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女的荣华路》曦月洛程

21、看榜

　　这一次，星笙整整在床上躺了七日才能够下床。

　　据大夫说，她本就体弱，服用了过量的重镇安神的寒凉药材，穿着单衣空腹在大雪中赤脚跋涉，再加上怒急攻心，才会昏迷这么久才醒过来。万幸初雪那日她被人所救，及时送回了姚家就医。若是在雪地里再耽搁上那么一段时间，可就连大罗神仙都治不好她了。

　　白氏对此又自责又后怕。书院入学试前夜，她是鬼迷了心窍才听从丈夫的话，相信玉姐儿身份不一般能给他们姚家带来什么荣耀，在鸡汤里给笙儿下了药。原本只是想让笙儿第二日睡过头错过考试，却差点儿害笙儿丢掉了性命。

　　天知道那日看着昏迷不醒的笙儿被人从大门抱进来，触碰到笙儿冷冰冰的身体时，她有多害怕。来不及谢过救了笙儿的恩人，她正急急地要去寻大夫，恩人却吩咐她先想办法让笙儿的身子暖起来，大夫由他去找，他骑了马，脚程更快。之后一刻钟的功夫不到，利州最好的大夫便被恩人带了回来。若不是有恩人在，笙儿恐怕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当时她也是吓坏了，居然忘了问恩人的姓名，只从相貌与穿着打扮上判断，恩人应该是名武人，可能是军士也可能是哪家的护卫。

　　“照我说，那人一定是个武功高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侠士。”姚金龙嘴里啃着烧饼，声音含混不清，语气倒颇为笃定。

　　“哦？为何？”星笙靠在床头，好奇地问。

　　姚金龙将烧饼撇到一边，绘声绘色道：“姐你是没看到，他背上背了两把剑，面容冷俊，不苟言笑，惜字如金。这不活脱脱就是话本里大侠的形象嘛。”

　　“娘倒觉得，他年龄不大却一身杀气，是军士的可能性更大。”白氏说这话时，小心翼翼打量着星笙的神色。自从星笙醒来以后，还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她很担心母女俩就此生了隔阂。

　　“嗯。”星笙轻声应了一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救命恩人“阿野”那模糊的样貌。她知道没可能这么巧，不禁为自己的想象力而弯了弯嘴角。

　　白氏见女儿态度和缓，心下松了口气。

　　“龙儿你别光顾着吃了，赶快去学堂，就快迟到了。”白氏催道。

　　“才不要。姐刚醒过来，我要在家陪姐姐。”

　　“别闹，今日学堂还有考——”白氏收了声，生怕“考试”二字刺激到星笙。

　　“龙儿去吧，我今日不在家，不需要你陪。”星笙淡笑道。

　　“你病还没好要去哪儿？”白氏不赞成地问，“酒馆和药铺那边，我都替你告了假。”

　　“我要去看放榜。”星笙回答。

　　***

　　不同于科举考试的放榜，原本参加书院入学试的人就不多，录取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是以，所谓的放榜便是在衙门口张贴一张告示，做做样子，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考上的世家子弟们早就各自收到了消息，没有多少人真的会亲自来看榜。

　　正是因为如此，星笙才有勇气前来。她只是想知道，有哪些幸运的人儿，做到了她无法做到的事，实现了她无法实现的梦想。

　　榜首第一名的位置上，赫然写着林家二公子的名讳，林登科。

　　星笙笑了笑，这实在是实至名归，她真为二公子高兴。接着看下去，她不由得笑容一窒。

　　第二名，姚白氏。

　　恍然间，她还以为，那是她的名字。七日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场梦而已，她其实，顺利赶到了考场，参加了入学试，并且天道酬勤，终是通过考试，可以进入书院读书了。

　　嗯，好的话本，一定都是这么写的，她点头。只不过，她的生活不是话本，她也不是话本中那些幸运的女主角罢了。

　　如果有谁的故事能写成话本，那也该是她的妹妹玉琪。无依无靠的孤女，天赋异禀，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

　　她突然清醒过来。刚刚她心底其实是在嫉妒玉琪吧。可玉琪到底是她的妹妹，也确实比她更聪慧有才情。世间高位，有能者居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她根本无需嫉妒的呀。

　　“笙姐姐，你怎么来了？”前来看榜的姚玉琪见到星笙，很是吃惊。

　　“玉儿，我……”星笙窘促了片刻，她都没参加考试，确实没有前来看榜的理由。

　　目光瞥到玉琪身后满脸不爽的姚光耀，不知怎的，星笙的心头蓦地一片清明，她冲妹妹点了点头：“我过来看看大家的情况。恭喜你啦，玉儿。”

　　“谢谢笙姐姐。”玉琪一脸腼腆地道谢。

　　“爹，也恭喜你如愿以偿。”星笙对姚光耀说出这话时，神情一片淡然，声调清冷无波。

　　姚光耀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才七日不见，眼前的星笙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大概是，她从未用过这种不卑不亢的语气同他讲过话，竟让他第一次觉得，外表瘦弱的女儿，周身隐隐有一股气势，凛然而不可侵犯。

　　“笙儿……”姚光耀想说些什么挽回被压倒的气势，接触到星笙淡然的眼神，刚要出口的话莫名地就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不敢说出口。

　　“星笙妹妹，恭喜恭喜，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可以如愿进入书院，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多多指教哦。”林登科上前熟络地拍了拍星笙的肩膀。

　　星笙原本冷然的神色瞬时被猝不及防取代，她错愕地看向来人：“二公子你来了？”

　　她还以为他在府中收到了上榜的消息，就不会过来了。

　　“我当然得过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得第一时间亲口祝贺你嘛。”林登科理所当然道。

　　星笙抿了抿嘴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二公子迟早会知道真相。原本她打算过段日子等自己心情平复了，再去找他说明一切。如今既然碰上了，还是早些说出来吧。

　　“二公子抱歉，我没办法和你做同窗了。七日前我没参加入学试，榜上的姚白氏是我的妹妹玉琪。”她一口气道。

　　“你……”林登科愣住，目光扫过一旁的姚光耀和姚玉琪，他一把拉住星笙的手，“你跟我过来。”