早已大大咧咧的开了口。
      “主帅,你怎么哭了?”
      何啸气急,自己和老关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年了,怎么就是不能把老关影响的谨言慎行一些呢?忙开口道:“主帅,我们没有什么事!”拉着老关就要退出去。
      滕六轻一挥手,止住二人。
      “无妨!只是沙子迷了眼睛!老关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这个时节雪还没化呢怎么会有沙……哎哟”老关回头,却见自己多年的老伙伴黑着一张脸,知道这是他要发火的先兆,很识相的没有继续揭穿滕六。
      “是这样的,主帅!”老关清了清嗓子,义愤填膺的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主帅不给步中将晋升的机会?别的不说,单高康一役,步中将就英勇善战,拿下了贼军副将的人头,只此一项,按照我军军制,早已不应再做一个小小的前锋中将了。更别说之后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功了,主帅您不是一向赏罚分明的么?为什么这次却这么不公平呢?”老关几次甩开何啸想要阻止他的手,终于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了,只觉心头无比畅快。
      “对!”前锋将闵虎趁关严明滔滔不绝的时候早已进来,“属下恳求将军给步中将一个机会,步中将在战场上的奋勇杀敌、勇往直前没有比我看的再真切的了。按军功晋升步中将,谁人不服?”
      滕六看着众人,短短几个月,在这个崇尚英雄的时代,步云轩的形象已由一个以色侍人得以苟活于世的罪臣之子,成功的转为了一个英勇无比,骁勇善战却不被公平对待的落魄英雄了!他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而几次晋升的机会被滕六压下来之后,他那种平静无波的豁达气度,更让不少识英雄重英雄的兵士暗暗心折。
      滕六暗道,我怎会看不见他的努力,怎会不只他一步步走过来的辛苦?可是,说来说去都还是那句话,他现在已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上次皇上不惜夜闯公主府也要将步云轩置于死地,那么她又怎能任由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呢?让他参军已是极限,搬师回朝的时候她会将他的军衔收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想要保护他,不惜扮演已因爱生恨嫉贤妒能得角色。也许,是受司徒婧好残余体内灵魂的影响吧!
      她转向何啸,何啸一向审时度势、进退有度,这次虽是打着关严明的幌子,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想问的,否则,以他的手段,怎会让关严明如此胡闹?
      “何将军以为如何?”
      何啸眼睛微眯,精光闪烁。早知瞒她不过,侃侃而谈道:“依老夫之见,主帅切勿意气用事,这步中将是难得的将门奇才,他虽为代罪之身,可是主帅您也不是迂腐之辈 ,不拘一格将人才,这不是您提出的么?现在,何不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老何?你也是这么想的?那为什么还拦着我?”关严明诧异的看向他 。
      何啸没有理他,只专注的等待滕六的答案。
      滕六轻叹一口气,挥挥手令那两人退下,单独留下何啸才缓缓开口道:“何将军真的以为我是那种意气用事又迂腐的女子么?你可知道我们来之前皇兄曾率三千兵士夜围公主府是为的什么? ”皇上夜围公主府的这件事严密的对军方封锁消息,为的就是怕动摇军心。他们在外保家卫国,皇上却在后方带领三千精兵围了他们竞若神明的主帅的府邸,这件事皇上怎敢让众将士知道?
      果然,何啸浑身一震,“皇上夜围公主府?”
      滕六盯住他的眼睛,“何啸,此事在我军内已严密封锁,不得泄漏半句,否则以军法处置!你应当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皇上当真还是想要斩草除根,可是步宇当年谋反之时步云轩还是一个小孩子,而且是极不受宠的庶出之子,他的娘亲还是……唉!怪老将糊涂,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步家后人,封候拜相,皇上又怎会安心?何况他又是那样一个出色人物!罢了罢了!此事老夫再不掺和,只是,主帅不冲将士们解释一下,老夫恐怕有训主帅的名声啊!”
      “哈!”滕六轻笑出声,“我的名声还不够坏么?害怕损坏名声?我本来就是个妒妇,嫉贤妒能因爱生恨,就用这个理由向他们解释吧!”滕六也不知为何这样丧气,脱口而出的话中的怨怼吧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一涉及到步云轩怎么就不由自主的心疼呢?
      何啸正色道:“主帅切勿妄自菲薄,在大滇军民心中,主帅瑕不掩瑜,其它的都可以忽略。主帅是我等心中神圣的战神,只是,主帅别再那么暴虐,也许步中将会对主帅的态度有所转变。”说到最后,想起两人的对立身份,身为这次的劝说后悔,本以为皇上看主帅的面子早已放过了步云轩,哪里想到皇上还曾经夜围公主府。不禁深深叹息,若主帅是个那男儿身便好了,那会为了爱上仇人的儿子遭这许多苦楚?
      一席话说的滕六好似怨妇一般,她看着何啸为她担忧的神情不禁失笑。忙安慰他:"本帅知道了,以后不会残忍暴虐、乱杀无辜,何老放心好了!”
      何啸愣愣的看了她半天,良久,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退了下去!
      当天夜里,滕六又梦见杨兮,她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小小的身体蜷在一起,用力的抱住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用力的翻滚以躲避鞭子的攻击,那鞭子蘸满辣椒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飞舞不休。将杨兮小小的身体打的皮开肉绽仍不罢休,那鞭子漫天飞舞,仿佛永不停歇。那个模糊的身影不知疲倦的挥舞着鞭子,和滕六记忆中的黑影渐渐重合。滕六觉得自己冷,很冷。觉得自己怕,很怕。她感到火辣辣的疼,仿佛那些鞭子打到了自己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和无法逃脱的绝望,仿佛烙在心口。她看见那小小的女孩泪流满面抽搐又痛苦的脸,谁来救我?谁来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可我更不想杀人!滕六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像针扎一样的疼,心里火烧火燎的想要开口叫杨兮,可就是发不出声音。蓦的他又看见杨兮变成了小于,他的脸上是痛苦又愤恨的表情,“为什么不帮我报仇?为什么放了杀我的仇人?为什么?我好难受!”杨兮又过来了,她泪流满面:“我恨你,我恨你,司徒婧好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然后众多声音、图像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雪一样浩浩荡荡的落到腾六的脑袋里,冗乱繁杂,最后最后,是北野明,可是滕六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他一遍编哀伤的说“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还不回来?”
      所有的所有,都令人压抑窒息,却突然出现了一束光,滕六只想努力的像那束光奔去,仿佛哪里会有温暖……
      猛的惊醒,滕从床上坐起,早已泪流满面。她茫然的擦干眼泪,却发现右手正紧紧握着一只温润如玉的手。修长的手指,手掌有薄薄的茧,微温的手却给人极大的温暖,安定人心。鼻间有青草味缓缓流动,滕六猛地抬起头,撞上步云轩清冷透亮的水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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